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桂枝汤及其变化方的解读,我们已知:分析人体的不适,进而识别出人体的困局——这是治病的关键。 而我们已经解读过的桂枝汤,它针对的人体困局在于:人体气血能量偏少,而身体当下又需要更多地向上向外运行气血…… 这是初识桂枝汤的变化方之后,对桂枝汤方义的再升华。 所以,无论是汗出怕风也好,心悸也好,气上冲也好……只要这些证的人体困局一致,那么就可以使用相同的方剂作为基础,再进行加减变化。 关于“心悸”和“气上冲”的人体困局,不妨再来复核一次: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其设计无比精妙无法参透,但如果能结合自然、结合生活、再结合《伤寒论》去思考感受,还是可以略参一二的。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们的身体亦如此。 所以当然,桂枝汤的变化方肯定不会只在桂枝上做文章。 认识桂枝汤的变化方,还有助于加深对药物的认识——比如接下来的白芍、大黄、胶饴、附子…… 01 桂枝加芍药汤方 桂枝加大黄汤方 “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而腹满时痛者……桂枝加芍药汤主之;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 条文大意:本来病人患太阳病(病邪偏上偏表),结果医生给病人用了泻下的药,这当然是治错了。因为治错了,病发生了变化:表证未除,又因泻下消耗了津液,并且身体偏里偏下的部位出现了新的不适——腹满、腹部有硬结、腹痛。 这时,人体的困局存在于表和里两个方向,那是不是比较难办呢? 其实不能这么去想。 因为病不是我们在治,是身体自己在治。 虽然医生治病用药,貌似一项高超技能,但是再厉害的医生也厉害不过人体——人体可以让感冒、腹泻、乙肝、癌症都不药而愈,更别说兼顾表里上下的平衡——当人体健康的时候,它无时无刻不在兼顾表里上下…… 人体原本就擅长维持自身的平衡——应该说所有能繁衍至今的生物都如此。 所以,当人体的困局存在于表和里两个方向时,我们只需要依据当下的客观情况明白我们只能做什么,我们没有第二条路——而剩下的,则交由人体自己处理…… 依据条文所述,患者的证并不多,而问题的症结就在于错误泻下之后能量损失了,没有多余的能量既分配给“表”又分配给“里” ,所以表和里都呈现出运行不畅、僵持、无法排邪的局面。 针对这个困局,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依据桂枝汤的思路如法炮制:先用能量药帮助能量生成+桂枝引导能量走表+白芍让能量回收走里。 从组方用药来看,也正是这样:以桂枝汤打底,再针对身体腹部出现的新问题,增量了白芍。 ▲ 白芍 关于白芍,之前已认识过:其味苦、微寒、微酸,有降和收的势能,除了能补津液聚敛津液之外,更多地会让身体能量往里往下走——此势能功用和桂枝基本相反。 若要更细微地区别,那么桂枝是让气态无形能量往上,白芍是让液态有形能量往下——这种释放、回收、再释放、再回收的过程,就像潮起潮落一样自然…… 《伤寒论》的治病原则之一是先治表再治里——在这个大原则之下,只要守住“人体能量有限,不可同时汗、吐、下流失津液”这个分寸,则可依据客观情况调整治表治里的顺序。 以上二方,若要定义形容,应算作治表为主、治里为辅的思路——先用生姜、大枣、甘草、增量的白芍补充津液,再用桂枝带能量到表,同时用白芍回收能量引能量下行——表、里都有了能量,身体的大循环畅通之后,自然会去做它最应该做的事。 在桂枝加大黄汤里,针对“大实痛”,又增用了一味药:大黄。 ▲ 大黄 大黄比白芍更苦涩,下行力更强,达到一定剂量则有明显的破淤泻实的扫荡作用。 在桂枝加大黄汤里,大黄二两折算下来并不多,是助白芍一臂之力解决腹部硬结的一味药。 (关于大黄的妙用,我们会在后续的篇章里再展开。) 02 小建中汤方 小建中汤——极其常用的经方之一。 对比桂枝加芍药汤,又多加了一味麦芽糖(胶饴)。 这又是针对人体怎样一种困局呢? 我们来看条文大意:病人患伤寒(同样是偏上偏表的身体不适),出现了“阳脉涩、阴脉弦”的脉象——这种脉象,意味着能量明显不足(比普通的桂枝汤证津液都还缺乏)。病人有表证,身体此刻是需要大量的气血到体表解决病邪的。而一旦本来就不够的能量去了体表,体内就不够了——所以,“法当腹中急痛”——这时候应该会出现腹部痉挛痛的状况。这种“痛”,其实是腹部筋键以痉挛的方式在争夺津液。这时就用小建中汤——大量给予人体能量,尤其是给予腹部能量,让中焦运转起来,应该就会康复。如果没好转,再另外辩证处方。 如何大量给予人体(特别是腹部)以能量呢? 小建中汤,其实是桂枝加芍药汤方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味麦芽糖(胶饴)。 