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这样，隆重而来，悄然而去。一眨眼，七天年假悄么出儿就晃荡完了，纵然是再多的不情不愿，拾掇拾掇好，上好闹钟，明天一睁眼该干嘛干嘛喽！远路的人儿更是伤不起，有的甚至提前一两天就踏上了返程的征途。我就是其中一个。年年如此。 坐在车上，仅仅只是间隔了一周，同样的路线换成了不同的方向，心境却大不同。还记得年前要回老家的头天晚上，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仿佛一个小孩子怕睡着了心爱的玩具就会被偷走似的！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是怎么了？也许真应了大家常说的一句话，容易伤感和怀念是衰老的一种象征吧！回忆的主题自然是围绕着过年。自打记事起，过年这么隆重的节日是要提前好久就开始酝酿的。大人有大人该考虑的，小孩子有我们小孩子该紧张的。说到底，无非就是期末考试成绩了！虽然一年到头考试不止一回，但是年底的期末考在我们心中的份量至关重要！原因自不必说，这次的成绩直接关系到年三十儿晚上的压岁钱。能不能全额拿到？是在一众长辈的注视下自豪地接过还是低眉搭眼地缩在角落里羞愧难耐？全要靠成绩说话，你说我能不上心吗？往往还不到期末，妈妈就开始给我们兄妹张罗过年的新衣裳了。那个年头，农村经济普遍还比较滞后，印象中小学四年级以前过年的新衣裳还都是妈妈扯布找人帮忙做的。腊月里的集市上多的是卖花布的，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妈妈那会儿最常唠叨的一句话“长那么高个儿有啥好处？扯件衣裳都比别人费布！”我的亲妈呢！您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叔叔阿姨还有小姐妹们都羡慕我的高挑儿呢，您还不知足！那个年代里最潮流的服装款式要数中山装了。不论男女，一水儿地四个兜，笔挺的小方领。领口的位置还一定会订上一颗风纪扣。那会儿的人们又怎么会料到放眼今日的大街露脚踝敞脖项才是引领潮流的时尚呢？真是时代在变迁呀！放寒假了，年更近了，爸爸妈妈开始轮番忙活起来。每年的大扫除行动主要由妈妈带领我们兄妹一起干，搬的搬，扫的扫，擦的擦，整整忙活一天，谁也不叫累！扫完了灰，爸爸开始陆陆续续地置办年货了，和街坊的叔伯们一起，骑上自行车，到十几公里以外的镇上去采买。采办年货也不是毫无章法的，最先置办的往往是没有贮存问题的，比如大枣呀、黄花木耳呀、各种调料呀什么的......，再往后就该是买瓜子糖果、烟酒副食、鞭炮对联、请门神这些事了，最最后的一项才是买菜割年肉。从开始到全部采办齐全，至少得去镇上跑个不下三五回，回回都搬回来两大麻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欢天喜地地围着爸爸的战利品打转转，即便是暂时还吃不到嘴里，看着也开心啊！腊月二十八，烧火蒸馍馍。有小馍、有菜包、有肉包、还有糖包。家家都不例外。我不会包包子，就坐在灶门口专职烧火。妈妈的手好巧啊，包子皮裹上馅一边转一边捏，褶子又细又均匀，看着好馋人。那一天的午饭就是热乎乎的包子，一口气狂吃好几个不在话下。二十九，炖年肉。家家户户院子上空飘荡的都是浓浓的肉香，吸一口气，闭一下眼，好满足！过年时炖的肉总是比平日里香，什么道理今天我都没有搞明白。大年三十终于到了，在小孩子眼里三十就已经是年了。这一天，妈妈总会炸花生米、炸虾片，因为这两样小食可是我儿时的最爱。还要早早准备着包饺子，饺子里总要悄悄放几枚硬币，据说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的人来年一定会交好运。为了这份幸运，耍了多少小心思不再细说。吃罢午饭，爸爸就开始安排我们兄妹俩擦门，准备贴对联了。等到街坊邻居都先后贴好了，我就会挨个比对着看谁家的对联更气派一些、谁家的对联字儿写得更好一些。尽管自个儿并不是行家里手，但是对这事儿总是津津乐道。对联贴好我就没事儿了，一门心思盼天黑。天黑了就可以放花炮、天黑了年夜饭就开始喽！站在大门口，瞪大眼睛，捂着耳朵，侧着身子，一幅随时准备撤离的状态。又怕又想看，纠结中掩盖不住的欢欣！自家的炮放完，就竖起耳朵、伸长脖子，看谁家又放花炮了，在心里比较着谁家今年的花炮最好看。炮声渐弱，预示着年夜饭即将登场。在我出嫁以前，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爷爷奶奶跟前吃的，那些年的盛况至今都历历在目。三个家庭，两个老人，再加上一帮孩子，满满两大桌人，高堂在座，欢声笑语，煞是热闹。我们这些孙辈的争着给爷爷敬酒，博他老人家开心。多少年过去了，早忘了当年年夜饭吃的是什么，但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张张熟悉的亲人的笑脸。