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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阿侯家支 本节内容摘自甘洛阿侯家支黑彝头人阿觉侯日口述、岭光电记录，成文于1987年的《大凉山上的阿侯人》。 阿侯氏族与勿雷氏族同属于古侯的后裔，属斯都普惹系，是传至密者之后才分开的。密者有七子，其中密者菩硕的后人只有十多人，密者阿褐的后人成了“贱黑彝”，密者舍铁的后人成了白彝，密者蜀菩与密者倮菩的后人成了汉人，只有密者何巨与密者子曲的后人成了凉山赫赫有名的阿侯黑彝。阿侯黑彝人口众多，内部团结，剽悍勇猛，表现得强大有力，这些是凉山彝族中其他氏族所不及的。 阿侯的祖先迁入凉山是较迟的，未能占到好地方，就只好住在高山地带。高山上生产落后，粮食产量低，生活也就十分贫苦。每年粮食都不够吃，只好采摘野菜充饥。常吃笋子，也用一种名叫各果 的嫩草掺着粮食吃。旧时在凉山有两句有名的比尔 ：“竹笋老了阿侯人的肚子饿了”“介止家元根 煮一锅，阿侯家就有七个人来吃”，这说明了他们的困境。一到冬天，阿侯家的男人们四处走亲戚，为的是找饭吃，腾下一点粮食养妻室儿女。但是穷苦反而锻炼成他们吃苦耐劳、相互疼爱、团结一致的性格。也正因为穷，需要找到有饭吃的地方，若干年来，阿侯人总是向其他氏族地盘扩张。在征战中，由于阿侯人团结、勇敢、战斗力很强，常取得一些胜利。他们侵占别人的土地、财物，因而使得其他氏族的人对他们深恶痛绝，常用“飞鸟里，乌鸦死了人高兴；有灵性的动物里，阿侯死了人欢喜”的比尔，来表示他们的心情。 阿侯人和凉山其他彝族人一样，也有一套不成文的道德规范和为人的准则，即尔德 。阿侯人认为，对待孤儿寡女不能欺侮，不能因照顾不周而使之离散、死亡，否则就是家族的莫大耻辱。 头人要公正勇敢。遇有战争，除策划布置外，在战场上要走在前头；家族中摊派款项，应带头缴纳；有客人来族中，除按规格接待外，头人家要主动承担；在同族人中分享收入（如得到外族赔偿等）时，却不能比别人多分；因此，很多人都不愿承担头人之职。 头人调解纠纷时，一定要反复征求在座人的意见，其中包括当事人两方，最后集中起来，拟定解决办法，做到集思广益，以求无误，杜绝主观行事。他们用了两句形象的谚语说明这样做的原因：“一个好头人，必有三个好帮手”“耆老的说词，来自牧猪人”。 在不伤及根本利益的前提下，阿侯头人解决自己人和别人的纠纷时，要使别人稍占一点便宜，家支内的人多少作点让步。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大公无私，没有偏袒。所以，头人的亲戚或百姓、娃子与外人发生纠纷时，都不想让他们来解决，想法避开他们。 阿侯家的黑彝和娃子可以同吃同喝，饭菜没有差别，酒醉后可以对吵对打，甚至抓天菩萨都不予追究，这在其他许多彝族地区是绝不容许的。其他地区有条法规说：“抓了天菩萨，应赔九头牛。”事情就这样严重。 对为非作歹的人，如屡教不改，危及他人生命财产，积有民愤，但还未到处死的地步，就挖眼睛、割脚筋，使其残废而无力再去作恶。如果是娃子肆行作恶，就将他捆起来，交予对方处置。阿侯人不允许无故向别人挑起纠纷或侵犯他人。对家族中或亲戚里临近灭亡的小支系或家庭，只要还剩一个人，就决不许侵犯其财产；即使绝了，也要依先亲后疏秩序分配继承。 氏族内部如有互相杀死的，由杀人者依照族规抵命。若是误杀，就开除族籍，命其出境。出境时只能带走妻室儿女、衣物，不准带走娃子、田地、牲畜和其它财产；所遗之物，全部归死者之家。 在从前，曾发生这样一件事：阿侯吉倮舍勾一房的阿铁，打荞子时，误踩死一个睡在荞堆里的小孩，成为命案。经族人反复讨论，按误杀处理，令其出境。阿铁流浪到泸沽才结婚安家，其子孙改姓吉倮，汉姓王，现在还在泸沽、漫水湾一带。 在战争中，他们也有一套规矩。父母常对孩子说，阿侯家人中英勇战死的受赞扬，若胆小得像鸡一样，不但被别人耻笑，而且父母也感到羞耻。还说：“凉山阿侯千百万，是死不尽的，更不怕别人来报仇。” 