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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诗学理论专著】《诗意的图谱》附件一:中国当代诗歌的定位

 金川诗歌 2019-12-10

中国当代诗歌的定位

一,     引言

我自己为自己定位为,一个诗歌人。我这样的一个写诗的人,实在不愿意写诗歌言论。

一是,越来越不习惯这种没有强烈韵律感的行走方式(一个纯粹的诗歌人,写诗,就是行走,就是生存,就是活着),同时也害怕写这种言论,无形之中削弱已经成型的诗歌韵律,甚至害怕损害诗歌韵律的再生成,再发展。

写诗与写小说、写散文是具有不一样的情感依托与背景的。诗歌艺术就是研究诗歌抒情的背景与依托。以此来构筑诗人的生存根基。一个诗人一旦站在这个根基之上,是不允许任何有害力量侵袭这个根基的。

二是,害怕议论,害怕言多有失。评论是要说人说事的,难免有说不好说不对的地方,害怕伤害人,害怕触犯禁忌。我不是害怕说话,害怕得罪人,是不愿意为自己惹是非,是非一上身,就得摆脱纠缠,就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要尽力避免。

我更不愿去伤害人,一个诗人以伤害他人为最大的羞耻。

三是,厌倦这种表达方式,婆婆妈妈,像写小说写散文一样,纯粹,或者几乎一种文字劳作。我认为只有精力旺盛的人,才适合写小说、写散文,否则,写小说写散文这种强体力劳动,是会损伤寿命的。

可是,写诗日久,阅读日久,对诗坛关注日久,就有一些绕不过的问题,成为一种阻挡。现在,诗歌的价值,诗歌存在的意义,引起的困惑越来越多。怎么写诗,什么是好诗歌――为诗人翻身,脱贫,致富的诗歌怎么就写出来了?等等,许多的疑问,概括起来,无非当代诗歌该怎么为自己定位。

我要为当代诗歌定位,不是为现代诗歌定位。现代诗歌,是为区别古代诗歌而产生的,中国当代诗歌,在吸纳外国现代诗歌的艺术,技巧之后,很快就不再喜欢这碗夹生饭。现代诗歌已经走向衰落。因此,我们所说的诗歌,是当代诗歌,而无需再为那些现代诗歌的名词所困扰。当代诗歌有两个位置可作参照:

一是中国古代诗歌的位置。中国古代诗歌已经到达了古代诗歌的艺术的巅峰,我们抛弃了。为什么?而外国人却发扬光大了。比如庞德,比如施奈德。

二是,外国现代诗歌,成就辉煌,诞生了许多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家,大师。我们学习,翻译,模仿,可是,我们还是追不上,甚至无法超越世界现代诗歌水平。可是,我们似乎又不屑于学习人家的先进性,又无法为自己趟一条成功的路子。

许多人认为,中国诗歌已经陷入尴尬的境地,不死不生。果真如此吗?我在网络近二百多个网站发表诗歌作品,真感觉不到诗歌已经陷入死地的悲惨。许多网站的会员上万。再看看民间网刊此起彼伏,写诗的人确实比读诗的多。这是诗歌兴旺的事实吗?

至少诗歌存在,这是个事实。我们完全可以看做,这是一个新生的诗歌,当代诗歌。正因为立足这个事实中,关于诗歌定位,以及遭遇的种种问题,不得不引起我的思考。而这种思考,又无法用写诗来阐述。只好写这个文字了。

                二○○九年十一月十日

二, 古典诗歌的去向

古典诗歌,这个位置被外国人拿走了。拿走一点点,就取得不小的成就。欧美现代诗歌之中,许多大师从中国古典诗歌吸取不少艺术精华,取得了很大成就――按照许多评论家的观点,我姑且附议,这样说吧。

但是难道中国现代诗歌,把古典诗歌的传统抛弃了吗?唐诗宋词元曲,我们无法超越,似乎再写不出那样优美的东西了。可是我们再写那些东西,比现代诗歌更没有出路。

古典诗歌的格律问题,一直是一个大问题。

宋词,语言变得灵活了,是对格律诗的突破。但是依然没有摆脱严格的字数限定与韵律限定。

元曲,比宋词又有了更大突破,拥有了更大的自由,比如吸收了更多民间的口语的东西,但依然有格律束缚。

终于,到现代诗歌,诗歌才获得彻底解放。这是自由的力量在召唤。现代诗歌是自由的胜利。而这个自由不仅仅是诗歌的自由。诗歌最终的走向是灵性自由。

这个诗歌艺术发展的历程很简单,却异常漫长。中国文化传统的统治犹如政治制度,太守旧,太严密。这与我们长期以来形成的价值观有关。我们不习惯在解放人性的快乐之中,去分享那个无限的东西。这是中国人,以及沿用传统社会制度最持久的民族的特征。

