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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文化研究】清代文坛才子王化昭

 xianfengdui111 2020-01-10

       作者:范凤池(原创)

在清代泊头文化史上,王化昭是一道亮丽的景观。然而由于王化昭没有科考得第,没有传世功名,长期以来便堙没再来历史的长河之中,渐渐地被世人遗忘。今天我们整理王化昭的事迹和作品,打磨掉蒙积的尘埃,使之重新发光。

 一

王化昭,字痴园,泊头人(原交河县),清道光年间(1821—1850)岁贡生。明清时,每年或二、三年从各府、州、县中选送生员入国子监就读,成为岁贡,如此录用的读书人便称“岁贡生”,可知王化昭只是秀才出身。就在京城求学期间,王化昭文名大振。《交河县志》载他:“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性澹泊,不事科举,专为诗、古文辞,道光间居京邸,一时名贵,与何绍基、贾榛、刘翰、李钧、戈其迈、刘樾诸人咸交游,推为巨擘。古文取法秦汉,诗号专家,生平著作散失,其所编纂写诸文无所见,诗则有汉魏唐宋金元清各选以及诸家专集。如陶渊明、李太白、杜子美、韩退之、苏东坡、黄山谷各诗选,遗山诗选。”县志注明是“采访所得”。另有王化昭居京期间,“每成一篇,均击节叹赏,公推为诗坛巨匠。深谙诗理,”还编有《空同诗选》《卧子诗选》《六家诗选》《渔洋诗选》所作有《痴园遗集》《甘陵诗草》等,生平著作多散佚。选诗严格、论评精当,和沈德潜的《历朝诗别裁》相较,更加严谨精细。”

王化昭不仅与众多顶尖级国家文化人才广泛交游,产生了宏大的文化磁场,还留下了颇为丰富的文学作品和文学理论,产生了浓厚的社会影响。

从王化昭“一时名贵,咸与交游”看,王化昭的文学修养与水平确实很高。这些人是“宣南诗社”的中坚,宣南诗社是嘉靖、道光年间北京的诗人组织,经常活动于北京的宣武门南,故名。其初名是消寒诗社,道光年间,成员有以梁章钜、关嵩梁等九人时常聚会,王化昭就与他们交游唱和。王化昭每做一诗,作文一篇,众人都击节赞赏,推其为巨匠。

何绍基(1799—1873),字子贞,号东洲,湖南道州人,道光十六年进士、诗画家、书法家。刘翰,清末武进人,曾在南菁书院读书,著有《南归日记》,《清嘉集初编》收录其《李克用置酒三垂冈赋》。戈其迈,字德庵,河北景县人,嘉庆二十二年丁丑(1817)科进士,曾任江西吉安府太守,留居京都时有“京都名人”的美誉,与泊头王化昭是同乡,交往很深。贾榛、李均、刘樾三人没有具体资料。

《交河县志·卷十·轶事》有王化昭采访、撰写的两篇文章,都是记述案件的诉讼与断处,讲道光二十四年顾士起和孟奉宸的传奇遭遇。文章中显现王化昭的语言功力很高。另外《交河县志·卷八·人物志下·贤懿》载:王化昭继室孙氏,孝事翁姑,养生送死,无不尽礼。前室苗氏毋贫多病,氏体恤备至,供给甘旨,缝纫衣服,数十年如一日。苗氏所遗子女,待之如己出,氏忘其非己子,子亦忘其为继母也。氏有资财,不私己子,尽付前室子,使之贸易。因之家道丰盈。丁财日盛,乡里至今称贤。由此可知,王化昭前后有苗、孙两任妻子,且苗氏生有子女。举家关系融洽,家道富裕。

我们现在看到的王化昭的作品,只有几十篇(首),占其全部作品的数十分之一。这些作品分为诗文创作和对前人诗作的评论。不论是著作还是诗论,都能看出王化昭的才华横溢和豪放文风,有一种萦绕其间的才子气和一种放荡不羁的游侠气。为文,他出口成章,自成一格;论诗,他自然天成,恰当中肯。王化昭在家乡泊头,是一位声誉很高的读书人,尽人皆知;在都城北京,又是一个颇有影响的文化人,他与一些顶尖级文人游玩,互相唱和,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文学才能,得到了人们的广泛赞誉。