芍药不用多言,本来其势能就走里走下走腹部,并且重用到了六两。 而麦芽糖,它是麦芽经发酵后制成的糖。小时候经常吃,吃了有一种稳稳的满足感。 麦芽糖性温热,极易被人体吸收转化为人体能量,非常适合里虚寒的人临时尽快地补充津液(此处注意,有痰有湿的人吃甜的东西需谨慎)。小建中汤里用了200毫升胶饴,可见重用才能补到这种虚。 再来看《金匮要略》里的小建中汤条文:病人虚劳(这其实已经下了能量不够的结论,如同“脉弦涩”一样,是在宣布一个结论),“里急”是腹部筋健失养导致的紧张紧崩甚至痉挛,心悸,出鼻血,腹痛,梦失精(妄动,虚却又亢奋),四肢酸疼是有表证,手足烦热咽干口燥(能量不够却有热——虚热)。 对比《伤寒论》第100条病人极少的证,这一则条文病人的证明显特别多。 那为何都使用小建中汤呢? 我们需要将这些证抽丝剥茧。 首当其冲,两则条文有一个最重要的共同点:一个脉弦涩,一个虚劳—都是能量明显虚少。 第二个共同点:表、里都有证——表不够能量以驱邪,里通过痉挛痛在争夺能量。 分析到此,那么至少可以用桂枝加芍药汤来打底了。 而病人还有出鼻血、梦失精、虚热等妄动不宁的现象,胶饴这种既能给予能量又有稳定作用的甜味剂则再适宜不过了。 03 桂枝去芍药汤方 医生确实可以去推测病的走势,比如“法当腹中急痛”……但客观而言,病的变化却是随机的。 太阳病用泻下之法错治之后,不一定都会“腹满时痛”,也不一定就会气上冲…… 这一条,在说太阳病错用了泻下之法,身体仍然表现出气血积极走上走表的态势——“脉促”而“胸满”正是这个态势的体现。 “胸满”——因气血往上走、却没能走完全程而满。其实跟气上冲类似,都是因为人体能量缺乏,向上向外的动力不够、走到半路停滞不前了。 而“脉促”,正好能和“胸满”互相印证。 人体手腕处的三部脉寸、关、尺,分别对应了人体的上、中、下焦。 “脉促”,就是搭脉时感觉脉搏往寸部顶——寸跳得有力甚至顶手,关和尺却弱于寸。这也就意味着人体的气血更多的在往上焦走,但走得并不顺畅…… 怎样算是顺畅呢?顺畅其实是循环的达成,是有起有落、再起再落的循环——气血从内往外升散,抵达肌肉皮肤,再回落由肾储存和清理…… 循环顺畅的身体,寸、关、尺三部脉其跳动力度应该是均衡的。 病人出现“脉促”的脉象,其实也是人体困局的体现:气血往上往表走,试图驱除表邪,但是未能成功(因被泻下了能量不够了),所以气血一直在偏上偏表的位置僵持着。 “脉促”——气血往上往表、僵持;“胸满”——气血往上往表、僵持。 这就是脉证相应。 所以,这时候,使用桂枝汤就有必要去掉芍药“收”的势能,于是就有了桂枝去芍药汤方。 由《伤寒论》组方用药可以看出,医圣治病,是将自己的位置是放得很低的——非常听话,听人体的话,决不妄自作为。不会因为“胸满”、“脉促”导致人体不适,就妄想打压人体的这种走上走表的态势。 再回顾气上冲、心悸,其实都是一个道理——身体要往上,我们就顺着它往上,顺应之法才是致胜之法。 04 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方 桂枝去芍药汤和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是连续的上下文: 因《伤寒论》是一本残书,且成书于竹简刻字时代,所以,如果出现上下文衔接似乎颠倒的情况属正常。 以上的条文,“微寒”虽然先出现,但其实是“脉微而恶寒”的简写。 之所以这么断定,还有另一原因:如果把“微寒”理解为“轻微怕冷”的意思,其实会发现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证。在竹简刻字时代,不可能将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写进条文。 《伤寒论》第22条大意是:在第21条“脉促胸满”的基础上,如果还有“脉微”和“恶寒”的证,那么则需要在桂枝去芍药汤的基础上再加炮附子。 加附子的原因是“脉微”。 当人体能量极度虚少时,搭脉就会感觉跳动无力——这个“无力”是在重按脉管的前提下去体会。“脉微”比“脉弱”更加无力。 之所以以沉取(重按)为准,是为了饶开脉可能呈现出的假象。 万物皆是一理——当我们要去衡量一根水管里的水是多还是少时,眼睛看、或轻压都触及不到根本——重压是最佳的方式。水少,压下去就瘪了;水多,压不下去,或者压下去马上回弹起来。 所以,取脉时,脉管就是水管——衡量血多血少时,以沉取和回弹为准。 “脉微”,当然是血过于少了。 ▲ 炮附片 能量极度虚少时必须要用到附子。附子是振奋人体的第一大药,虽然偏性极强,但它就像特种兵一样,是有实力的正能量。一般不用,必须用时则无可替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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