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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用铁铲挖土豆,他用笔挖掘诗艺

 子夏书坊 2019-12-19

     诗歌之美,最美是意象。想起谢默斯·希尼,就会想起“挖掘”。

“    我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这支粗短的笔,如贴身的一杆枪。”继续读,细致的感官描写,“窗底下,有清脆刺耳的声响,/那是铁铲铲入砾石地的声音:/我父亲在挖土。”;继续读,身体姿态的精确观察,“只见他紧绷的屁股在园圃里”;继续读,回忆、不安和疏远,“但我没有像他们那样干活的铁铲”;继续读,寻根、承统和返回,“夹着这支粗短的笔,我要用它来挖掘”。

      这首诗,就叫《挖掘》。希尼于1939年出生在北爱尔兰德里郡的一个农人家庭。他的诗,乡土气息浓郁,不是牧歌闲趣,而是耕耘劳作,男的犁地,女的搅乳,老的种菜,小的捡穗。1974年10月,希尼在伦敦皇家文学会做题为《把感觉带入文字》的演讲,他从《挖掘》开始回顾自己的诗歌创作历程,他觉得,“诗歌最早的胎动”是由“某种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引起的。无疑,他的“胎动”伴随父辈挖掘的声响。

     1989年,希尼在《写作的地点》里说:“他或她成为该地区的精神的声音”。面对叶芝和巴利里塔楼,他有感而发,“那座作为逆境的象征,作为写作的地点的塔楼”,是叶芝田园诗歌的象征,而希尼称之为“荒诞的图标”。谈论叶芝,希尼有微词。初登文坛,希尼就选取了与叶芝不同的立场,强调大自然的严酷务实、弱肉强食、容易朽败。在1978年的萨里大学讲座上,希尼以《叶芝作为榜样?》切入,批评“苦心经营”、“有意图”的艺术的危害。希尼认为叶芝最终受敬礼的,是《在学童中间》《又怎样?》这些更安详、更亲密、较少精心安排的篇什。

       希尼喜爱毕肖普。因为毕肖普秉持自然的、陈示式的叙述。比如,《在鱼房》记录老人、海景、鱼房、“我”的见闻,不急不缓,徐徐推进,至中途忽然被一只闯入视线的海豹打破了宁静,它的到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信使。希尼把毕肖普诗歌的“观察的纪律”形容为《舌头的管辖》(1986)。他所欣赏的就是那种“克制的、自我约束的、全神贯注的写作风格”。这种风度给诗歌“这个事业本身的整个范围和音高设限”。

      在1991年12月的牛津讲座上,希尼做了《数到一百:伊丽莎白·毕肖普》的演讲。除了对毕肖普诗歌的较全面的分析之外,引起我注意的还有插叙的美国诗人查尔斯·西米克的一段话。西米克说,“实际上存在着三种意象”。第一种是“以现实主义者的方式睁开眼睛所见的意象”,然后是“闭上眼睛所见的意象”,第三种“同时交织着梦和现实,还有另一种无以名之的东西”。这也解释了希尼本人的诗歌意图。

       希尼的诗歌与爱尔兰紧密相连。希尼认为,对自己地域的感情是诗歌永不枯竭的源泉,当这种感情之泉流入诗人的笔端,语言将充满生机和活力。他在《心灵的诸英格兰》(1976)里兴致勃勃地讨论特德·休斯、杰弗里·希尔和菲利普·拉金的语言。“他们全都重返某个本源,并带回某些东西”。希尼的创作初始于失落、个人和文化意识。后来在地理上离开了他的家园,隔着距离目睹北爱尔兰的动荡局势,促使他在思想和语言表达上寻求民族的特性和根,因此他会说,“彭斯发声的方式就使我感到自己很亲近他”(《彭斯的艺术谈吐》,1997)。希尼希望借助诗歌的语言创造出一个“特性的神话”,父亲和祖父在地里挖土豆,而他要用他的笔来发掘爱尔兰的过去和传统。

       希尼在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颁奖词是“具有优美的文采和伦理的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其实,这句话不仅概括希尼的诗艺,而且也概括了希尼的诗论。1974年,希尼成为美国伯克利大学访问学者;自1982年,他一直担任哈佛大学修辞学客座教授;1992-1994年,他还担任过牛津大学的诗学教授。这部《希尼三十年文选》是他亲自撷取这一时期的38篇诗学文章的合集。希尼没有采用学术式的语言,而是以诗性的行文掘向创作的深处,也掘向我们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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