 二

王化昭的诗文作品,有其明显的特点:

第一,知识渊博,用典准确。在其诗文中,王化昭充分显示了他渊博的知识,特别是历史知识。他写起来淋漓酣畅,自然顺和,应用了大量典故和前人事迹,使得作品文意加深,词句简练,让读者受到智慧的启发和艺术的享受。用典分两种,一种是事典,一种是文典。前者是说事理,后者是引文词。王化昭均能恰当自如,毫不生涩,在表情达意的关键时处借用古事古文来抒发自己的情感,没有故能玄虚之嫌,不见雕饰痕迹,水到渠成。《题孟门草》三首其一:“健笔谁能回万牛,壮怀高压孟门秋”一句,就是用了黄庭坚《送少章从翰林苏公余杭》中“欲攀天关守九虎,但有笔力回万牛”的诗句,用来赞颂友人贾汝愚的诗笔力雄健,气魄宏大,有雷霆万钧之力,动人心魄,感人肺腑。至于用古人故事,则比比皆是,田单、赵括、公输班、优孟、陶渊明、潘岳等等,几乎每一首诗中都化用古人文词,引用古人故事,有的连用数个,使得作品意义深远,言简意赅,词近情遥。读者一如探宝藏、食美味,不枯燥,不生硬,饱有情趣。

此外,王化昭写历史旧事的诗作,也能看到他的独到见解,不拾人牙慧。《鸿门宴》说:“举玦再三不取若,此机一失,乌江夜吼。”有惋惜、有痛恨。《淝水捷》:“江左相乘实正统,勿以为事记王猛。”暗含了正义与非正义战争的胜负早已定局。《梃击》、《红丸》、《移宫》是写明朝三大疑案的,表面看是述说传闻,实则是对朝廷没落腐朽的揭示,有着浓厚的讽刺和批判意味。

第二,意境开阔,用语考究。王化昭的诗作,有着辽远宏大的意境,他用饱满丰富的词汇创造了一个个宽舒的磁场,让人感到开阔雄浑,坦荡舒畅。既有描写景色的真实感,又有回溯历史的深邃感,以及人事悲欢的沧桑感。《献陵怀古》首联:“秦皇古墓饱春耕,独拜王陵一怆情。”很快就将读者带入了历史隧道的苍茫之中,让人回到了刘德整理古籍的西汉王朝,望着孤寂的荒坟,一种追怀油然而生。接着写“此日有经留副本,当年无地载高名。”是回顾。而三联“茫茫风色万春树,淡淡斜阳五垒城。”又是以景孕情,也是缘情写景,淡然空廖中有对献王的敬仰、追思。最后以“底事滹沱河上水,东流呜咽尚秋声”结尾,写河水,写秋声,透出苍凉,隐含着献王人去业犹存的情感寄托,但又是呜咽的秋水秋声,便加重了伤感的成分,是感叹献王的功业没有得到后人的合理性颂扬。献王的文化成就之显赫,献王对于中华民族文化传承的伟大贡献,没有相应地受到后人的继承和评介,其坟茔依然在悲凉的秋风中孤立着。诗人的内心世界也就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友人以予风月诸诗皆涉婉丽,欲令改赋壮语,以为割鸡剥兔正不须大刀阔斧,友人以秋风题固强,因漫作一首应之》前两联是,“无边树叶响萧萧,旅客惊秋壮志消。虎啸空山残月冷,马鸣落日大堤遥。”写秋日萧索的景致,使人壮志全消,心气萎靡,而虎和马的处境,何尝不是诗人自己的身影和写照呢。三联是“霜花乱舞悲长剑,铁甲争鸣恨短箫。”更是悲叹自己处境的委婉言辞,很含蓄,又很独特恰当。读者自然产生一种怜悯之情。最后说“少妇上楼应下泪,垂杨不似早春摇。”又以少妇自况,更是诗人身世飘零的影子。整首诗以悲情笼罩,很恰当、巧妙地写出自己心中凄清的愤懑和凄凉的幽怨。

