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步轩,可能是中国最著名的屠夫了,他身上有两个反差很大的标签:高考文科状元,北大第一个卖猪肉的毕业生。 30年前,曾经的北大才子混得灰头土脸,干过装修,开过小卖部,甚至专职打过麻将。 那时的陆步轩想着,这就到底了,这辈子不会比这更差吧?结果他去杀猪卖肉了。 原想当个文人,却成了屠夫。很少有人多嘴问一句,后来呢? 01最近,抖音上出现了一位稍显“油腻”的大叔网红。 他身材已经发福,带着眼镜,笑起来就能看到被烟和茶染成褐色的门牙,但这位网红一出,就瞬间引来51万点赞。 当我们正疑惑这位大叔凭什么能有那么多点赞时,看到了他那个曾经饱受争议的标签“北大毕业卖猪肉”的陆步轩。 “北大屠夫”,这四个字,成为了陆步轩当时最鲜明的标签,但这四个字却硬生生成了他心底的刺。 2013年,陆步轩被邀请回母校北大做演讲,他开场说的第一句话仍是:
“庙堂无作为,肉案写春秋”,尽管如今的陆步轩已将猪肉店做出了优秀的成绩,尽管他给母校北大捐赠9个亿,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屠夫”身份是母校历史上不光彩的一笔。 然而今年11月,《北大屠夫20年后还在卖猪肉:年销售额18亿》的新闻连续两天上了新闻热搜。 再次喜提热搜的陆步轩,已经对自己的学历和屠夫的身份释然了很多,甚至开始调侃自己是“最有文化的猪肉佬。” 他在抖音发的第一个短视频里说,
北大人身上的那种自信,又回来了。 毕业到现在一晃30年,曾经的少年,如今已年过半百,这30年间命运浮沉的故事,并不是一句“北大毕业卖猪肉”能概括得了的。 021966年,陆步轩出生在陕西省一个贫困的小村子里,家里世代耕田种地,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在陆步轩小学时母亲因意外去世,这让本身就一贫如洗的家庭更加艰难了。 小时候的陆步轩每天只能吃两顿,早上玉米粥,中午玉米粥就面条,晚上不吃饭硬扛过去;初中离家远住校,每周他回家拿一次烘干的馒头,到学校泡稀饭或白开水就着吃,能撑一个星期。 遇到天气不好,馒头霉了馊了,还是得忍着吃下去,不然只能饿肚子。 对于陆步轩来说,上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穷”命,那时大学都是统招统分,只要能考上大学,毕业就是吃公家粮的人了。 中学时期的陆步轩非常好强,高考考上了西安师专,结果通知书一拿到手就被他撕了。
陆步轩复读全靠自学,每天不分昼夜的拼命,眼睛一睁就学习,实在困得不行就闭上眼睛睡会儿,夏天的村子里遍地的蚊虫,点不起蚊香,就点蒿草驱蚊,陆步轩经常热得满身汗,烟把人熏得睁不开眼,但这些条件一点都不会阻碍他的拼命。 第二年,陆步轩考了531分,位列陕西全省第十四名、长安县第一名,这一次,他终于收到了来自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 乡里乡亲的都说他是文曲星附体,一向节约的父亲,特意为儿子摆了两天的酒席。 至今,50多岁的陆步轩仍能清晰的记得8月28号那天,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拿着北京大学的通知书,启程赴京。这同时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出远门,父亲搀着奶奶在他身后送了好久好久,才转身离开。 陆步轩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形容到北京时的心情,他专门去天安门拍了照片,和家书一起寄回家。 但是,这种骄傲与兴奋很快在入学之后就消逝了。 北大的同学不少人见识和眼界都比他广,他们睡前在宿舍的卧谈会讨论哲学,陆步轩根本就搭不上话,为了能尽快融入同学的话题,他第二天一早爬起来,就去图书馆借书”恶补“哲学。 大学四年,陆步轩很多时候都是在“追赶”,别人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他就赶紧去学。 在北大他基本是过着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有偶尔翘课的同学,就会去借陆步轩的课堂笔记来看。 陆步轩从不会逃课,他把自己泡在校园里,每天除了去上课,去图书馆以外,最喜欢的就是去听各种讲座。 那时的他读了很多书,对未来充满希望,他和其他校友一样,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毕业以后出了象牙塔就能改造社会。 谁能料想到,四年过后,陆步轩并没有如当初所想地留在北京,北大并没能成为他改变命运的契机。 在毕业前,有一所学校向陆步轩发来面试邀请,他立马拒绝了:
他想干点更大的事业出来。 然而,到毕业分配时,他的派遣证开到了西安市人事局,参加二次分配,这意味着,学生的个人能力退居次要地位,看重的是家庭背景、社会交往,而自己家里八辈子务农,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全凭自己闯。 后来又有一次去中学教书的机会,他初心未变,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番大作为,又放弃了,结果阴差阳错被分到一个快要破产的长安县柴油机配件厂,上午去报道,陆步轩下午就辞职走人了。 最终,他以临时工身份在计经委落脚,还没有编制,当时社会正处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他却进入了计划经济体制,因为那时陆步轩已经没得选了。 入职以后,陆步轩晚上就住在单位家属院的门房里,白天到单位打扫卫生,端茶送水,薪酬只有正式工的一半,还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就这么过了三年以后,陆步轩决定再次辞职,这次要“下海”自己闯荡。 他尝试搞装修,借钱挖金矿,开小卖部,却没有一行能做得下去,除此之外更是欠了一屁股债。他回忆说,
