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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钱基博（1887-1957），字子泉，别号潜庐，无锡人。钱锺书之父。我国著名的教育家、国学大师。民国27年，钱基博到湖南安化县蓝田镇，任国立师范学院（湖南师范大学前身）国文系主任，直到抗日战争胜利。今年是湖南师范大学80周年纪念，我们特意整理钱先生在国立师范学院从教8年的事迹，缅怀大师言传身教尧诲人不倦的风范。透过先生的足迹，我们看到了我校那段艰难而又光荣的历史，这必将激励我们前进。
1938年，钱基博已经是52岁的老人了。 11月，钱先生不顾病痛日深，由弟子吴忠匡陪侍，同部分国师新聘人员一道，舍身以赴，自上海渡海至温州，穿浙赣以入湘。11月11日，钱先生一行辗转到达国师。11月18日，国师召开第一次院务会议。廖世承、钱基博、任孟闲、汪德耀等人出席，原则上通过训导处拟订的《训导实施纲要》，暂定全体师生共同生活之具体事项，规定全体教职员与学生混合膳食，公共场所不得吸烟。 12月1日，国立师范学院正式开课。在课程设置方面，钱先生除开设各大学国文系一般课程外，他还针对抗战实际需要，学以致用，特增设《韩非子》、《孙子》两门课程，并亲自讲授。袁勖《一代教育家》记载：“自来国文系无开《孙子》的，然在国危寇深的时候，有文事必有武备，殆见危受命，知兵也就可以临危不惊。”12月3日，国师召开第二次院务会议，钱先生与会出席。12月5日，国文系举行第一次纪念周，请钱先生讲演《我记忆中所认识之湖南学者》。关于此事，廖世承在《师范教育与抗战建国--第一次纪念周与学生讲话》说：“钱基博先生向诸同学作第一次精神谈话时，曾提到罗忠节公泽南。罗先生是一个村学究，率后子弟，与太平军作战，所向无敌，他的弟子如王鑫、李续宾、续宜兄弟，均为一时名将，而以仁勇为士卒所亲附。文人从戎，为什么武功能如此煊赫？就因为他有气节，有风骨，能见利思义，见危授命。”12月12日，国文系系会组织成立，举行第二次纪念周，请钱先生讲演《为人师者何以处国难》。 1939年钱先生的《孙子章句训义》（增订新战史例）收入精忠柏石室丛书出版，1939年5月初版；1947年11月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增订本。同年夏，为照顾钱先生，长子钱锺书辞去西南联大的教职，从昆明回上海探亲，之后亦来校出任国师外文系主任。
同年，钱先生的《中国文学史》由湖南蓝田袖珍书店出版。后经及门弟子石声淮、吴忠匡等重订增补，加入《明代文学》、《清代文学纲要》、《读清人集别录》等单行篇目，成三卷本《中国文学史》，由中华书局于1993年4月重新出版。 其间，曾应国民党抗日干部训练班教育长李默庵将军之请，先生赴南岳为抗日将士讲说《孙子兵法》。辛亥革命时，钱基博曾任锡金军政分府秘书，后去安徽任援淮部队总司令部少校参谋，所以，谈军事颇有心得。据吴忠匡《先师钱子泉先生学行记》记载院钱先生分析当时日本侵略军的情势时，即印证孙子语：“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坚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断定日本在战略战术上都已处于劣势；我国抗战虽旷日持久，若能“强而避之，以待敌之可胜”，而不轻吾力以犯其锋，以伺敌之瑕而承其敝，必能获得最后胜利。 1940年2月1日，先生在一典礼上发表演说。2月28日，召开第十四次院务会议，先生与子锺书出席。5月14日，廖院长聘请钱基博等为学业竞试委员会委员。6月11日，廖院长聘请钱基博等为本年度统一招生辰溪区蓝田分处委员。是年，女儿钱锺霞由上海到湖南蓝田国立师范学院随侍父亲。冯振有《寄钱子泉先生暨默存世兄湖南蓝田师范学院》诗云：“浪迹江南岁月深，君家父子托苔岑。文章早许追洵轼，学术何惭继向歆。每忆旧游如隔世，再难一面到而今。漓江水接湘江水，直到湘西寄此心。” 1941年(民国三十年)春，始与时在长沙文艺中学任教的张舜徽先生通信相交。不久，国师聘请张舜徽为中文系讲师，张遂与钱先生“朝夕相见，谈论欢洽”。“记得和钱子泉先生第一次通信的时候，是在1941年的春天，那时我刚三十岁，而他已五十多岁了。我在署名的上面自称‘后学’，这是应该的。但先生在回信中却说院‘后学撝谦，非所克当，获厕友朋，为幸多矣。’