阿侯家对族人在战场上被打死，是不把仇记在对方个人头上的。但如果对方采用行刺、偷袭手段杀人，则必须痛恨且追究报复。要出征时，先开蒙格会议。首先由头人作动员讲话，说明出征的理由，应准备的事项，注意什么，如武器的携带和配备、粮食的供应、着装、旌旗等，并宣布出征日期。大多在蒙格后一日就列队检阅，勇士讲话，其内容要求大家勇猛前进、相互照应、服从指挥、不遗弃阵亡族人尸体等。然后检查准备工作的情况，下令分路或集中出征。 阿侯人上战场时十分讲究，衣服要新的并绣有花纹，全身要金银装饰，戴头盔、面具、护腕；马也要装饰，花鞍、青背垫、花辔。队伍前有旌旗，身披红绿锦缎或披毡，并用竹圈制支撑成篷状，远处一看都十分显眼，极易暴露目标。但阿侯人却说：“这样就可以威慑对方，使他们害怕，并且因目标大，敌人会不准确地瞄准就开枪，反而不易打中。”说得很神。 作战负伤者以从腹胸正面受伤为荣，不论是伤了死了，都要抬回去照顾好。若是伤口在背后，则被认为是转身逃跑的人，为族人所耻，受到轻视，不予照看，甚至不抬走。进攻时听到对方的枪声，不准低头弯腰。若弯腰低头，甚至偏一下头，旁人就会骂：“吃老母猪肉的，你想把子弹让给哪个？”挺胸稳步前进为荣耀。 阿侯黑彝的作战人员都是黑彝男子，一般不要白彝作战斗员。还说：“这是我们黑彝的事，不是你们的事务。”有些人还认为黑彝被白彝娃子打死是受了污秽，灵魂上了天，祖宗不收留。白彝要参战，必须向黑彝头人请求。如被同意，是一种光荣。一般白彝只做后勤工作，背干粮、牵马、抬担架、呐喊助威等。 战斗时不许伤害妇女，不准捉倮仆 。这是对“打妇女的人手脏”“女人不杀人，喜鹊不捉鸡”“滚滚洪流不冲倮仆，巍巍悬崖不坠倮仆”等古训的恪守。战争无论打到何种激烈程度，双方伤亡如何大，结仇如何深，一到农忙季节，双方就相约暂时休战。在古时，还有战斗中不能蓄意毁灭庄稼禾苗、不许深夜放火焚烧住房等规矩。其理由很简单：农忙不休战耕种，双方与战争无关的妇孺老幼就要饿死；踏毁禾苗、夜间纵火之类的事，是容易做到却伤天害理，若大家都这样干，谁也活不了。 彝族有条谚语：“坎上正杀人，坎下可保人。”其意思是，在产生矛盾纠纷场所甚至刀枪相见的战场上，遇到有身份的中立者或妇女出面调停、保人，则应给与尊重，给予机会。还有句话说：“只有狗才咬自己走上门来的人。”其意思是，英雄战场上见分晓，平时因串亲戚或别的原故来到自己地界的人，即使是敌人，也不能加害，否则会被别人讥笑为“像狗一样只知道在自己门口凶”。 在战场上，如果强攻硬拼难于达到目的时，阿侯人也会来点计谋。一次，阿侯家与马家战斗相持不下，阿侯家就重金收买了一个勇敢的白彝，让他穿起破烂的衣服，周身洒满了灰，蓬头垢面，背起一个粪筐，内藏手枪，一早顺沟而下。等太阳出来，马家人在村外晒坝上晒太阳时，他慢悠悠地走上村后山岗，马家人认为他是拾粪的娃子，不加注意。当他一走到坡顶，就取出枪，向晒太阳议事的马家人射击，当场打死了一个得力的头人，伤了好几个。等马家人听到枪声，拿起武器追来，他已入沟跑远了。 六十多年前，阿齿乐沙被果基家人杀死，同伴为激起各支族人报仇，便把乐沙的阴茎割来塞在其尸体嘴里，说是果基人干的，于是阿侯人愤慨之极，认为果基人犯了天下之大不韪，全族动员出兵攻打，兵来之多，是为空前。事后凉山编比尔形容：“齐场呼喊震动四周山野，乌鸦山雀从空中纷纷掉下。”阿侯人说：“前面是无数的树桩，回望有茫茫的森林。”这表示前面的人死了，后面有成千上万的族人作后盾。 七十多年前，黑彝阿助家的女子必哲吽吽，嫁给斯补土司家，吽吽是阿侯家的外侄女。1926年被彭乌甲刺死，于是阿助、阿侯两家联合起来，进攻藏匿彭乌甲姐姐的岩润土目汉嘎子家。寨子将被进攻时，汉嘎子只好把乌甲的姐姐马老虎交出来，让阿助人拉到山岗上杀了抵命。以后阿侯人四处夸口说：“为隔三代的外侄女报仇，攻破岩润寨，杀死马老虎。”后来每逢出征之时，多以此事来鼓舞士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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