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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是文学图书的大年，既有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评选，又有诺贝尔文学奖双黄蛋的揭晓。其中，由于近年文学图书的繁荣，茅盾文学奖的受关注程度也创下新高。从2019年5月15日公布234本参评作品目录到2019年8月12日公布10部提名作品，从2019年8月16日获奖作品产生到2019年10月14日颁奖典礼在国家博物馆盛大举办，由茅奖带来的新闻话题可谓一浪高过一浪。 对于茅盾文学奖，最受关注的仍然是获奖作品，但最近几届茅奖已有兼顾作家整体文学成就的倾向，因此，媒体聚焦于获奖作家也成了一种趋势。如本届获奖者徐怀中，他的军旅传奇，他的90岁高龄等，都被媒体大书特书。 从作品到作家，绝不仅仅是钱钟书所说的鸡蛋与下鸡蛋的母鸡的关系，因为作家孕育作品，必然要依托于自己的人生阅历、社会政治意识，以及文学生活积累的审美意识、写作技巧、价值取向等。其中，作家的阅读经验与作家的作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作家的阅读经验解读作家的作品，通过作家的阅读经验引领读者拓展阅读视野，无论对文学专业人士，还是普通读者，都很有意义。 借助今年茅奖的热潮，从2019年6月开始，京东图书联合人民文学出版社，并邀请采访过几乎所有在世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的《中华读书报》总编辑助理舒晋瑜作为特别指导，开始邀请茅奖作家开列书单，推荐他们读后记忆深刻或者他们觉得值得推荐的图书。茅奖作家们的认真参与还是令人感动的。徐怀中、柳建伟的书单都是手写的。毕飞宇用短信发来书目及推荐语，反复遴选及斟酌，耗费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陈彦的书单写着写着竟成了3000余字的长文。 截至2019年12月9日莫言的书单上线，共得到18位茅奖作家的推荐书单。京东网站将这些书单置于图书馆区“大咖书单”栏目位置，以及京东APP商品分类中的图书类别“书单”频道。按获奖先后顺序排列，同一届获奖者则按中国作家网公布的顺序排列，这18位茅奖作家分别是：刘心武、阿来、徐贵祥、柳建伟、宗璞、周大新、麦家、张炜、莫言、毕飞宇、格非、王蒙、苏童、梁晓声、徐怀中、徐则臣、陈彦、李洱。他们之中，年长者如1928年出生的宗璞，1929年出生的徐怀中，均已超过90高龄；年轻者如1978年出生的徐则臣，他与阿来都是41岁获奖，同为获奖时最年轻的茅奖作家。令人高兴的是，今年获得第十届茅奖的5位作家全都参加了推荐，亦可见出他们对推广全民阅读的积极态度。 这些书单大都具备比较突出的个性与特色。如王蒙、梁晓声的书单中有《创业史》《山乡巨变》《红旗谱》等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文学名著；阿来书单里的《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是上世纪前叶约瑟夫·洛克对丽江的研究专著，契合于阿来对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的深刻理解；徐贵祥书单里的《本色：秦基伟战争日记》《七根火柴》（王愿坚），均于他个人的经历有关，并且具有鲜明的军旅特色；宗璞书单里有较多冯友兰的著作，等等。 一些书单连接着作家的成长经历与阅读趣味。如梁晓声推荐《白蛇传》，因为他在年轻时的阅读中对白蛇精白淑贞抱有深切同情；刘心武推荐安徒生《柳树下的梦》，因为这篇小说曾令年轻的刘心武“懂得什么是无奈的人生”；徐贵祥推荐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这篇童话使他领悟到，“在生命的漫长黑夜里，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个小女孩，我们的生活总会遇到矛盾和艰辛，我们手中的火柴就是文学艺术的火把，它燃烧的火苗就是我们的创意作品”；王蒙推荐易卜生戏剧，因为这些社会戏剧曾使十多岁的王蒙“感到一阵阵寒气从脊梁背上冒出，我已经隐隐感到了宿命的绝对性、残酷性、恐怖性和人性的丑恶”；苏童推荐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因为当时还是大学生的苏童读完这篇小说之后内心“一片忧伤的黑暗”。