我于是发现这位老学者是一个很谦和的人，容易接近。不久，我应国立师范学院之聘，到兰田任教，与先生朝夕相见，谈论欢洽，时间虽只两年，往还却很稠密。后来我应他校之聘，奔走四方，而书问不绝……”（张舜徽《学习钱子泉先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7月，长子锺书回沪省亲。8月，钱先生以病痛不支辞国文系主任职，并推荐刘异先生代任。8月某日，钱先生为国文学会演讲，题目是《历史上焚书坑儒之理论与其实现》。此文刊于1941年9月15日《国师季刊》。此文切中大学教育之症结，颇值反复回味。“我们须知秦为中国历史上划时代之一次大转变，而今又将来一次划时代大转变。一时代之大动荡，必先之以思想之动荡、议论之动荡……统制思想自由，摧毁知识阶级。而对内能治，对外能强，更普遍地形成一种国家意识，予列国政治当局以一种新刺激、新欣慕。那末，焚书坑儒之悲剧，会在中国重演一番，也未可知。” 是年，国师爆发学潮。先生虽然一贯不支持学潮，尤其反对学生罢课，但事发后仍然挺身而出，以去就争，于无知学生保全不少。“先生则认为学校应重在教育而不重在处罚，人材难于培养而易于摧残。独声言学院新创，才三个年级，三百来学生，如此提名，所剩有几？目前交通不便，如许被除名的学生，将到哪里读书？如果继续提名，我虽年迈，也愿同退。由于先生平日的声望，以去就相争，才刹住了那股处罚风，保全不少。”（袁勖《一代教育家》）1942年，侄锺仪（钱基厚四子）在浙江平阳县孙山不幸被捕，坚贞不屈，同年7月13日在瑞安被国民党枪杀。锺仪遇害的消息传来，钱基厚夫妇悲痛不已。子泉先生则；：“其尊闻行知求仁得仁，其然岂其然乎？”秋，钱先生为学生讲陶渊明、杜甫之诗，论陶杜之为人，并鼓励他们多尝试写作，学用一致。是年，钱先生所撰《中国元代文学史》由湖南蓝田新中国书局出版。 1944年“民国三十三年五月，日本之势方炽。自湘北进犯长沙，蹂躏湘乡，寇抄永丰，前锋去蓝田不足百里，而邵阳既陷，蓝田已在敌后……博方旅居蓝田，任国立师范学院教授，而考于兵法，揆诸地理，推乎人事，知蓝田之必无虑镇扰之必以定，顾人心失依，士气馁索，徒以隳军实而张寇仇，乃剖事折（析）理，为人解谕，哓口瘏音，欲以抚定一方，而口众我寡，终鲜听信……七十三军遂延博赴前线演讲，我武维扬，而寇乃不得逞其志，则执端之以也。”（《杨亲彦先生传》）湘西雪峰山之役大捷，寇退危解，先生才前往溆浦任教。 傅宏星《钱基博年鉴》评价说：“先生此举，在我看来，不啻为‘惊天地、泣鬼神’之壮举，诚如忠匡先生所言，是钱基博‘生命史上最见肝胆、锐志献身，爱国意识强烈焕发的重要一页’。然而遗憾的是，当年亲历者鲜少记述，或羞于启齿，目前知者更少，故不惮烦引，特为表彰之。另外，杨家兴先生有《纪念钱基博夫子百年诞辰》四首，其四云：‘敌来浩气贯长虹，倡导守城志最雄。敦品力行惟夫子，百年日月永当空。’盖咏此事也。”
9月底，国师全部西迁师生抵达溆浦，随后恢复开学上课。 1945年(民国三十四年)1月，钱先生于抗战期间所作《近百年来湖南学风》一书由求知书店出版。1月，先生再次为抗战将士讲解《孙子兵法》，并深入结合近代中西军事观点和二次大战中的战例，尤其是苏联卫国战争的胜利，对孙子军事原则予以发挥，颇多新见。“一九四五年一月，钱基博讲于湘中前线大庸军次，凡两日，每日两小时。听者五百余人。”（增订本《孙子章句训义》附录之《孙子今说》）8月，抗日战争胜利。钱先生仍在湖南溆浦国立师范学院任教。 钱基博一生，读书、教书、著书、藏书，赠书。言传身教，诲人不倦。学术成就，涉及经学、史学、文学、诸子学、文献学，学贯四部，理通欧亚。作为一位师范教授，钱基博先生对自己的教学作如是评述：“其为教也，必诚必信；以为卷怀不可以宏道，乃开诚以示物；显言不可以避患，故托古以明义，务正学以直言，无曲学以阿世。”堪称典范。他还提出“师范生一枝笔”的先进教育理念，注重对师范生国文基本功的训练。这一教育理念至今全国师范院校仍在流行，值得推广。 （本文主要参考傅宏星编撰《钱基博年谱》，据悉，该书已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2月出版） 吴曙光整理，原载图书馆馆刊《岳麓书苑》2007年9月22日第三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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