同时,古典诗歌发展的缓慢,与诗歌自身所担负的责任有关。古典诗歌大都属于诗人、统治者、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所谓的高等人物对诗歌艺术的玩赏的需要。即使一些大师,在官场不得志的时候,只是把诗歌当作一种单纯个人爱好,排遣,玩味,甚至是装点高雅,以区别与民众不同,不落世俗,带有炫耀卖弄的情趣而已。

古典诗歌中,有的诗人确实也写了一些反映劳动人民疾苦的诗句。其实对劳动人民并无多大帮助,因为劳动人民就不读这些诗歌;对统治者更无多大促动,因此最终也都是流入个人的感叹、悲悯而已。

即使唐诗把诗歌推向鼎盛,其根源主要是源之以诗歌为取官制度的刺激造成的。即使李白杜甫的诗歌,真正写个人、人性、内心真实感受的诗句也微乎其微,许多诗歌无非博取帝王的欢心,无非博取圈子里的人的喝彩。古典诗歌,固然写出了许多名句,但于诗人自身的滋养却没有多少进益。

甚至有的诗人,因渴望用诗歌博取功名,博取同行的喝彩,不惜呕心沥血,而因诗歌夭折。诗歌没有滋养生命,反而残害生命。这是因为,诗人依然没有真正走上诗歌对生命提升与锤炼的道路的原因。

古典诗歌一直缺乏立足个人生命的体验与挖掘,对个人情感世界构建与创制,直至向民族的、国家的、制度的、事物的根性与理性的深度扩展的趋向。

因此古典诗歌在解放人性、拓宽生命存在空间方面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这是古典诗歌之所以退出的原因。

有人说我们抛弃了唐诗宋词元曲。其实不写古诗,并不是就没有继承。古典诗歌已经成为我们血液的一部分,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古典的艺术我们想抛弃都抛弃不了,我们不想发扬光大也不行。谁能把自己血液的力量拿出来扔掉呢?!

我们研究古典诗歌的局限,不是否定古典诗歌,正是继承与发扬。这毫无疑问。我们目前的思想水准与哲学思想境界,已经远非过去那么简单化了。也无需非要认定,只有写古诗才是发扬传统。

但是确实有一种古代的恶习存在,比如你对传统的,圣贤的,名人的东西说一些质疑的话,就像挖了那些学者们的祖坟,许多人自认为是传统的卫道士,就会如临大敌,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相博。中国文化发展中的这种不良传统依然根深蒂固,甚至十分可笑,其实这些势力已经没有生命力,已经在自取其辱,也是一种有趣的笑谈吧。

而无论质疑者,抛弃者,还是继承者,流入自己骨子里的东西,只能在你的生命中起作用。也许,有的人越来越固执,越来越故步自封;也许有人能激发更加新美的流淌。

三,外国现代诗歌的趋向

其实外国现代与中国现代诗歌,是不能分开说的,因为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诗歌在外国现代诗歌的引领下,取得巨大进展之后,与当代中国经济与文化的形式一样,与世界接轨的痕迹越来越小了。

但是,我们与外国诗歌的区别依然有。外国现代诗歌首先诞生了一大批世界性的大诗人,许多诗人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有的诗人是欧美文学院的院士。外国诗歌在挖掘个人生命体验的任务之中确实诞生了许多值得品味的好作品。这一点,中国是缺乏的。这是我们与外国诗歌的距离。

有人说,我们有的人在模仿外国人写现代诗。(在网络上,甚至有人说我的某个诗歌是译诗,西诗。)说这种话的人也许觉得自己很有见地,其实他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见识是多么低微。

当外国人吸取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精华写出来的诗歌,是不是也有外国人说,这是中诗?

