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尹子曰: 水可析可合,精無人也; 火因膏因薪,神無我也。 水,無論是匯聚或分散,都是同一個水; 以其至純,不雜他物。 物,至純而得其“精”。 如,江海之精為水,礦石之精為金,稻穀之精為米。 火,無論是燒柴或燒油,都是同一個火; 以其至凝,能量高度集中而顯形。 識,至凝而得其“神”。 故耳蔽前後皆可聞,無人,智崇無人,一奇無人,冬凋秋物無人,黑不可變,無人,北寿無人,皆精。 舌即齒牙成言,無我,礼卑無我,二偶無我,夏因春物無我,赤可變,無我,南夭無我,皆神。 水,在體為耳,在德為智,在數為一為奇數,在時為冬,在色在黑,在方為北,在命為壽,皆精純之相。 火,在體為舌,在德為禮,在數為二,在時為夏,在色為赤,在方為南,在命為夭,皆神凝之相。 為何耳朵遮蔽前後左右,都能聽到聲音? 因為聲音純粹無雜,不隨角度變化而有區別。 為何「冬淍秋物,無人;夏因春物,無我。」? 秋物,凋零之勢,也是去除雜質的過程;雜質去盡,僅存冬時之純精。 春物,生發之勢,也是燃燒純精的過程;純精燃盡,僅現夏日之凝神。 以精無人,故米去殼則精存; 以神無我,故鬼凭物則神見。 米似水,水澄泥沙而得其精,米篩麩糠而得其精。 鬼似火,火依膏薪而現其神,鬼附人獸而現其神。 全精者,忘是非,忘得失,在此者非彼; 抱神者,時晦明,時強弱,在彼者非此。 全精者,如坎卦,內實而外虛; 內守其精,外離其雜。 “忘”是非,“忘”得失;并不是道的“無是非,無得失”。 因何能忘? ——中只顧其內,非其精者一概無視如雜質。 因其內守,得常存如壽。 抱神者,如離卦,外實而內虛; 內耗其精,外顯其明。 “時”晦明,“時”強弱;此“時”非依道勢而動,只依火勢。 火旺,不得不明,不得不強;不論萬物是否需要休息; 火熄,不得不晦,不得不弱;不論萬物是否需要光明。 心中只觀其外,不挑剔內在燃料的差別。 因其外散,故易逝如夭。 曰: 精神,水火也。 五行互生滅之,其來無首,其往無尾; 則吾之精一滴無存,亡爾; 吾之神一欻無起,滅爾。 惟無我無人,無首無尾,所以與天地冥。 精,象水,至陰而能生神; 神,象火,至陽而能煉精。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 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又克火…… 五行之間相生相克,不知哪里是頭,哪里是尾,循環往復。 人體就是個五行的循環鏈,水主腎,木主肝,火主心,土主脾,金主肺。 脾土居中央為軸,肝木升發腎水,肺金肅降心火。 肝將腎中精元,生發出易燃燒的燃料,供養心中之元神; 肺從脾中五穀,提取出有雜質的礦石; 心火燒融礦石,熔出精元之水歸腎。 水火相交,五行流轉,神清而精足。 五行系統運轉如此精密無縫; 但也是如此的脆弱。 任何一個五行強了弱了,循環體系變得窒礙,人體隨即表現出疾病。 任何一個五行絕了盡了,循環體系頓時崩潰,人體隨即表現出死亡。 只有超脫五行的循環體系,才能解脫疾病和死亡,與天地齊壽。 如何超脫五行呢? ——那就令自己的心,比五行還要微細。 也就是五行還未分化的「先天一炁」境界。 曰: 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 精主水,魄主金,金生水,故精者魄藏之。 神主火,魂主木,木生火,故神者魂藏之。 就肉體而言。 水以腎為體,以膀胱為表,以骨為形,以耳為竅; 木以肝為體,以膽為表,以筋為形,以目為竅; 火以心為體,以小腸為表,以血為形,以舌為竅; 土以脾為體,以胃為表,以肉為形,以唇為竅; 金以肺為體,以大腸為表,以皮毛為形,以鼻為竅。 就心神而言。 