第三,针砭时弊,用语鲜活。王化昭认真地观察现实,发现了一些社会流弊,便适时地用巧妙而辛辣的文笔书写出来,给以批判,很有寓言文章的深意。在《巨柳说》中,他首先描写了一棵干直枝繁叶茂的大柳树,农人来此以浓荫遮阳;匠人来此赞赏其栋梁之才;更有美学家来此赏其芳容,以为美不胜收,谓之“含烟如笑,带雨如泣。”真是人人称道。这是作者故意扬高柳树,为后边的“无用”制作落差。紧接着,作者说:自己想盖房,伐柳树做檩条时,发现中间已经腐朽殆尽,根本没有一点可用之处。此时作者大发感慨,举出了一些名人,都是外美而内丑,外直而内曲,外善而内奸的例子,意在指出,表面之形与内里之实,好多是不相干的,从而揭露了人们重外表而轻内里的现实通病,是对一些人和事的尖锐讽刺,华表其外,败絮其中,正是一些人的毛病,稍不注意就会上当。误以华表当本质。另一篇《美人图说》更是入木三分地批判了一种三人成虎的社会现象。作者写道:听说有一个美人,“予乡有老俊者,人皆以美人图呼之,一村无异辞。予闻其名,意必实赋妍姿,如古掷果侧帽者流与?”待到去看时,却是丑陋无比,“身计二尺四寸以长,头如斗,斜项上,发鬖娑,如秋草。面瘢如钱,黑如漆。眶深而睛碧,视睒睗,鼻甚昂,口哆噅,齿齽齘,枝指,籧篨,脚骈而拇,盩𨂂。”可谓口斜鼻歪,麻脸碧眼,加之身材极矮,手脚曲弯。简直是“非神非鬼,狰狞可畏。”这么一个丑八怪,怎么就有“美人”的称呼呢,一问,才恍然大悟。回答说:“君信以为有其名者皆副其实乎?”接着就举出了一些名不副实的例子。“凡在天者,日鸟真可以振翼,月兔真可以舐毫,苍龙真可以露鳞,朱雀真可以啄粟,……凡在地者,马邑真有马,龙堆真有龙,虎牢真有虎,鹿囿真有鹿,……”最后得出结论,“恶而毁之,不难使夷齐为盗跖,好而誉之,不难使嫫母为西施。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皆称美人图类也。由是知闻所闻不如见所见。”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呢。作者讽刺这种社会现实时,内心坚持了冷峻的批判态度。

在他的《排闷诗十一首》中,也多批判现实中的一些无能而吹嘘,无德而夸耀的现象。其二中说“极常乃极奇,惜人不能悟。却向身外求,自甘堕云雾,棘刺造猕猴,奇到无穷路。即遣公输为,恐无著手处。”就用了一个典故:燕王好微巧,卫人请以棘刺之端为母猴。燕王说之,养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视观客为棘刺之母猴。”等到真要观看时,卫人便跑了。这种无真本事,靠行骗过日子的人,现实中大有人在。王化昭用巧妙的语言,不愠不怒,娓娓道来,在看似闲淡中揭露了一些人的丑恶行径,批判了一些人的招摇撞骗,强调要会识人,要会看真本事,处世要靠真才干。实际上,这是隐含作者自己才不尽用的愤懑与牢骚,是曲尽其意,言外达情。