真正的诗人根本不会模仿谁,甚至以模仿别人为羞耻,为耻辱。但是这不排除他的艺术水平低微,正处于别人走过的路子后面蹒跚学步。

现在中国诗歌确实落后外国诗歌,但是,不能因此说,我们在模仿。只有不懂得艺术的独立性与生命的独立、完整性的人,才会使用模仿这个词汇。

正如一个人的成长,不能说二十一世纪出生的人,一定就高于二十世纪的人。

应该说,外国诗歌确实担当了诗歌的使命,使诗歌成为人类生命的一部分特殊的个体与群体,在对生命的分享的历程中,给生命以巨大的,也是成功的赐予。

正因为如此,外国诗歌才值得我们研究与学习。

而且外国诗歌具有许多优势。一是,外国文化的开放,民族文化中的人性化与自我发展的视野比我们开阔;二是。外国诗歌已经适应了市场经济的冲击,已经形成了在市场经济下生存与存在的力量。而且有一些牢固的制度优势。比如,在美国大学有驻校诗人。在法国,有文学院。有诺贝尔学基金等许多专门的诗歌奖金的激励与支持制度。

外国诗歌,一旦融入中国诗歌,那么现代诗歌就会融入一股巨大力量。这是外国诗歌与中国诗歌结合的必然产物。

中国诗歌也不可不吸纳外国诗歌的艺术精华,即使不想吸纳也不行,绕不过去。

因此外国诗歌必将与中国诗歌融合,进而形成更加蓬勃的诗歌盛世。

             二○○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四,当代诗歌的定位

目前的诗歌,出现许多流派,无论是昙花一现,还是自我标榜,还是搞笑,还是恶作剧,这是诗歌新生力量在兴起,在成长,在探索的标志。也是诗歌进程走向成熟的必不可少的探索之中出现的正常的反响。

但无论标榜什么,诗歌,必须安于抒情。没有抒情的诗歌,就不是诗歌。没有抒情的诗歌,是枯竭的诗歌。诗歌如果没有抒情,就可能不再是诗歌,是小说,是散文,是小品。诗歌是抒情的极致。正是这种抒情的极致,才把生命带入向往的极致,美丽的极致。这就是诗歌的本质。

但当代诗歌的抒情,肯定不会走古典诗歌的路子,不再一味地寄情山水,借酒浇愁。不再一味地为追逐权利名望,乞求君主格外恩赏。当代人的胸怀是另一种的胸怀,不再满足于自我欺骗,自我安慰。

但当代诗歌抒情,不会再标榜我是人民的诗人,为人民而讴歌。当代诗歌如果满足于做一种行政命令下的宣传工具,那已是很少有人能接受的模式了。除非那些依然过着依靠行政权利接济与救助的生命,才甘于过这种政治乞讨的日子。这里不排斥一个国家,一个政党拥有自己的宣传工具。但是诗歌艺术,不是简单到只是一个单纯宣传的工具。诗歌的功利性,是类似于阳光的普照的功利,类似于宗教崇拜的功利,是一种灵妙的润泽――依靠诗意,依靠抒情来开启与丰润生命。润泽自己,也润泽敌人、仇人。

当代诗歌,必须安于自我抒情。自我,就是生命本体。诗人首先满足自我生命的充分抒情的满足,这种抒情才就像太阳一样,能放射足够照亮大地的光芒。太阳不是因为要照耀大地才燃烧,是因为自己是太阳才燃烧。即使没有大地,太阳也燃烧。诗人也是这样,不是因为有人阅读才写诗,是自己需要抒情才写诗。诗歌就是这样,即使没有人阅读,只要抒情的主体的存在,抒情就存在。除非抒情的主体消失。世界,即使是没有人阅读诗歌的世界,但不会是没有抒情的世界。

当然,世界上只要有抒情存在,阅读也存在。因为阅读是另一个抒情的渴望,是对抒情的再抒情。

诗人以探索自己生命的进程,通过个体生命的探索,来反映群体的价值。在这个意义上讲,诗人不可能不为人类歌唱。但那是一种个体生命与群体生命,在探求生命极致的快乐的同时的一种契合,而不是个体生命违背自己的生命意愿,由于受外力的干预,而为那个干预者的势力而歌唱。这样的歌唱,必然会夹带着虚伪与不诚实,这就是伪诗。

而诗人经常难以辨别自己的诗歌的真伪,因为诗人在解决自己与环境(外在势力)的矛盾中,所面临的问题太多。正因为此,所以才很难产生大师级别的诗人。大师级别的诗人,就是在解决好自己与环境的矛盾,至少解决了一些重要的矛盾之后,才能真正进入艺术世界创造与分享之中,获得个体生命与群体生命与环境的和谐发展。外国诗歌之座椅有巨大成就,有大师不断出现,那是他们拥有比我们有优势的外部环境造成的。他们在解决个体与群体关系的过程中所受到的阻力远比我们小。