水為精,金為魄,火為神,木為魂,土為意。 金生水,故魄為精之源而藏之; 木生火,故魂為神之本而藏之。 惟水之為物,能藏金而息之,能滋木而榮之,所以析魂魄。 惟火之為物,能镕金而銷之,能燔木而燒之,所以冥魂魄。 水克火,護金不被熔;水生木,助木得生機; 魂魄皆賴水而存。 火耗木,燃木為土,土為魄之源; 火克金,熔金為水,水為魂之源。 魂魄皆待火而化。 惟精,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人為精。 神,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人為神。 魄,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人為魄。 魂,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人為魂。 惟以我之精,合天地萬物之精,譬如萬水可合為一水。 以我之神,合天地萬物之神,譬如萬火可合為一火。 以我之魄,合天地萬物之魄,譬如金之為物,可合異金而镕之為一金。 以我之魂,合天地萬物之魂,譬如木之為物,可接異木而生之為一木。 則天地萬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 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人為精,實為一精所化; 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人為神,實為一神所化; 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人為魄,實為一魄所化; 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人為魂,實為一魂所化。 溯流返源,離末歸根; 得本源之精、神、魂、魄; 則我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何者生,何者死? 繼續溯源,繼續歸根; 本源之精、神、魂、魄,融為一“物”; 此“物”,無形可名,無理可知,強名曰“道”; 則天地萬物皆從“我”所生,未曾生,未曾死。 曰: 五行之運,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因魄有精。 五行回環不已,所以我之伪心流轉造化,幾億萬歲,未有窮極; 然核芽相生,不知其幾萬株,天地雖大,不能芽空中之核。 雌卵相生,不知其幾萬禽,陰陽雖妙,不能卵無雄之雌。 惟其來於我者,皆攝之以一息; 則變物為我,無物非我; 所謂五行者,孰能變之? 偽心從何而來? 從五行中來。 五行循環不已,沒有盡頭; 以五行為心,墮入輪迴。 如何得見本心? 破掉五行,破掉流轉,照見五行皆為一炁所生。 一炁聚而為水,一炁散而為火,一炁升而為木,一炁降而為金,一炁居中可聚可散可上可下而為土。 五行生克循環,而一炁不變。 如何得一炁? 「一」其對境,「息」其妄動,合稱曰「一息」。 得一息者,物我一體,五行不移; 可了生死,可離輪迴。 曰: 眾人以魄攝魂者,金有餘則木不足也; 聖人以魂運魄者,木有餘則金不足也。 蓋魄之藏,魂俱之; 魂之遊,魄因之。 魄偏有,魂偏空; 有者,所識之境; 空者,能識之心。 以魄攝魂者,心隨境轉,眾人之所務; 以魂運魄者,境隨心轉,唯聖人能之。 魄何能攝魂?魂何能運魄? 因魂魄輾轉相生,共處同一循環鏈,一動而具動。 就修行而言,也可稱之為“性命一體”,“心境一如”; 命可帶性,性可帶命,一修而具修。 魂昼寓目,魄夜捨肝。 寓目能見,捨肝能夢。 