第四,胸臆尽舒,用情张扬。王化昭的作品,时时闪烁着怀才不遇的情绪,或直接或委婉地表露出来。王化昭纵有惊人才气,也只是一个秀才,岁贡生,始终没有入选举人,更遑论进士,他与京城的一些名人交往,人们惊其满腹诗书,出口成章,可是社会地位总不如人,他便有了胸中块垒而不得排解。久之,即以诗文倾诉。《排闷诗十一首》中,每一首都能看出他抒发不平心情的基调,不论是高赞陶渊明的隐居不仕,还是解读苏东坡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抑或是斥责一些人“小人无不为,恶胆真如斗。别具大神通,衡行到白首。君子矢战兢,冰渊凛凛守。”都有强烈的愤懑在其中。他还说:“峰忽警飞来,无妄灾难剖。小人虽幸免,早死众人口。君子虽触祸,大名垂宇宙。”这只是一种自我解脱、宽慰而已。

王化昭在诗中也时而揭露社会上看似奇异,却属于正常的现象,很富有哲理。他说:“生死判须臾,人鬼界分两。但有利可逐,不怕搏魍魉。麝亡因有香,熊亡因有掌。人无掌与香,何自投罗网。”还说:“世人皆好名,名如画饼留。若当枵腹时,岂可吞咽喉。不知古将相,墓平无松楸。赖有鸿名在,日月光九州。”诗人在看似平淡的叙述中,有胸火在燃烧。他想凭着文才立世,然而不能,他想用实干成名,也不能。可是那些吹拍逢迎的小人行为,他不会,这胸火就日益烧旺起来,他把激情变成了文字,对现实中的丑恶给与了无情地鞭笞。

王化昭有一篇文章叫《易安室记》,讲他姐夫李鹤龄新筑一室,让他作记,其室不大,只一间房,但摆放文雅,别有风格。有书有床,有案有鱼,窗外有柳。王化昭依旧用他独特的先抑后扬之法,引用他人之言:非大屋华堂不能作记的说法,生发开去,说:“身之安与不安,系于心不系于室,心果狭焉,谓天盖高,不敢不跼,谓地盖厚,不敢不蹐,……. 一室之内,放怀天地之外,芥子可以纳须弥,藕孔可以涌楼台,又何恶乎小也。”表达了作者的另一种心境,心安胜于身安,追求一种安放灵魂的境界,从而完善自我。这何尝不是他退而求其次的自慰,一种无可奈何的宽宥。

从总体上看,王化昭的诗文风格是豪放激昂的,他开笔雄浑,落笔高远,收放自如,从容洒脱。不作微情小调,没有儿女情长。他用大典,写大事,抒大情,明大理。古朴中显露新奇,绮丽中充满真情。由其文风识其性格,王化昭是一个秉性开朗,善交朋友的豁达、通脱之人。他写文作诗,不做作,不拘泥,信笔写来,自然天成,毫无雕琢之痕。意在笔先,胸臆直抒,一如银瓶倾倒,掷地有声,又如鼓乐齐鸣,振聋发聩,笔调流畅,余韵婉转。融天地之万物,明宇宙之至理。从中体会出王化昭读书之丰厚,用书之灵巧,驾轻就熟,天衣无缝,才气充盈,汪洋恣肆。真不愧是人皆颂赞的读书种子。

 三

王化昭的诗评,有文也有诗。文,是对他所选前人诗汇集的序言,诗,是他对数位清代大诗人的评析。无论是诗还是文,都文采斐然,辞藻丰美,骈散齐整,意蕴厚正。大量用典,以增加诗文的内涵,既言简意赅,又韵味深长。