而一个诗人一旦在沿着自我生命抒情的实践走到一个极致,那么其价值自然就是影响到世人。

因此,当代诗歌的探索,必须是诗人安于自我的探索。在自我的探索之中,自然抛弃了古代诗人一味沉湎于求取功名,而忘却自身生命的真实本源的探索的肤浅;也会毅然抛弃一味标榜为别人,甚至连自己的生命的价值都无法保障的荒谬。

当代诗歌,无论怎么探索,无法避开对当代生活,当代社会的质疑与探讨。一个纯粹钻在文字与语言里的诗人,是死人,不是诗人;是枯木,不是森林;是死亡的星球,不是太阳。

五,诗歌与诗人的出路

生命绝迹,诗歌自然就绝迹。生命存在,诗歌就存在,诗人就存在。因为诗歌是生命存在,感情燃烧而放射的生命本体的内在的光。

诗歌之所以是一门孤独的艺术。因为是个体特征过于强烈的艺术。甚至就是一种生命个体的前往。

其实,每个生命个体都是孤立的一种前往。来到世界是独立的。离开世界也是独立的,而存在在世界上,也本该是独立的,但是因为人类的人为的因素已经形成一种不可阻挡的喧嚣的伤害,人类面临着外在的喧嚣的危机越来越大,内在的本质的独立性显得微乎其微,岌岌可危,也正因为此,诗人才有出现的可能。诗人,就是沿着生命本质的独立性,进行生命分享探索的特例而已。

诗歌艺术是一门依靠文字与文字语言思维、抒情的艺术。因为只要人类依靠文字交流、思考,抒情的需要就存在,诗歌这门抒情极致的艺术就必然存在。

抒情,是生命的一种本质的属性,只要七情六欲存在,抒情就存在。

而抒情的极致到底是什么?类似于佛教所描述的空无。空无之中,一切情感如如不动。生命充满生机,安于自我的生长。更健康,更科学。更愉悦,更长寿。

所谓的零抒情,其实是抒情的准确性的另一种表达。

并不是所有的抒情都是优美的抒情。并不是优美的抒情,就是人们唯一需要的抒情。抒情也有恶的抒情的需要。这是生命的复杂性的要求决定的。诗歌艺术的奇妙与丰富,就是能够把生命复杂的需要加以充分的满足。诗歌抒情的恶,不是政治法律规定的那种宣传工具所禁忌的罪恶与犯罪,而是生命内在秘密需要的一部分满足。

因此当代诗歌只要解决好这个思路,那么抒情的艺术手段与艺术技巧就自然突破了。一旦获得突破,那么就必然带领生命走向自己的极致。那么阅读的群体就会越来越庞大。

因此,诗人要立足于对生命的探索,与满足自我的抒情。在这个过程中,就是要解决目前面临的各种问题。这些问题,用哲学的,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科学的,技术的手段都无法完成,肯定是用诗歌――抒情,艺术,诗意的手段来完成。诗人,就在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选择诗歌做最适合自己的生命存在的一种特定模式,以这个模式在艺术与诗意之中把抒情推向一个而极致,通过这种特殊的力量与呈现,来解答目前所面临的一切的问题。诗歌绝对不是回避问题,逃避现实。

越是在问题与现实面前,坚持探索越持久的诗人,越能品味到生命内在的醇香。那么就能获得一种超越平庸个体的气度与品质,一种太阳般的精神光芒自然就会燃烧,释放。

诗歌艺术的独特性,决定了其不可取代的位置。诗歌艺术可以使用绘画,音乐,哲学,小说,散文等手段与工具,但由于其韵律是文字与语言所形成的精神与情感的韵律,有区别于音乐;因为其色彩拥有理智,思维,思想与精神的色彩,又区别于绘画;由于其思维是诗意性的思维,才成为情感的抒情,因此有别于哲学与宗教。

解决艺术技巧,必须立足于解决生命的方向与归宿。一个诗人连自己的生命归宿与方向都不清楚,怎么能够写出引领人类情感的诗句呢?只能把自己推入绝境,把人类盲目导入更加荒谬的境地。当然,人类才不会在意一个连自己的生命意义都搞不清楚,都不了解,连自己都不健康的诗人的胡说八道,人类只会偶尔对你发出鄙视,甚至付之一笑。