見者,魂無分別析之者,分別析之曰天地者,魂狃習也。 夢者,魄無分別析之者,分別析之曰彼我者,魄狃習也。 魂主陽,魄主陰;目為肝之竅,肝為目之源。 陽行表,故魂住於目;陰行里,故魄舍於肝; 陽應日,故魂動於晝;陰應月,故魄動於夜。 魂使所見具成形於目,形為一體之形,魂本不知目中有天地有萬物; 後天養成分別之習氣,於是目中一體之形分別為天地與萬物。 魄使所感具幻化於夢,幻為一體之幻,魄本不知夢中有彼我有情慾; 後天養成分別之習氣,於是夢中一體之幻別為彼我與情慾。 火生土,故神生意; 土生金,故意生魄。 神之所動,不名神,名意; 意之所動,不名意,名魄。 神如何生意? 神,為能觀之“物”。 神動而可觀外境; 觀出性質各異、形狀各異、功用各異的外境。 如同太陽照亮世界,萬物彰其形。 這種對外境的分別執取,即為意。 意如何生魄? 意的主要功能,就是分別判斷。 於是從一整塊土中,分別出金礦、石頭、泥土、沙子。 這種被分別提煉出的“金”,即為魄。 惟聖人知我無我,知物無物,皆因思慮計之而有。 是以萬物之來,我皆應之以性,而不應之以心。 聖人知道,魂魄本無分別。 受後天習氣驅使,錯認分別之意,為“我思故我在”之妄我; 於是有了我,也有了物。 但無論妄心如何紛飛,其所遮蔽的性,一直都在,從未動過。 性者,心未萌也。 無心則無意矣; 蓋無火則無土。 無意則無魄矣; 蓋無土則無金。 一者不存,五者皆廢。 既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魂,斯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魄。 凡造化所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則無有一物可役我者。 性,是心未出生時的狀態。 沒有心,便不會動而生意; 沒有意,便不會辨而生魄; 沒有魄,便不會依次生出精與魂。 於是,整個五行循環皆崩塌不存。 性,一動而生心; 心動而生天地萬物。 住性不動則無意; 無意而無別——無人我之別,無天地之別,無萬物之別。 於是天地萬物渾而歸一,可魂可魄可精可神。 曰: 鬼雲為魂,鬼白為魄,於文則然。 鬼者,人死所變。 雲者風,風者木;白者氣,氣者金。 風散故輕清,輕清者上天。 金堅故重浊,重浊者入地。 輕清者,魄從魂升;重浊者,魂從魄降。 以字形解之,“鬼”加“云”為魂,“鬼”加“白”為魄。 鬼者,歸也,人死之後脫離肉體的神識。 云為木之相,白為金之色。 木輕清,主升;金重濁,主降。 人死後,神識離體; 魂升與天合,魄降與地融。 人生時,神識在體; 魂主生發之力,魄也可乘勢而升; 魄主肅降之力,魂也可坐勢而降。 升降之力交替主事,新組織不斷出生煥發生機,舊組織不斷消亡減輕累贅; 如此生命在與大環境的交融中,有序地循環進化。 有以仁升者,為木星佐; 有以義升者,為金星佐; 有以礼升者,為火星佐; 有以智升者,為水星佐; 有以信升者,為土星佐。 有以不仁沉者,木贼之; 不義沉者,金贼之; 不礼沉者,火贼之; 不智沉者,水贼之; 不信沉者,土贼之。 魂主升,魄主沉。 魂勝魄則升,升而好德; 則木生仁,金生義,火生禮,水生智,土生信。 魄勝魂則沉,沉而好欲; 則木生不仁,金生不義,火生不禮,水生不智,土生不信。 魂魄半之,則在人間。 升魂為貴,降魄為贱; 靈魂為贤,厲魄為愚; 輕魂為明,重魄為暗; 揚魂為羽,钝魄為毛; 明魂為神,幽魄為鬼。 純魂化神,純魄化鬼; 唯魂魄相雜,生而為人。 相雜必有多少之分。 魂多魄少,則人生而為貴、為賢、為明; 魄多魂少,則人生而為賤、為愚、為暗。 若生為動物,則魂多為飛禽,魄多為走獸。 其形、其居、其識、其好,皆以五行契之; 惟五行之數,參差不一。 任何一物,其形狀、方位、功用、材質,都可以對應五行。 