自打我和几个堂妹相继出嫁后，家里年夜饭桌上的人数逐年缩减，好在几个男孙也陆续成家，为家族融入了新鲜血液。然而四世同堂的辉煌并没有像我们期望的那样一直延续下去，从前年到去年，爷爷奶奶相继撒手归去，年夜饭就再也无法找回曾经的团圆了。对孩提时的我来说，年夜饭的重头戏当属发压岁钱了。从爷爷奶奶开始，接下来依次是大伯、大妈、我爸、我小爸。每个人包的金额不一定相同，但在当时绝对都不是一笔小数字。领到压岁钱的我们欢天喜地地数了又数，心里打着小算盘事后怎么说服妈妈拿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实现自己的一个小心愿，可是那些年的经验和阅历让我从未有机会实现过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和我有过同样的命运，但凡暂时交给了妈妈保管的压岁钱，最终的结局都是无一例外地有去无回。年年如此，偏偏年年都心甘情愿地重演一次，因为妈妈总像如来佛祖，总有一大堆理由说服我，所以我总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春晚总是没等到结束就开始犯困，乖乖地去睡觉，还等着初一早上的节目呢！在我的老家，我们村，有一个风俗，初一一大早，各家的小孩子都会换上新衣服，拿上一个袋子，挨家挨户去拜年，不论走到谁家，这家的主人就要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瓜子糖果，挨个分发给每一个孩子，这时候手里的袋子就派上用场了。一个早上转下来，每个孩子都是收获满满，然后喜滋滋地回家去“卸货”。虽然每家每户并不是真的需要孩子这点收获来补充，但是这样的习俗却为全村人所乐道，大家你来我往，喜气洋洋，故而延续了很多年。过年的时候村里也是有变化的，会在村口搭彩门，在村十字绑秋千架，还有喜好歌舞乐器的热情村民们自发组织的锣鼓秧歌队助兴，就连平日里寂寂无声的村委会大喇叭整日里也把秦腔丑角戏放个不停。到现在我还记得两句什么“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从初二开始，路上就热闹起来了，走亲戚的队伍一直会延续到初七八。你且看那路上，有走着的，有骑自行车的，还有拖拉机载着满满一车人的，不拘是哪种形式，大人小孩全都齐崭崭一身新，手上都拎着礼品，还有的挑着大红灯笼，不用问，那是他舅家今儿个给外甥送灯笼喽！那些年是不知道超市为何物的，礼品大都是从供销商店购买的，品种无外乎罐头、白糖、鸡蛋糕。再用报纸卷两把挂面包起来，就是过年走亲戚的标配了。小的时候可喜欢走亲戚了。因为这一天可以什么都不用干还可以吃到好东西，在亲戚家里随便吃随便疯大人都不会骂，过年嘛！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家里亲戚多得走不完的小伙伴了，他们有好多次享受这种待遇的机会，而我们家亲戚比较少，就尤其觉得珍贵了。到今年，我早已不再是懵懂少年身，怎料所有关于儿时的过年的回忆竟一下子都涌上心头，亲切地让我心颤。许是太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年味了。长大以后，出去读书，离开了农村老家，儿时的感触渐行渐远。现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城乡差别已在逐年消减，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和城镇并无两样，消费观念和模式也趋于一致。家家几乎都有车，需要什么开车出门，超市一站式购齐。年夜饭很多人开始选择酒店预订了，甚至还有些人趁着过年休息携家带口出门旅游去了。不管见不见得着，压岁钱一个微信红包就搞定。听妈妈说现在初一早上准备好的瓜子糖果也无人问津了。大家都有共同的感受过年变得无所事事了。于是不约而同把目光对准了周边游，于是乎邻近地区的几个景点年年春节期间游客人满为患，公路拥堵，停车场爆满，就连上个厕所都要排长队。一到走亲访友的时候，家家都是提着大盒子小箱子，头疼的却是整条街家家门口都是车，停起来真费劲。燃放烟花爆竹的禁令已经下达两年了，堵了这些人的生财之道，也浇灭了一代代人过年的热情。从三十儿到正月里，就这样悄么声儿地，不带一丝火花，不留一丁点红纸残渣。过年，再找不回儿时的期盼与欣喜。也许这一代的孩子有属于他们的关于过年的憧憬，但我相信，这种感觉不会像当年的我们那般强烈，因为现在的条件允许他们太轻易地实现。过年，越来越演变成为一个单纯和家人团聚的机会。用当下最时髦的话来说，已经不再有仪式感。怀念儿时的年味儿！
▎素材来源：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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