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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燕,那个上海外滩父亲房间看外国轮船的女孩,去了欧洲和北极

 mina9 2020-01-07
陈丹燕,那个上海外滩父亲房间看外国轮船的女孩,去了欧洲和北极

说起陈丹燕,很多人最熟悉的是她笔下的上海,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她写的上海就以独特的视角,细腻的笔触,书写人和城市的命运相连,引发很多人的共鸣。

其实她最初是以儿童文学获奖闻名,后来才开始城市地理写作,更从上海出发到了欧洲各国,从塞尔维亚到爱尔兰,甚至北极。而她笔下的地理阅读总有种真实又梦幻的感觉。

是什么让小时候有点内向的陈丹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发,她对地理写作的迷恋究竟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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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笔从女中学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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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奇思妙想的小女孩

1 女中学生三部曲:探索少女初成长

早在陈丹燕开始上中学时,她就开始投稿写作,并在杂志上发表作品,她的《少女们》,《女中学生三部曲》曾获得国家级奖项。

陈丹燕还在年少时就获得肯定,和她的文学才华有关,更和一颗早慧的心有关。她的文字很细腻朴实并不高深,直入心底表达青春的爱与痛。有人说,一个人小时候喜欢读书写作,大多是更喜欢和自己做朋友,陈丹燕也许是这样,她儿时朋友不多,容易沉浸在书籍和文字中。

大学毕业后陈丹燕在儿童时代杂志做编辑,又写了独生子女宣言,一个女孩等社会反响强烈的女性视角作品。如果她没有离开儿童时代,也许她还在写这样的内容。创立儿童文学奖的陈伯吹先生常常说,陈丹燕不写儿童文学实在太可惜了。

陈丹燕有点内疚,多年以后,她说,她写作方向的变化是伴随着成长和思想的变化自然发生的,并没有刻意去选择。

少女时的她,敏感早慧,需要更多的空间承载思考的空间,她用文字拓宽自己。后来当她写出我的妈妈是精灵这样唯美伤感的幻想故事,仿佛又回到小女孩的身体里,写终将离开自己的精灵妈妈。写着写着她会流眼泪。

从女孩心事开始的写作,其实是陈丹燕的内心需要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正好可以放下她的奇思妙想和爱痛。幸运的是她找到了这个文字精灵。

夜色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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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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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金枝玉叶用文学的方式写一段真实的人生

2 《上海的风花雪月》:一写上海二十年

很多人对陈丹燕的印象是从她写的上海系列开始,1998年开始她出版了《上海的风花雪月》 《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外滩影像与传奇》《成为和平饭店》《永不拓宽的街道》等一系列关于上海的作品。

她花了整整二十年去书写关于上海这座城市的文字,还独创了一种特殊的城市写作方式,用虚构的笔法去写非虚构的城市故事。像历史学家一样做研究,像新闻记者一样追求真相完整性,然后像小说家那样去描绘,这是她想要的写作方式。

她的文字中有,

“戴西坐在用旧了的绿窗帘前,用手指轻轻把空气划向自己,她仰起脸来半闭着眼睛,很享受地说你闻到空气里的桂花香吗,这样甜蜜的香气”

这样温柔轻盈的文字,也有

“他的肩膀在官服里拧着,后背犟着,四肢在宽大的袖笼和裤腿里不由得想努力撑起衣服样子来。他僵板。他迂腐,他还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脆弱,这就是上海道台。”

这样细致又犀利描写人物的笔锋。

她写过去的上海,有外滩,和平饭店还有,圆明园路,香山路等街道和建筑。更写他们背后的人,写永安百货的四小姐,写上官云珠的女儿,她为这些命运多舛却又有独特人格魅力的女性分别写了全本书,还写了和租界外商斗智斗勇的上海道台等。这些文字的背后是查阅大量的历史资料和走访更多的和城市有关的人。

很多人写城市写地理有关的故事,陈丹燕写的尤其多,她的不同是,在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地理名字中都有人的故事。同样写外滩写和平饭店,她不是描述自己的主观影响,或者干巴巴的历史描述,她会写那些在外滩有特殊经历的人,大量走访不同年代不同阶层的人,讲述更真实记忆,不以某一个人物的命运而是用一个建筑或街道把很多人联系起来,这好像是今天的口述实录,但不同的是她用了虚构的笔法。这样的文字像小说,但人物又是真实的。