相信今天的读者，看了这些书后，也会有人产生同样刻骨铭心的阅读体验。 最初邀请这些茅奖作家推荐图书，主要目的是借助他们的名气和手眼，推广全民阅读，提升全民阅读的水平和层次。但随着一份份书单翩然而至，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出现了：他们的推荐大都以经典及典籍为主，有些书和人如《论语》、《红楼梦》、鲁迅、马尔克斯反复出现。这个现象从负面的角度看，降低了全部书单的丰富多样性，但从正面的角度看，却使茅奖作家们提供了他们对同一部经典、同一位文豪的不同视角。慢慢地，这竟然成了整个书单最别有意味之处。 18位茅奖作家站在世界（包括中国）浩瀚的经典与典籍面前随意撷取，品头论足，指点江山。他们的观点同中有异、异中有同，读者既可从中见到异曲同工的妙处，又能感到他们各执一辞的机锋，是不是很有趣呢？ 以《红楼梦》为例，王蒙、宗璞、柳建伟都提到了《红楼梦》的包容万象、常读常新；格非则强调了《红楼梦》超越客观现实的“抒情倾向”；莫言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为封建大家庭唱的挽歌，并非故意揭示封建社会的腐朽没落。《红楼梦》的版本和续书一直是红学界的热门话题，而茅奖作家中的王蒙、刘心武都出版过研读《红楼梦》的专著并产生了巨大影响，所以，虽然宗璞认为《红楼梦》作为一部伟大的作品“是高鹗给成全了”，但刘心武推荐的却是周汝昌一家两代三人用了半个多世纪精心辑校的只有前八十回的《红楼梦》。李洱被认为是中国先锋文学之后最重要的代表性作家，他对《红楼梦》续书问题的解读也很有先锋的色彩。他指出，曹雪芹的《红楼梦》与卡夫卡的《城堡》《美国》都没有写完，他认为，这是因为作者“对小说人物命运的思考，就是他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他确实不知道小说该如何收尾”。 再以马尔克斯为例。共有9位茅奖作家推荐了马尔克斯的作品，几乎是外国作家作品最高入选率了，可见马尔克斯作品的不容忽视。但他们推荐的作品没有集中于马尔克斯最富盛名的《百年孤独》，他的《霍乱时代的爱情》《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均被推荐。为什么马尔克斯那么受中国作家的重视？莫言的推荐理由是个很好的答案。他说，“《百年孤独》为中国作家提供了一种在小说不景气的时候挽救小说的方法”，因为马尔克斯“把欧洲的现代派小说与拉丁美洲这种神奇传说结合起来，产生了魔幻现实主义”，这对中国作家具有很大启发与借鉴意义。张炜也说，“马尔克斯是中国作家心目中的大英雄，一个了不起的榜样，一个文学圣徒。无论是从市场意义还是文学意义上讲，他都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作家。” 笼统看来，茅奖作家推荐书单上的常客包括：中国古代的典籍，如《道德经》《论语》《史记》等，大都集中在先秦时期；中国的四大名著；西方的经典名著，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雨果等人的作品；西方现代派名著，如福克纳、海明威、卡夫卡、博尔赫斯等人的作品。 那么，这个长书单上缺什么呢？ 这其实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书单再长，毕竟有限，而书海茫茫，名著浩繁，总会有遗珠之憾。而且，作家们拟定书单之初，也并没有想要全面展现自己的精神源泉及文学矿藏。借用毕飞宇为他书单上的最后一本书《玫瑰的回忆》所写推荐语：“无名的作者，无名的作品。如果不是圣埃克絮佩里，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作者和这个作品。事实上，它配不上这个名单。但是，我选它有我的理由。我表明的是一种态度：‘正统’之外，亦有惊喜。”既然“正统”之外，亦有惊喜，那么“正统”之内，欢喜满满之际，就完全没有必要拿着放大镜叹息某人或者某书付之阙如了。 因此，绝不能用大而全的眼光对这18位茅奖作家的推荐书单进行横眉竖眼的挑剔，而且还有差不多同样多的茅奖作家并没有进行推荐呢。这套书单的最大意义在于，除了提供阅读的参考目录外，还提供了作家的视角与观点，值得细细把玩、细细品味，有时还可以带着偷窥的小快乐细细比较比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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