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常的现象,说明“汉字,不仅可用字形表意,更可以用字音表意。” 因为我和朋友通话的时候,听到一句话,不会在大脑中翻译成文字,再由文字理解其含义。我听到语音后,直接在大脑中形成了语意,中间没有文字环节。 这让我仿佛感觉到了:汉字字音的一点儿价值。 之前我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汉字是象形文字,是通过字形表达字意的。这个观念深入我心,以致于我从来没意识到“字音对于汉字的价值”。 1 遇到唐诗《兵车行》里的一个通假字,给了我新的启发。 《兵车行》里有句诗:耶娘妻子走向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耶,通“爷”。杜甫写诗的态度极其认真,不可能随便使用“耶”字。 古文中还有很多通假字,字音相同,字形不同,字意相同。 这说明:通假字的字意,与字形无关,只与字音有关。 2 平时说话,同样的一句话,语音语调变化,会使语意发生变化。 这些现象说明:字音、语音含有字意、语意的重大信息,甚至语音可以决定语意。 由此看来,汉字字音传达字意的作用,实在不能忽略。 杜甫有诗: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读书是要读出字音的,通过诗句的声调变化,感知诗人的情感、思想变化。杜甫没有说“看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因为仅仅“看书”,大概做不到“下笔如有神”。 我一直以来,总把“读书”误解为“看书”,这是因为没有认识到“汉字的字音传达字意的价值。” 曾国藩《家书》里有一段话,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字音、语音的价值”: 凡做诗最宜讲究声调,须熟读古人佳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喉舌相习,则下笔时必有句调奔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来。 曾国藩没有说“看诗”,是说要“读诗”,高声读,低声读,通过声调反复领悟古诗词的思想感情。方法是读,字音、语音是那座通向先辈诗人心音的桥梁,而不是字形。 清代著名散文家姚鼐说过:大抵学古文者,必须放声读,只久之自悟。若但能默看,即终身作外行也。 意思是说:学习古文,必须放声速读,又缓读,读得久了,自己就领悟了。如果只是默不出声地“看”,那么永远都是一个外行。 看的是字形,但是字音里有更重要的信息,需要读出来,通过声音振动读者的耳朵,触动读者的身心和头脑,通过古文的声调频率变化,使得读者与作者同频,同频了就共振了,共振是最有影响力的。这是从物理学的角度解释“字音、语音的价值”。 古代还有很多有关“读书”的诗句。 比如唐代书法家颜真卿的《劝学》里有: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朱熹说过:韩愈、苏洵作文,敝一生之精力,皆从古人声响学。 韩愈、苏洵学习写文章,用一生的精力,学习古人文章、诗词的语音、语调。 贾岛“推敲”的故事,尽人皆知。他当时骑着毛驴,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边吟诗,领悟“推”与“敲”的区别,一边做着推门、敲门的动作,不知不觉闯进了韩愈的仪仗队中,成就了一段“推敲”的佳话。 贾岛不是看“推、敲”两个字,而是“吟”。这也体现了,字音帮助诗人领悟诗境的价值。 有句古语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没有说“看书百遍,其义自见”。 由此看来,是我一直忽略了:汉字字音对于表达字意、语意的价值。 任何一门语言,在发明文字之前,主要依靠语言表达心声,即字意依靠字音表达,汉语也不例外。 再想想:有时发微信,一个玩笑话用文字发给朋友(如果不配个表情),朋友可能会误解,但是发语音就不会。这大概是最常见的例子了。 那是否可以说:汉字不仅仅用字形表意,因为汉字字音里有更深刻的字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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