她写建筑和街道,表达的却是人的命运,书写细节事件和地址,最感人就是那些细节。时隔多年以后我们记住的不是那些道路和房子,而是那里见到的人发生的事,感受的氛围。 

她走访,寻找真实的人和事,这是非虚构的严谨,她又把真实的历史和想象记忆结合起来去表达。正是用这样虚实相间的手法,陈丹燕独创了一种城市地理小说的写作风格,不是城市历史,也不是纪实文学。这种亦真亦幻,仿佛时空的穿越又像电影一般,围绕城市呈现不同时代阶层人和事的书写,恰恰很适合上海这座不容易一下看清被叫做魔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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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洋房老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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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艘巨轮的武康大楼有很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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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不仅有洋房,也有弄堂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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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城市和人的时光

3 她为何用漫长的时光去寻找上海

从一个作家的生活和思想经历也许可以找到她创作的源头,陈丹燕出生在一个移居上海的家庭,她直到了大学才说上海话。从骨子里,她不认为自己是上海人,对上海的印象停留在家门口的几个街道。

1992年的一天,这种感受发生了变化。她有机会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德国,当她开始漫游欧洲城市,她惊异地发现她那里找到了童年的上海。原来她已经深藏上海的记忆。她在欧洲遇见一种儿时喜欢吃的杏仁粉水果糖,老板说是欧洲传统的水果糖。她又看见一座小城的街道孩子在玩跳房子,里面写着自由两个字。和她小时在上海玩的一模一样。她居然在欧洲发现了很多上海同样有的痕迹。

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让她第一次有想要了解上海的心愿,上海和欧洲究竟有哪些相似之处,难道是因为上海才让她对欧洲有不一样的情感?

正是这种心理动因,让她开始书写上海写上海的时间正好经历了城市变迁的二十年,她会在风花雪月等书籍改版时,增添一些新的元素。因为她越来越有记录城市变迁的意识,从个人叙事书写城市变化。她说

“写《风花雪月》第一版时都是拆房子,你看到城市渐渐开始要保护街道,保护老建筑,保护每个人的记忆。”

陈丹燕觉得,这座城市不那么着急了,开始知道什么是更值得保护。

陈丹燕用人和城市命运相依的笔触书写上海,最初只是想要寻找心中的答案,二十年她几乎成为上海城市写作的代表人物,记录城市变迁的脉络,更用她独特的细腻笔触,记录城市的纤维和人内心的沟壑。她并不把自己作为城市的代言人,因为她很快又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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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正式开启地理阅读的是爱尔兰作家乔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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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路上遇见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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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欢这样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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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她思想像精灵一样活跃

4 《驰想日》 《捕梦之乡》地理阅读,她寻找从地理到精神空间

陈丹燕在写上海的时候,没有停止过对欧洲的探寻。

只是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背包客,二十多年来,她把旅行当做写作的一种放下和清醒自己的方法。

她的旅行又不太一样,更像是一个作家对城市的阅读。她把它们叫做地理阅读。

这些年来,她从城市地理写作到文学地理阅读。她带着自己心爱的文学著作去找寻作家的故乡,想要找到书里细节和故事的源头。

她用八年行走思考和写作《驰想日——〈尤利西斯〉地理阅读》。

“如果没有那年布鲁姆日的漫游,我将一直没有做地理阅读的能力和激情。”

她带着哈扎尔辞典,走遍巴尔干和小亚细亚的大片地区,终于明白,作家在书中的形式和技巧,不是单纯的写作问题,而是那片土地长成什么样子,作家才可以把它写成什么样子。

看起来,她更像是从一个作家的身份转换成了一个大地读者的身份,甚至更像是一个有点疯狂的粉丝,

“这是一个欧洲小说爱好者取悦自己最梦幻的方式。”

在地理阅读的过程中,陈丹燕曾在有着700年历史的修道院中过夜。还躺在有7000年历史的麦田里,静静看着一整个天空的候鸟从头顶飞过。在《驰想日》和《捕梦之乡》之后,陈丹燕将继续她的“地理阅读三部曲”的下一部作品,她是首位被意大利官方邀请重走“格兰度”路线的中国作家,那是一条16世纪以来欧洲的拜伦、雪莱、歌德、果戈理等作家、艺术家在意大利行走时的一条文艺复兴文化旅行线路。这又将是一次怎样的震撼人心之旅呢?