妻子在那时也和他离了婚,那是陆步轩最消沉的一段时光,他大病了一场,成天喝酒买醉,还爱上了打麻将,觉得“牌桌上的规则比人生规则公平。”
03后来经人介绍,他认识了第二任妻子,不久女儿降生,为了养老婆孩子,他开过小卖部,却不好意思卖进回来的假货5号电池,就全部留下来自己用。小卖部开了三个月,亏了近一万块钱。 陆步轩又走投无路了,在妻子的建议下,他租了个门面,开始卖猪肉。前面的肉铺占了一半面积,一家三口在剩下的10平方空间拮据地生活。 做猪肉生意投入少,周转快,非常适合现在想要翻身的陆步轩,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杀猪卖肉是“残害生命”,白天挂在档口里的猪肉,到了晚上就成了一个个尸体入他的梦里。
陆步轩那时和其他卖猪肉的唯一区别就是,他戴着一副眼镜,于是给自己的猪肉档口取名“眼镜肉店”。 也许只有这副眼镜还能证明自己曾经是个文化人,而他生活中却极力将自己与北大撇开关系,从北大带回的8箱书,他再没翻过,也从来不读书看报。 他认为自己从北大出来卖猪肉不仅是给母校丢脸,更是给自己丢脸,就索性给别人说自己是个文盲。 再后来,整个人的气质模样就越来越接近卖猪肉的屠夫了。起初,他杀完猪还会洗掉手上的猪油,后来嫌太麻烦就不再洗了,穿衣打扮也成了短裤、拖鞋——猪肉佬的标配。 当陆步轩的老父亲从乡亲那里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卖猪肉,气得找上门来,爷俩儿对坐着闷了一口酒,对面的老父亲就流下了眼泪。 陆步轩对着父亲说,
他的眼镜肉店肉好,价格便宜,因为曾经受过北大精神的熏陶,陆步轩从来都不缺斤少两,生意越来越好,年营收过万,还开起了分店。 那时,中国平均一个猪肉档能卖1.2头猪肉,而陆步轩的猪肉档能卖12头,有猪肉同行眼红他生意好,还找人揍过他。 但陆步轩的确是因为卖猪肉开始奔小康了,手头逐渐宽裕起来,他还了债,买了车,还买了房子。 原本生活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过下去,直到2003年,记者的一次造访,陆步轩的北大毕业生的身份才暴露了。
这次之后,“北大毕业生卖猪肉”标题的新闻出现在了全国各个头条,引起了全社会的讨论。 一些工作单位也向陆步轩抛来橄榄枝,最终,他选择了去长安县档案馆,做县志编纂的工作,这一次,陆步轩有了编制,他终于实现了自己少年时的理想,是一个公家人了。
年过四十的陆步轩才终于能挺直腰杆对别人说,自己是从北大出来的文化人。 04他在档案馆的工作也十分出色,参与编纂了2部年鉴和1部地方志,其中一部还获得国家级奖项。 但猪肉依然没从他的生活里淡出,肉铺虽然已经交给徒弟和弟弟打理,他还是会去从前的档口转悠。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北大的校友,同为猪肉佬的陈生,是陆步轩的师兄。 陈生毕业于经济学系,同样也是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大,北大毕业后,陈生去了广东办公厅当秘书,写了篇支持市场经济的文章,结果遭到领导批评,于是有了离开的念头。 那时的广东沿海刚刚开放,陈生白天在办公厅当秘书,晚上就去街上卖衣服,做些小生意,靠着帮朋友做房地产发了家,在没有一分钱投资的情况下,陈生在三年里挣到了一个亿。 颇具商业头脑的他,后来自己创建了天地食品集团,一家涉及饮品、土鸡的公司,因为遭遇禽流感,就开始尝试做猪肉生意,这才和陆步轩产生了交集。
陈生在接受柴静《看见》采访时说道。 同为北大校友的猪肉佬,两人就开始了合作,一起创办了猪肉品牌“土猪壹号”,还开办了“职业屠夫培训学校”。 陆步轩作为作为屠夫学校的名誉校长,亲自编写了《猪肉营销学》讲义,这些年,屠夫学校已经培养出了6000多名卖肉人才。 在与校友一起创业的这些年,陆步轩前前后后给母校的捐赠超过了9个亿,他和陈生还一起被邀请登上了北大职业素养大讲堂。 2018年,他和陈生共同创办的猪肉品牌遍及全国30多个主要城市,年销售额达18亿元。 和师兄一起,脚踏实地把猪肉的生意越做越大,从线下卖到线上。
52岁的陆步轩在今年4月份开通了抖音,用短视频的方式普及猪肉相关知识,或是分享自己的来时的经历。 在他拍摄的一则视频下面,有一条评论:
05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曾经,“北大”是陆步轩用来改变命运的救命稻草,后来,他成了屠夫,名校的光环却成了稻草上的一根刺。 好些年,连陆步轩自己都觉得读书没有用,他消沉到拎着酒瓶走进赌场,但后来的剧情却是大反转。
这句话曾经深深的刺痛他,但现在他开始反驳,
陆步轩用了快三十年才与“北大”和解,他在抖音里说,
“北大猪肉佬”的新闻犹在昨天,嘲笑声依然真实刺耳,但陆步轩已不是当年那个饱受争议的北大高材毕业生,如今的他年过半百,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离过婚又结过婚,尝过了人生的起落,也如愿进体制做文职,还给母校捐过9亿...... 最后的最后,他选择回到了肉案,这一次不是迫于生计,而是主动选择。 即使从天之骄子变成猪肉铺的屠夫,也能绝处逢生,活得漂亮。 陆步轩用自己另类的前半生,证明了:读书无用论,是最大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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