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囤装冻肉,家乡年

 城北十五里666 2020-01-26

文|姚鸿飞

     我的家乡位于内蒙古东南部,小时候,家乡的年猪肉是要用冰块保存的。

家乡的小河水清澈甘甜,人们一年四季的饮水全部来自那条河。河水的源头从来不结冰,哪怕是碰上非常冷的天气,也有潺潺清水从山石缝中缓缓流出。冬天全村人都到这里挑水,人们称这里为“暖泉'。

暖泉流出的水汇聚成一条小河,冬天,河水结了绝底的冰。家家户户都在杀了年猪以后,来这条小河凿砍冰块,然后装进木桶,担回家倒进囤子里冻年猪肉。记得我家的小囤子是红柳条编成的,很结实。囤子的上边缘已经褪去了红色外衣,露出白白的肌肤,有些地方已被磨起了毛。

杀年猪,收拾停当后,父亲挑着担,我们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跟在后面跑。来来往往几趟后,母亲把早已准备好的猪肉一大块一大块地码放在铺了冰的囤子里,然后再倒进一层冰,再码一些骨头或肉进去。当四条猪腿全部安放好以后,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它们分别是年三十、破五(正月初五)、元宵节、龙凤日(正月二十五)的美食,心里也怀着无限的希冀和快乐。其实那时的年猪并不大,然而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个小囤子盛满了全家人的甜蜜和期盼。

母亲和父亲一起把囤子封好,说等过年时再打开。我们几个小孩围着囤子左看看右瞅瞅,恋恋不舍,恨不得明天就过年才好。

然而一天天过去了,还是盼不到过年。

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时粮食短缺,入冬不久,就早早地杀年猪。冻在冰里,是为了最好地保住肉里的水分,免得被风干,肉就不好吃了。

漫长的等待,终于,就要过年了。

早饭后,母亲找来一个大大的泥盆,黑色的,内表面很粗糙。泥盆很沉,我这样的小孩是拎不动的。

母亲一只手拎着它走进仓房。此时,父亲已经揭开了封住囤子的苫布,正用斧头凿砍冰块。冰块冻成了砣,想把它们分开很是费劲儿。弟弟跃跃欲试,怎奈人小力弱,毫无办法。终于,在父亲不断地砍凿之下,冰块让步,一条猪腿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小孩子嘻嘻哈哈,纷纷伸着小手去摸,哇,好凉!

“看,一点儿也没变样儿”。母亲笑着取出那条猪腿,装进黑泥盆里。然后,父亲又接二连三地从冰块中取出猪肉、猪心、猪肚、猪排骨……

临睡前,带着兴奋的心情躺在炕上,还忍不住朝黑泥盆看去,想着那冻肉应该化开一点儿了吧?

一大早,眼睛被肉香熏开,一骨碌爬起来,肉味儿从大铁锅里飘出,灶膛里火苗正旺。另一口锅里,饺子们在沸水中打着滚儿地撒欢儿。早晨只吃饺子,猪腿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煮透,那是年三十中午的大餐。

村里家家户户的春联照例都是大舅亲手书写,糨糊照例是自家用面粉调成的。待到太阳升高,感觉暖和不少了,家家孩子们都喜滋滋地铺平春联,用糨糊涂抹均匀,乐颠颠地拎着去贴。先贴正屋,年长一些人家的正屋,有可能贴: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年轻一些的家庭正屋,可能贴上:欢天喜地度佳节,张灯结彩迎新春。正屋以外的春联,家家户户一模一样,仓房横批一定是“五谷丰登”,鸡窝一定要贴上“金鸡满架”,猪圈门口一定是“肥猪满圈”,毛驴儿的棚子当然贴“六畜兴旺”。

猪腿儿终于捞出来了,赶紧解下腿肉,切,多多地切!酱油炒肉片儿,油汁在锅里咝啦啦地叫;五花肉酸菜炖豆腐,香香地,却一点儿都不腻;瘦肉蘸大蒜,开胃又开心。还有那红烧的排骨,那炒猪肚,那凉拌猪肝,那新出锅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猪血肠……

那可真叫过年!

怕沾上油污,新衣新鞋吃饭时是不能穿的。赶紧吃饭,诱人的肉香,配上糯糯的大米饭,白白的大馒头,吃得肚子鼓成了蜜蜂才肯停下来。那时梦想:什么时候,别说有肉,哪怕一天三顿都有大米饭吃也行啊!

饭后当换上大人们亲手缝制的新衣新鞋子,跑去外面和小伙伴汇合。女孩子们总是一边玩耍一边谈论着中午的吃食,大家比较着、跑闹着,笑声在村庄上空回荡不绝。更有那些淘气的男孩子们,点燃一个个红红的小鞭儿,故意扔到女孩子附近,随着声声脆响,女孩儿们呜啊喊叫,四散逃去,后面是男孩子们坏坏的哈哈哈.....

后来,天天吃大米饭的梦想得以实现。如果愿意,顿顿吃肉也完全可以。可是人们开始讲究合理膳食,有粗粮和山野菜的餐桌,好像更受人们青睐。

如今每逢过年,家乡每家每户依然要杀年猪,只是不再用囤子装肉了,因为冰箱冰柜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物件。小孩子们对年猪和新衣服好像也不再有什么渴盼。然而,我依然喜欢乡村的年,依然享受那份家乡年的情味。

2020年1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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