因此一物之中,五行俱全。 比如一台置於房間正北的黑色電視——以形狀論方形屬土,以方位論北方屬水,以功能論呈像屬火,以材質論金屬屬金。 但各五行比例參差不齊,不同的場合和目的凸顯的具體五行能量亦不相同。 所以萬物之多,盈天地間,猶未已也; 以五事歸五行,以五行作五蟲,可勝言哉。 天地萬物雖多,皆可應五行。 比如五事,貌應火、言應金、视應木、听應水、思應土; 比如五蟲,羽應火、介應金、毛應木、鱗應水、蠃應土; 比如五味,苦應火、辛應金、酸應木、咸應水、甜應土; 比如五色,赤應火、白應金、青應木、黑應水、黃應土; 比如五方,南應火、西應金、東應木、北應水、中應土; 比如五德,禮應火、義應金、仁應木、智應水、信應土; 比如五穀,黍應火、稻應金、麥應木、菽應水、稷應土…… 譬猶兆龟數蓍,至誠自契,五行應之。 誠苟不至,兆之數之,無一應者。 聖人假物以遊世,五行不得不應。 把繁複雜亂的萬物,轉化為五行後; 就可以通過推算五行的生克制化,預測萬物的得失吉凶。 心越誠,五行之數越精準,以龜甲裂痕、蓍草數量等形式呈現事物發展的趨勢; 進而根據求測者的位置,推斷得失吉凶。 聖人無心,則無不誠之時,故五行無不應之時,吉凶無不准之時; 不依龜蓍八卦,於一切相中即可知古今興衰。 假借龜蓍者,只為教化世人; 引導世人敬鬼神而重因果,行善事而滅惡行。 曰: 五者具有魂,魂者識。 目者精,色者神,見之者為魂。 耳目口鼻心之類。 魂者,能識之功能。 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五精皆能識,皆有魂。 眼識則能見,耳識則能聽,鼻識則能嗅,舌識則能嘗,身識則能觸。 在此生者,愛為精,為彼生父本; 觀為神,為彼生母本。 愛觀雖異,皆同識生。 彼生生本在彼生者。 一為父,故受氣於父,氣為水; 二為母,故受血於母,血為火。 有父有母,彼生生矣。 惟其愛之無識,如鎖之交; 觀之無識,如燈之照。 吾識不萌,吾生何有。 精,能生神;神為陽為父;故精為生父之本。 神,能化精;精為陰為母;故神為生母之本。 父母相交而誕生命; 精神相交而生神識; 故,神識與生命同時降世。 若有精而無識,如同緊扣之鎖,死寂而無生機; 若有神而無識,如同照明之燈,癡照而不辨境。 故,無精即無生命,無神即無生命,無識即無生命; 三者缺一不可。 曰: 如桴扣鼓。 鼓之形者,我之有也; 鼓之聲者,我之感也。 桴已往矣,餘聲尚在,終亦不存而已矣。 鼓之形,如我之精; 鼓之聲,如我之神; 其餘聲者,猶之魂魄。 知夫倏往倏來,則五行之氣,我何有焉。 擊鼓而有聲,鼓止而聲歇,但餘響尚存。 有形之鼓,好比人之精; 無形之聲,好比人之神; 聲之餘響,好比人之魂魄。 鼓動生聲,聲動生餘響; 精動生神,神動生魂魄。 聲震無礙,遠近皆可聞;遇物而滯,反彈為餘響。 神通無礙,天地皆可照;遇物而纏,分別為魂魄。 五行之氣皆由“一神”之動所生。 神若不觸萬物,不生魂魄,神豈不存? 形態不同罷了。 不動時,是元神;動時,是識神。 五行隨識神具生。 縱然識神已生,元神不亡; 五行速生速死,元神未曾生死。 曰: 夫果之有核,必待水火土三者具矣,然後相生不窮。 三者不具,如大旱大潦大塊,皆不足以生物。 夫精水神火意土,三者本不交,惟人以根合之,故能於其中橫見有事。 猶如術祝者,能於至無中見多有事。 種子能長成植物,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水、火、土,如此生生不息,生命不止。 水為精,為種子的物質基礎,是生命發育繁茂的能量來源。 火為神,為種子的生命藍圖,因此豆子能長成豆子,小米能長成小米,柳樹能長成柳樹,楊樹能長成楊樹,而無絲毫錯亂。 土為因緣,為種子生發所必需的氣候、土壤、水分、養料等自然條件。 