她还将地理的宽度扩散到了北极。当她告诉94岁的姑母自己要去一个比冰箱速冻柜还冷一倍的地方,老人看她“好像大量一块冻硬的鸡肉”。在北极,数码相机液晶屏冻得不能工作。她只能用胶片相机拍摄,她用微距拍雪花,她差点因冰层融化掉进海水,为了追随激光,她忘记脸上的肌肉可能冻僵坏死。她甚至还向科考基地提出多留几天。她是如此痴迷行走空间和心灵碰撞的人。

“北极之旅,让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本能被自然唤醒。我突然觉得从前像一个瞎子,对自然视而不见,其实自然才是最无所不在的力量。”

她从此成为一个环保主义者,分享北极体验,号召人们关注北极气候和生态。

她的地理阅读已经从从人和城市,扩散到了大自然。

她用旅行向写作告别,放下疲累的身体,去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她又用这种阅读完成她的下一部写作,北纬78度就是她对北极之旅的诚恳记录和写作。

5 《莲生与阿玉》:回到故乡,她记录父亲和姑妈的人生

2011年,陈丹燕曾回过故乡,是父亲留下的私人回忆录激发了她的寻根之旅。在一次次出发异国寻找精神之根时,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之根。

这一次的地理阅读有一些不同,更加有家族的意味。在广西平乐故乡她看见了父亲出生的房子,和父亲描述的一模一样,她还找到了奶奶的墓地。找到了亲戚,还让亲戚续写了族谱。

这一次寻根之后的作品,她讲述了寻根和信仰,莲生是父亲,阿玉是姑姑,她开始理解了他们忙碌艰难的一生,他们的选择和信仰。她觉得自己是一次新的成长,慢慢开始认识和理解亲人,还能在文字中亲切地呼唤父亲和姑姑的小名。

出发其实也是一种回归。如果说之前的所有出发都是一种精神的探寻,这一次更像是身体和精神的回归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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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饭店风云

外滩是最能体现魔幻上海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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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乡等待和记忆的相遇

6 一次次出发她或许都在遇见父亲,遇见儿时的自己

小时候独自阅读写作有点孤单的陈丹燕,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出发呢?

她也许还记得儿时在父亲办公室的样子。

当她在父亲身边坐定,安静地从有细节装饰的窗口看着外面的黄浦江,她看到很多轮船,还有船上悬挂的外国国旗。大楼外是黄浦江,黄浦江那边是东海,海的另一边有别的国家的人。她好像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整个童年,父亲都没有带她出过国。然而也许正是在外滩18号关着门的父亲办公室里,陈丹燕的心里开始有了远行的渴望。

陈丹燕的父亲曾是中波轮船股份公司总公司的中方总经理,他办公的外滩,是昔日洋行集聚区,跟随父亲上班的陈丹燕,在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里,望向窗外,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当她后来因为西方儿童幻想文学作品的研究这篇大学毕业论文获奖时,不知有没有感慨儿时的梦幻世界。

这个来自北京移居上海的女孩,有点孤独,所有的童年记忆,除了和父亲在办公室,很少有春节团圆的时候,因为春节父亲会远行到全国各个港口去慰问船员。父亲总是把箱子放在走廊里,看起来很大的样子。

陈丹燕对港口工人的号子声,不同国家的船员制服,还有波兰女秘书的打字机总是很好奇。

那独自望向窗外的日子,那早早看见外国人好奇的样子,也许让她后来出国远行有了期待,后来一次次出发探寻又好像是一种对儿时记忆的回归。

陈丹燕的父亲在病重时,曾不停地说话,

“一时,他在20世纪50年代的广州;一时,他在20世纪60年代的东欧;一时,他又在20世纪40年代的东北。”

现在,她像当年的父亲一样,不断出发。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出发,在世界的许多角落,她都会遇见父亲,遇见儿时和父亲在一起的自己。

陈丹燕是那个在外滩18号的大楼里望向窗外的女孩,敏感聪慧,满脑子外面的世界,是埋首藏书楼故纸堆查找资料的女作家,还是奔走在远方700年修道院,7000年麦田活泼泼的背包客。哪个才是她,人本身就是多面的,更何况是在精神上不断追寻,一次次出发和回归的作家呢。

从女孩到城市,从城市到世界,我想我们也可以成为这样身体力行,可以不断探索精神和走向更大世界。

本文原创,图片为网络精选

作者简介:本文作者王小马儿原为移居上海文化杂志副主编,曾采访写作城市文化领域多年,后运营文化自媒体,依然热衷走访城市和人的故事。我愿陪着你探访上海这座城市的变迁,和城市紧密相连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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