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残守缺 和光同尘

(2012-10-27 18:55:15)

作者：闲逸散人

 “抱残守缺”在字典中算不得一个好词，其解释是：形容保守不知改进。这是凡俗的思路，道家的思路却大相庭径。在道家的思想中，世俗所认为的“残”、“缺”等现象，非但不觉得是缺憾，反而是优势和闪光点的所在。
    

老子在《道德经》中云：“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又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

大成，指最完美的东西。如孔子当年极受统治者推崇，就被加尊号为“大成至圣先师”，孔庙的正殿也称为“大成殿”。老子说最完美的东西往往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有欠缺的，但它的意义却是没有止尽的。比如断臂的维纳斯，据说有许多艺术家和雕塑家曾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想补上其断掉的双臂，但事实证明无论怎么样弥补都远没有断臂的维纳斯更具神韵，这就是大成若缺的一个例证。又如《红楼梦》，假设像其他三大名著一样完整无缺，是不是就比现在的地位更高呢？其实未必。《红楼梦》后半部书稿无存，正是其魅力所在，无数索隐派、探佚派以此为衣食，后半部越没有，人们越想象得神乎其神。其实纵观其他三大名著，后半部都远较前半部逊色。《红楼梦》如果真有后半部，能否精彩超过前八十回，是很难说的。
    

“冲”为虚而不满之意，“盈”既是满。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之意是说最充实的东西，看起来好象很空虚，但是它的作用却是无穷的。比如说一碗斟得满满的水，好象很多，但真正满盈的境界却不是这个样子，而是像一个无底深渊，虽然不停地有瀑布急流注入，但还是显得虚而不满，这就是“冲”而“盈”的境界。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这两句比较好懂：最直的东西，看起来好似弯曲；最巧的东西，看起来好似笨拙；最大的辨才看起来好象说话迟钝。

“事若求全何所乐？”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窗幽记》中说：“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现代人往往强调精益求精，好上加好，无时不在强调更快、更高、更强，追求无上的完美，却往往忽视了“适可而止”、“知足不辱”这样的道理。

清朝的李密庵有个《半半歌》说得很不错：

  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尽悠然，半里乾坤宽展；
  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半耕半读半寒廛，半士半民姻眷。
  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裘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
  童仆半能半拙，妻子半朴半贤。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显。
  一半还之天地，一半让将人间。半思后代与桑田，半想阎罗怎见。
  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帆张半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
  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自古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之半。

知足不辱，凡事不求最完美，是道家思想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这在道家思想中也叫做“和光同尘”，就是说一个人不要锋芒太露，老子《道德经》中第二十章说：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民间俗语有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之说。真正的高人是不会整天吹嘘傲气冲天的。

其实，抱残守缺也好，和光同尘不露锋芒也罢，都是无为的一种形式，也是道家哲学深入人心的一个很重要的成份。大智若愚、藏愚守拙，这一类的事情早深入到民间的智慧中。现在的人往往否定老子的三宝之一“不敢为天下先”（老子所谓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敢为天下先是保证自身安全的一个良策，留得青山在嘛。
       

有时候，人自污可以免于被污，好比女人们在乱世中涂污了脸能免得被强暴一样，又如聊斋中的瑞云被道士点黑了脸，却保住了贞洁。在烦扰的俗世中，有时候不得不把自己涂上一身泥，而防止小人的算计。
    
庄子在《人间世》一中写过一个名叫支离疏的人，腮帮子隐藏在肚脐眼下面，双肩耸立在头顶上面，发髻直指苍天，五脏脉管朝上，两股几乎变成了两肋。他给人缝衣洗布，就能够养活自己；又替人筛糠簸米，足可以养活十个人。国家征兵时，支离疏还捋起袖子，满不在乎地在在应征的人群中间晃来晃去；国家有大的劳役时，支离疏因天生痼疾而免于特徭役；国家给残疾人赈济粮食，支离疏还领到了三钟粟米、十捆柴草。庄子发议论说：像支离疏这样残缺支离了形体的人，都足以养活自己，保全自己而终享天年，又何况是残缺支离了品德的人呢？

“抱残守缺、和光同尘”乃大道大理，不失为今人为人处事的借鉴和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