三者缺一不可。 但三者本不存在,更不會相交而生生命。 人因無明而化生三者,因我執而執取三者; 於是,有了天地萬物,有了肉身,有了思想,有了記憶,有了情緒心念,有了痛苦煩惱…… 曰: 魂者木也,木根於冬水而華於夏火。 故人之魂藏於夜精,而見於昼神。 合乎精,故所見我獨,蓋精未嘗有人。 合乎神,故所見人同,蓋神未嘗有我。 在天地,魂為木,為春。 木生於水,死於火;春萌於冬,止於夏。 故,天之魂根於冬水而華於夏火。 在人體,精為水,為陰,應夜晚;神為火,為陽,應白晝。 魂為木,生於水,而死於火。 故,人之魂藏於精而伏於夜;發於神而現於晝。 白天,魂與神合而見萬物,展現神之特性。 神如火,內虛而外實,不執於內而常照於外; 故,白晝所見,人人皆同,皆為神所共照。 夜晚,魂與精合而夢天地,展現精之特性。 精如水,內實而外虛,不求於外而常守於內; 故,夜晚所夢,人人皆異,各因精之所守。 曰: 知夫此身,如夢中身,隨情所見者,可以飛神作我而遊太清。 知夫此物,如夢中物,隨情所見者,可以凝精作物而駕八荒。 是道也,能見精神而久生,能忘精神而超生。 夢境之中,人可以上天入地暢通無阻,可以變化萬物無拘無束。 修道者,知道此身如同夢中身,并實地從現實之夢中覺醒。 如此,這個所謂的現實世界,對他而言與一場夢無異; 世人在夢中能做到的事情,他可以輕易在“現實世界”實現,逍遙無礙,無拘無束。 這就是道的境界。 吸氣以養精,如金生水; 吸風以養神,如木生火; 所以假外以延精神。 漱水以養精,精之所以不窮; 摩火以養神,神之所以不窮; 所以假內以延精神。 若夫忘精神而超生者,吾嘗言之矣。 道有兩種境界,一種是生,一種是不生。 “生”如入夢而不迷,自由運轉萬物,與天地合其精神而永久存在。 “不生”如夢醒而不眠,知道精神萬物皆幻化而生,本不存在,不生不滅。 “生”而入夢,如何不迷?如何運轉萬物? 夢中有我,有人,有天地,有萬物; 皆為做夢之我所造。 若知夢中之我非我,而做夢之我為我,則夢中之人我天地萬物皆為我; 運天地萬物,只在一念之間,如舉我一身之手足。 於身內固我之精,凝我之神; 令精至純,令神至明。 如何固精,如何養神? 我與天地融為一體,可取天地之精以補我之精,取天地之神以明我之神。 於是,我之精愈用愈足,我之神愈照愈明;參天地而常存。 只因,我與天地萬物皆在“夢”中; 找到做夢之人,則夢中之物皆為我; 如此萬物之體與我同,天地之命與我同。 曰: 人勤於禮者,神不外驰,可以集神;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目所視,耳所聽,口所言,皆神出之孔竅; 神出一分,則散一分,散於天地萬物概念情緒。 勤於禮者,知閉其竅,使神得聚。 不得不視、不得不聽、不得不言之時,才開竅而用神。 人勤於智者,精不外移,可以攝精。 智以知物——知榮辱,知貴賤,知利弊,知得失。 勤於智者,知何物當求,何物當舍;何名可慕,何名可離;何利應謀,何利應斷。 如不加分別,而唯利是圖; 天下之物皆貪之,天下之名皆欲之,天下之利皆逐之; 以我有限之精,去換取天下無窮之慾望,不精盡人亡而何? 仁則陽而明,可以輕魂; 仁以同物——明萬物人我無分別,以平等之心待人處事。 不著於外境,而生分別心高下心。 魂,性本輕,陽而升。 親仁,則魂隨其本性而升作德行;不親仁,則魂繫於物慾而沉作惡業。 義則陰而冥,可以御魄。 義以宜物——明天下之秩序,於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守其職。 魄,性本重,陰而降。 重義,則魄隨其性降而收斂,不隨慾望激揚而侵犯他人。 曰: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蝉。 