他为自己的诗集《甘陵草》所作的序,可称是一篇情文并茂,锦心绣口的精美艺术品,开头就说:“瀛州赘客,名愧雕龙;中水痴人,才非绣虎。”是自我谦虚的介绍。又说:“墨空醸露,难寻何氏之香;笔不生花,那觅江郎之梦。”更以何晏和江淹作比,实难望其项背。然后笔锋一转,说:“耽吟成癖,最怕开门;嗜咏如痴,常思拥被。”作诗是爱好,虽然不才,但有热情。是写实际,也有一种自鸣得意在里边。“思原抽秘,终爱捶琴。辞欲骋妍,任强击钵。剪红刻翠,侧弦总笑徐郎;由色入空,禅理终宗严氏。”写其作诗的精神追求和遵守的原则,而“赠人读去何处痒,毕竟难爬,竟日吟来数茎须,几乎拧断。”则表现其刻苦之态度,是把作诗作为了抒发心灵的一个渠道,一种寄托,不得有半点不敬,半丝儿戏,有艺术追求的高度虔诚。反映了文人的严谨与对文化的敬畏。最后说:“推敲既久,欲倒锦囊,卷帙虽多,怕寻梓客。拟坚城于五字,难追刺史之尘;享敝帚以千金,名曰甘陵之草。”再次表明自己选诗的标准和此时的心情,是欲追古人而不得,只是羞涩的选诗,是敝帚自珍。王化昭是泊头市人,境内有一条清河。干陵乃郡名,原来的清河后来改名甘陵,故将诗集名字定为“甘陵草”。全文简短,句式整齐,用字准确而考究,一句一意,层层延伸,如剥丝抽茧,其义益明。无一句赘言,无一言虚义,称得上是与大家名篇相媲美的佳作,是文学史上的精品。

王化昭评诗,有其自己独特的观点和见解,不是泛泛地推崇和赞颂前人。他以准确而严谨的态度对待前人,不饰美,不掩瑕。其特点归纳起来有:

其一,崇尚豪放。他有《六家诗选》,在序中说:诗有名家、大家,名家多而大家少。名家就是诗多而艺精,亦“蜚英声而腾茂实,”如王维、孟浩然、柳宗元、韦应物、杨万里、范成大等,但不是大家,大家是“必炉天地而炭阴阳,才极其大;罄四库而穷七阁,学极其博;目上天而耳下渊,识极其精。然后挥斥八极,笼罩千秋,称为大家而不愧。”他所认为的大家有李白、杜甫、韩愈、苏轼、元好问、王士祯。这些人不止学问渊博,而且阅历广,更难得的是他们胸怀宽阔,人品高尚,有强烈的家国情怀。作诗弄文,诸体皆可,不独专一。事实上,这六个人正是如此。他们的诗文内容健康,以天下为己任,以家国为功业,身处高位念苍生,身在草野念丹墀。他们胸襟坦荡,不以一己之私为系念。他们容天地,包古今,诗风昂扬,激人奋进,不作萎靡颓废之语,没有歧路幽怨之悲。王化昭选取六家之诗,正是看到了他们的诗作内容健康积极,艺术精湛绝伦,歌呼国运民生,行文高拔挺秀,浩气充盈,坦荡敞亮。由此可知,王化昭与他们有同一审美标准,用他评价李白的诗就是:“兴酣落笔,五岳俱摇。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泻入胸怀间。”

其次,强调筋骨。写诗要有筋骨,要讲理趣,要有坚挺的内涵和深刻的道理。不能只写外在景物,以表花浮叶诱人。他在《金诗选》序言中,用春景和秋景作喻,说:春日之山,有花繁叶茂,山青峦翠,固然美丽壮观,但秋日之山呢,露寒枫落,风清水碧,也很有特点,且是挺拔俊秀,也不乏壮阔。春日之水呢,“雁齿桥低,鸭头涨软;靴纹细漾,茵涨轻铺。”秋日之水呢,则是“然露白葭苍,练光澄澈。”王化昭把春秋的山水作了比较后,才引出自己的诗论,金人的诗就如秋山秋水,属于别一风格,刚健瘦硬,峭峻悲壮。没有浩词丰藻,浓妆艳抹,而是清冽刚劲,沉雄苍郁。更有元好问大家,独树一帜,独步文坛,以一人之大势挡万人之箭镞,是中国历史文坛的一道璀璨光华。读其诗,诗人强心灵、壮心气、去萎靡、除腐朽。读其诗“如策轻骑上远山,浮岚尽卷,峭壁嶙峋。又如挂轻帆沂澄江,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乾坤清气,俱在眼前。”可知作者对元好问及其金诗的推崇,对强劲诗风的赞赏。

