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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之德充符》5.4

 峨眉佛光 2020-01-02

<5.4>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务全之也。夫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这犹若是也!”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德之人乎!”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邪!”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白话>

鲁国有个被砍去一只脚的人,叫做叔山无趾。他去请见孔子。孔子说:“你以前不谨慎,已经遭到祸患,落得这种下场。现在虽然来找我,又怎么来得及呢!”无趾说:“我因为不懂事,行动鲁莽草率,以致失去了脚。现在我来这里,是因为人生还有比脚更尊贵的东西,我想努力保全它。天没有不覆盖的,地没有不承载的;我把先生当成天地,哪里知道先生是这样的啊!”孔子说:“是我太浅陋了。先生何不进来?我想再说说我所知道的。”无趾转身离开了。孔子 说:“弟子们努力啊!无趾是个独脚人,还想努力学习,以弥补过去所做的错事,何况是想要保全德行的人呢!”无趾对老聃说:“孔子还没有达到至人的境界吧?他为什么常常来向你求教呢?他期望博得奇异怪诞的名声,竟不知道至人把名声当作自己的枷锁!”老聃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把死与生看成一体,把可与不可看成一致,解开他的枷锁,这样或许行得通吧?”无趾说:“这是自然加给他的刑罚,怎么能够解开呢?”

<解读>

本篇连续出现三位兀者,他们是古代受到刖刑被断足或断趾的人。既是受罚,当然有错,不过错在谁就不得而知了。庄子特别喜欢用“形不全”的人彰显心神世界(尊足)的意义,人生在世,保全内在的自我比脚更重要。兀者虽为形不全,尚知努力补过,至于形全之人,则更应所求德全之境,全德之人即是就此而言。

叔山无趾分别与孔子及老聃谈话,而对孔子的评价甚差。不过儒家对于名声的追求,并非如庄子笔下所形容的只是喜欢出名而已。《论语》中提及:“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因此,成名必定以真诚行善为主,对社会有所贡献。

人在世间最难做到的,是“把死与生看成一体”。一般人总是悦生恶死,譬如《养生主》中老聃死时,秦失祭吊,看到这么多人悲伤,就认为老聃在世时照顾太多人,引起别人报恩的念头。佛家所谓“业”,并非只是为恶,行善也算是,因为你行善之后,被帮助的人希望你永远再来轮回,好让他们有机会报恩,结果让你无法进入涅盘的境界。所以行善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为善不欲人知”,既不引起他人报恩的想法,自己又能解脱自在。

其次难以做到的是“把可与不可看成一致”,意即别人赞不赞同我,都视为一致。人活着时很难不受别人的影响,同一群人现在支持你,但下一次可能反对你。选举时也一样,这次选你,下次不选你,民意如流水是很自然的事。“天刑之”指的是自然的力量,像孔子这样追求名声,所以到七十岁才从心所欲不逾矩,表示在七十岁之前从心所欲就有机会逾矩。所谓“天刑之”的“天”固然代表自然界的力量,不过也隐含了几分神秘的性格。如果真的“安可解”岂不成了宿命论?

庄子《内篇之德充符》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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