当然,不要反对有人依然在以诗歌作为一种单纯的宣传手段,为某个政治目标歌功颂德。因为这样的人不这样,就没有其他生存手段。这是在解决个人简单生存问题,而不是一个艺术家所为,尽管他们头上会带着艺术家的称号。只要人家不觉得这是一种生命的浪费,就不要打扰人家的痛苦。那种痛苦是终身的,不可挽救的。甚至连他们在进入诗歌艺术初期,获得那种艺术的超然优美的分享已经荡然无存了。当一个人麻木到对艺术连质疑的兴趣都没有的时候,那不是艺术的悲哀,是人,作为最一般意义的生命的回归。这种回归是可怕的,因为这里包含着屈从与堕落,糜烂与自暴自弃。

因为这是一种社会需要。正像一个人说谎,需要有人为他遮掩一样。政治谎言的痼疾与个人谎言的痼疾,都是人类的共同的痼疾。这是人类千百年来形成的痼疾。而诗歌艺术的目的之一,就是解决这个痼疾。

也不要对那些幼稚的诗歌探索妄加谴责。没有幼稚,就没有成熟。真正应该接受谴责的永远是自我。因为一旦洞悉那些成熟的个体,如何利用与扭曲幼稚的个体,就能洞悉人类连绵不断的苦难的根源。而谁又敢于真正去洞悉,去谴责?唯有诗人是勇敢之一。

而诗人何其脆弱?这除了诗人本身的素质之外,更有诗人个体探索的故有的个体特性所决定。诗人,是一种孤立的孤军奋斗的艺术。更因为诗歌艺术的本质与极致,是一门平静的艺术。没有一种大如虚空的气度的人,请不要做诗人。如果做了,就要敢于于磨砺,否侧就要尽快改行。

诗歌是一种接纳与生育的艺术,没有接纳的气概,没有育化能量的人,请不要做诗人。做了,就要首先育化自己的气度与能量,不要基于育化他人。

当代诗歌必须走出诗人之间圈子里的应和,互相吹捧。当然走不出的诗人,不要强求,管他呢?他没有真正分享诗歌艺术的福分罢了。因为肯定有人要走出。因为人类这个群体如此庞大,千差万别,自有那些不甘于在一种陈旧情怀之中渐渐糜烂的人存在。

这样的人敢于悲伤,敢于痛苦,敢于把世界万物作为一种恩赐来接纳,来滋养与茁壮自己的生命,使自己的生命在短暂而有限的时光之内,接近无限,乃至永恒的精神分享。

而诗歌艺术的痛苦,也是解释诗人本身生命痛苦的一部分,也是诗歌艺术本身的痛苦的一部分,对这种痛苦的接纳与认识与开拓,有助于首先解决诗人个体生命的痛苦,或者在解决个体生命痛苦的时候,艺术的痛苦将找到解决的方法。

那些把个人痛苦归罪于诗歌艺术的观点是可悲的,因为他无法真正洞察一种艺术对生命的庇佑与提携。就像一个信仰者,把自己的自身的问题归罪崇拜对象一样。一个诗人,不是成为诗人就完事大吉,而是要不断地扩充诗人这个名字的内涵,尽可能与艺术的本质接近,无限接近,这样的诗人的生命才能出现可以惠及他人的价值。

诗歌艺术的极致,不是个人性格的偏执与执拗。但是有助于解决个人性格的狭隘,偏执与执拗。看一个诗人是否有前途,诗人的艺术力量的潜力有多么大,就要看这个诗人,是否真正用诗歌艺术来滋养自己,是否领略到艺术对生命恩佑。因此一个优秀诗人,首先是懂得基本生存准则的人,能维护生命基本生存条件的人。这些基本条件,包括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如果艺术无助于解决个人性格的偏执,那么这样的诗人要尽快去做心理治疗,或者不要进行诗歌艺术创作。否则,生命个体会夭折在自己的狭隘里。甚至还会危害他人。

极致,是一种无限延伸的方向,没有一个固定的顶点存在。而极致,是一个非常宏大与丰富的涵盖,因此,一个诗人的极致,不会取代另一个人。作为一个诗人的价值,不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价值的存在而消失。因此,当一个诗人善于吸纳别人的成果,再形成自己的价值的时候,就几乎看不到其中有别人成果的痕迹。