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精神思,三者成就生命,缺一不可。” 精、神好理解,相當於受精卵與DNA,一個司職養料,一個司職藍圖。 思,在其中到底是何種角色? 屎殼郎,將糞便變成球形,然後產卵於球中。糞球為卵的生長發育提供了充足的養料。十天後,幼蟲破卵而出,以糞球為食,第二年化為蛹,七天後蛹蛻為成蟲。 沒有糞球,幼蟲無從得生;而這個糞球就是其父母的“思”凝結而成。 為了找到糞便,屎殼郎常常要飛行很遠的距離; 然後用口器將糞便加工成巨大的便於推動的球形; 然後要挖出一個儲藏室存放糞球,以防幼蟲被天敵發現,過程中常常要搬運超出身體體積一千倍的土壤; 然後在儲藏室中不停的修正卵糞球,用前足不斷的拍打轉動球,直至越來越光滑,以確保卵糞球的堅固和防水。 沒有父母點燃神識,付出的巨大精思,轉化成幼蟲成長所需的眾多條件,生命無法延續。 曰: 庖人羹蟹,遺一足幾上,蟹已羹,而遺足尚動。 是生死者,一氣聚散爾。 不生不死,而人橫計曰生死。 廚師烹製螃蟹,遺留了一條腿在几案上,螃蟹已經煮熟了,那條腿還在動。 能說螃蟹的身體已死,但腿還活著麼? 蟹體不動,因體內之氣已散盡; 遺足尚動,因足內還殘留未散之氣; 放一會,待氣散盡,蟹足也不再動,名曰“死透了”。 生死,只是相對而言。 氣聚形,則生;氣離形,則死。 以形而言,有生有死。 以氣而言,只有聚散。 從彼形出,而入此形; 從此形出,而入彼形。 曰: 有死立者,有死坐者,有死卧者,有死病者,有死藥者。 等死,無甲乙之殊。 若知道之士,不見生,故不見死。 世人以形體論生死。 無論當時形體是坐、是臥、是有病在身、是在服藥的,只要僵直不動,無心跳呼吸,就以死亡論之。 得道之人,看到形體只是個“房子”,氣聚在其中就“生”,氣離開“房子”就“死”。 氣離開此“房子”,還會去下一座“房子”。 以形體而言,有生有死;以氣而言何來生死。 氣聚不以為生,氣散不以為死。 無論聚散,氣恒在; 因此不見生,亦不見死。 曰: 人之厭生死超生死者,皆是大患也。 譬如化人,若有厭生死心,超生死心,止名為妖,不名為道。 厭生死者,以生死為實而排斥; 超生死者,以生死為虛而無視。 皆為求道之患。 道中,無生可生,無死可死。 曰: 計生死者,或曰死已有,或曰死已無,或曰死已亦有亦無,或曰死已不有不無。 用概念去思量生死,或認為死後有靈魂,或認為死後什麼都沒有,或認為死後有時有靈魂有時什麼都不剩,或認為死後沒有靈魂也不空無。 或曰當喜者,或曰當惧者,或曰當任者,或曰當超者。 愈變識情,驰骛不已。 有些人以死為可喜,因為不必再去承受的活著時的煩惱痛苦; 有些人以死為可懼,因為不想失去活著時所擁有的財富名譽感情; 有些人以死為大事,因為生死輪迴要為下一世的起點做好充足準備; 有些人以死為小事,因為死後一堆腐肉罷了,什麼都不剩,不如多關心活著的人。 無論怎麼想,不過是個概念罷了,用作自我安慰的理由,用作放縱慾望的理由。 生前享樂的,安慰自己死後皆空,不如活著時及時行樂; 生前受苦的,安慰自己死後永生,不如活著時承擔勞苦贖罪進天堂…… 殊不知我之生死,如馬之手,如牛之翼,本無有,複無無。 譬如水火,雖犯水火,不能燒之,不能溺之。 其實生死並非實有,如同馬的手,牛的翅膀。 人們思量生死,如同思量馬的手有幾根指頭、指甲是什麼顏色;牛的翅膀有多大、上面有沒有羽毛。 如同水火相交。 水雖可熄滅火,所滅的實為生火之柴,并不是火本身; 火只是換個地方繼續存在。 火雖可烤干水,烤乾的只是盛水之器,並不是水本身; 水只是從液態化為氣態繼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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