第三,称道昂扬奋发。尽管王化昭一生蹉跎,未入仕途,只是以一个岁贡生的身份显扬京师,名耀地方,尽管他的作品多有针砭时弊之论,多发锥处囊中之声,但内心的蓬勃英发,奋进突跃之情从未泯灭。他评诗论文也以此为标准,绝不颂扬那些消极颓废的没落感情,不褒奖那些一味吟花咏草,单写一己悲欢的浅吟低唱,更不涉及庸俗文人的多愁善感,卖弄风月。王化昭的精神是高卓的,气质是刚劲的,灵魂是瑰丽的,胸怀是宽广的,特别是思想境界的高尚充满了入世的激情。

王化昭在论清代九人诗中,尤其高唱激越亢奋的进取之声,而贬斥低迷无为的遁世之音。他写王士祯,首先说:“李杜久不作,风雅日沦亡。宋腐而元纤,明矜摹拟长。”而王士祯则是“东岱何巍巍,东海何茫茫。渔洋乘间出,旭日升扶桑。”对王士祯的诗给与了高度褒颂,是称赞一种积极进取的诗歌精神。

他写宋琬,其诗如杜鹃啼血一样,坚贞不屈,卓立东海,洋洋歌大风,旗鼓匹敌少。我们现在看到宋琬的诗不多,但在当时,宋琬是名噪一时的官吏诗人。他耿直中介,刚正不阿,吴三桂兵变时,他正在从云南进京述职的路上,家属遇难后,他写了一些义愤之作,随后痛而成疾,不久离世。宋琬的诗中充满正义之气,有大丈夫卫道尽忠的一腔豪情。

他写施润章,作诗虽然渊源韦柳,衣钵王孟,但不拘一格,天马行空,大有李白“横空出世”之气魄。虽然文人多相轻,但对施润章,都是齐声赞贺,仰望高名。可知施润章诗歌的特点及其在当时的地位名声。

他写朱彝尊,其诗“落笔天同功,上欲泣真宰。诸体无不工,排律高尤倍。九万写琼笺,为花殊剪裁。同时王尚书,日月光芒在。”虽然有拔高过誉的成分,但他推崇的是朱彝尊写诗紧贴现实,大处落笔,不作隔靴搔痒的溢美之词,而是歌哭发乎心,充满真性情,带有真感悟。

他写赵执信,是“胸贮万卷书,却耻事捃摭。笔锋似劖刻,剔摘到肝膈。有时硬语盘,天惊忽破石。”有一种坚挺气质,坚毅韵味,心裁独出,能向上一格。绝不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走出了一条自创的新路,体现一种探索精神,非常可贵。还有他写吴梅村的苦心经营,一反剽窃陋习,虽然有缠绵,也呈现波澜壮阔。

王化昭在写到同乡纪晓岚时,用墨颇多,开头就说:“吸古之精液,吐古之糟粕。摇笔万峰巅,凡庸俱刊落。”评价甚高,又说:“绝句与七律,风流矜绰约。大阅三十章,乃与盛唐博。古体尤高卓,奇气与磅礴。”更把纪晓岚与唐诗放在一起相较,不分伯仲。而尤其突出的是气势雄浑,横扫六合。磅礴遒劲,天地为拓。一笔泣鬼神,百家尽逴烁。王化昭看到了纪晓岚的才气、胆识、文风以及胸中风雷,笔底豪情。给以由衷地赞美。至于沈归愚的大笔挽颓风,譬撞万石钟。气象涵宇宙,风雅大宗工等,又是另一笔法,尽显壮雄沉稳。

以上分析了王化昭的诗文创作和诗歌评论,虽然简略肤浅,但仍可看出,在有清一代,王化昭是泊头的文学才子,他的作品,放到全国,也可占一席之地。我们应当对其作品进行挖掘,对其事迹进行探寻,对其作品风格、文学观点进行研究,使其更好更多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为文化、文学历史增添一笔锦绣与光彩。(本文原载《沧州文化研究》2019年第1期(总第7期) 作者为本会理事,泊头市原文化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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