诗歌的功利性肯定存在。但肯定不是以金钱与适用来衡量。如果阳光是因为太阳需要金钱来衡量自己的价值,那么太阳在没有金钱的时代就已经陨落了。

生命的本源,是一个无边阔宽的存在,已经被人类的人为阴影遮蔽的太多。

诗歌作为一种精神阳光的存在,是有其自身不可以人为的臆断而抹杀的特性与规律。当代诗歌抒情必需尽量追寻与沿着这个规律走。而不是按照人为的主观臆断来写诗歌。

二○○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六,诗歌走向的启示

对中国现代诗歌,我们可以划一条线,从朱湘,到顾城海子,到食指,到北岛。这是一条诗歌沿着生命本原探求而出现的一条路径。

我选择这几位诗人,是因为他们的代表性。他们不代表中国现代诗歌的进程,只是代表了一种努力,一种按照诗歌本原,生命本原所做的努力,形成的一条诗歌线路,但却是失败的趋势。

这是一条正确的探索之路,却正如北岛的一本书《失败之书》所言,最终以失败告终。朱湘,顾城,海子,以生命为代价,以死亡证明了自己无力再沿着诗歌这个模式探求一个新生命的前景。食指代表肉体活着,灵魂丧失的诗人;北岛代表着背离自己的土壤,灵魂与肉体都在盲目漂泊,不知所终的诗人。

这条线路非常清晰地可以看出,中国当代诗人,并没有走出古代诗人的悲惨命运,依然挣扎在古代诗人的祈求君主恩赐,一旦不得不到君主的恩赏,就觉得自己失去活下去的骨头与脊椎了。这是古典文人的通病。

当代中国诗人,更应该立足于做人,去作诗;而不是自足于作诗,去做人。仔细研究古代诗歌,不难发现,诗人就是挣扎在做人与作诗,那个更优先的选择之中。李白杜甫都是因为无法坚持先作诗而后做人,才毅然与违背自己做人意愿的环境决裂。但是,那时的政治制度、社会生存环境,对人的个体生存威胁太大,不安全的成分太多。所以,李白杜甫又不得不屈服于先作诗,以诗获取君主的欢心。当代中国诗人根本无需这样做。

而这几位诗人都有极其强烈的政治抱负(顾城除外),他们的诗歌之中,蕴含着强烈的政治渴望与政治雄心。这也与古代诗人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脉相承。这是一条一根绳子吊死人的路子,所以朱湘,顾城,海子,都吊死了。食指是半死。北岛的诗人前途渺茫,只好写散文谋生。因此,在渴求从主宰着经济资源的政治集团那里渴求得到诗人的生存资源与艺术资源,这种艺术探索方式,必定会使诗人走到艺术的绝境。因为中国的政治集权集团之内,对艺术的鉴赏还不能成为他们的一种幸福爱好。权利对于当代人类依然是一种获取利欲的工具,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谋生工具,而不是统筹的艺术。政治的最高形式,是成为一种谋略与统筹的艺术。

因此,渴求政治集团的恩惠,其实这远不是当代诗人的情怀,当代诗人的视野应该更广阔,更丰富。

我们再划一条外国现代诗歌的线条,从兰波,到策兰,到美国自白派,到布罗茨基、米沃什、西门内斯等。这条线路,不是按照诗人出生的年代,不是按照时间顺序划分,是按照现代诗歌艺术的成熟度来划分的。

兰波与策兰,以及美国的自白派,以死亡,以消灭肉体,宣告以诗歌为模式,对人性对生命探求的失败,但是这个进程在布罗茨基、米沃什、西门内斯、瓦里雷等人的探求之中最终走出一条外国现代诗歌的路子。

外国诗歌之所以兴旺活跃,就在于诗歌的使命立足于生命――诗人本身的渴求,甚至不屑于去讨好与祈求政治制度。而且欧美的社会政治体制,也不需要用诗歌做御用工具。这就使诗歌能够在艺术范畴之内,沿着艺术规律发展。

我们认真阅读研究外国现代诗歌,不难发现,外国现代诗歌的视野立足生命本身的渴求,以当代世界为背景、为土壤,题材与角度是非常广阔的,因此诗人的生命往往能得到真诚的,有效的艺术滋养,而不是依赖某种人为功利性的力量的扶持。诗歌是一种生命内在的人性之美的分享,而不再是为别人效劳做功利性的传话筒。诗人,在远离世俗功利性的路子,走得很成功。

当我们能对这条诗歌线路做过比较,再看中国当代诗歌的现实,其实我们已经拥有与外国诗歌同样广阔的视野与土壤。应该说,当代中国的政治文化气氛,自改革开放以来,已经远远超越古代封建制度以及文化大革命时期;艺术发展前景,已经没有制度上的粗暴制约,也没有生硬的指导与统驭,诗歌艺术,与绘画音乐等,已经进入按照生命本原与艺术本原的要求发展的进程了。

许多依赖政治制度恩赐的诗人,很不适应当代中国政治体制对诗歌的冷漠。其实这是政治对诗歌艺术的顺应,政治已经无法再用行政命令左右艺术发展的趋势了。

因此,当代诗人的前景无比广阔。比如当代诗人,即使靠诗歌挣不来金钱,也不会沦落到像杜甫那样四处乞讨的境地。当代诗人,完全可以学习美国诗人施奈德,弗洛斯特,就像海子诗歌所说的那样,边劈柴喂马,边写诗。关键是当今的诗人,非要追求更加优厚的物质待遇,非要把物质分享与诗歌价值挂钩。非要把自己圈定在物欲这个小圈子里。这就是境界问题了。

当代诗人不敢大胆地冲出物欲社会对人性发展的制约,甚至像海子,正要冲出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孤立与寂寞,又害怕这种孤立与寂寞,对旧模式产生依恋又不甘心妥协,因此对继续走下去产生绝望,而最终以自残宣告自己失败。

其实既然这样,当初就不要写诗,干脆做买卖、做教授,做学者、做个政治智囊就完了。

诗歌的存在,关键在诗人的存在。而诗人的存在,是一个诗人在社会现实,在实践之中经过无数次选择,经过对许多职业的体验之后,当诗歌成为一项并非一项职业可以取代的生存模式的时候,诗人就会成为一种映照世界的存在。诗人必须是超越劳作的艺术家。

也许这个存在的群体非常小,甚至单一,犹如太阳一样单一,却丝毫不妨碍诗歌之光照耀世界。

这就需要诗人打开眼界,不要仅仅看到古代,看到外国,要看到整个世界,看到生命的前景。生命的真正前景,只有在洞察生命内在的、本质的秘密之根,才能出现由内到外的闪烁,才能成为照耀。诗人不能沉溺在诗歌、诗人的小圈子里,要进入艺术世界,精神世界,找到与物质世界的交汇与升华的制高点,诗歌才有震慑的境界。

当代诗人应该尽快发现自己沉溺在诗人的小圈子的龌龊与压抑,而不要等待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直至要窒息的时候,才不堪忍受这种屈辱,这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一个诗人资源已经被自我的因素枯竭殆尽。

当代诗人拥有许多优势,有比古人发达的传媒,有比文革时期开阔的视野与环境。如果一个当代诗人,无法快速走向成熟,那是诗人自身对生命极致探索的力度不够,虔诚不够,或者是方向不对。一个当代诗人,如果没有超越时代的视野与目光,那么就很容易被强大物欲势力所压制,进而陷入绝境。这一点,很多中国诗人已经作出了巨大牺牲。而许多外国诗人,却走到了诗歌所能引领的生命的极致。这正是当代中国缺少诗歌大师的原因所在。

大师,是一种艺术与现实互相磨砺,产生的人生标杆、参照。时代需要这样的标杆与参照。作为诗人本身,自己的生命也需要成为这个标杆与参照,因为这是生命内在的本质的,所要到达的极致的需要。

许多大师,无需时代承认,因为时代的鉴赏能力过于落后。但这不妨碍大师成为大师,不妨碍诗人在成为大师的时候,分享成为大师所带来的资源的转化。

其实,一个真正的诗人,在成为大师之后,无论我们如何仰望,如何研究,我们都是处于可望而不可即的悲哀。而想要去掉这个悲哀,只有我们也成为真正的大师。那时,没有诗歌研究,没有诗歌评论,而只有诗歌在世界传唱。

甚至,我们就看不到诗人,只能看到肉体与灵魂的和悦。生命再不会感到屈辱与羞惭,更不会感到无端的恐惧与不安。

      二○一○年三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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