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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楼下籽务麦秸，扬场使的左右锨，吆车打的回头鞭”。这是人们称赞庄稼把式的顺口溜，邻居二叔就是这样一个吆车的好把式。 二叔的祖父在西府经商生活富裕，家中骡马成群，那时二叔吆着大车贩货走脚。生产队时，大家都知道二叔吆车的技术高，本事大，是在拉脚走江湖练下的——三大套的骡马车他能在方方不过一丈的地方吆着转三个圈的车把式。 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硬脚车轮换成了胶轮大车。有年春天，我帮二叔向南岭送粪。天刚麻麻亮，二叔就起床，先给车轴膏足油，然后把所有的牲口套绳检查一遍，才叫醒我给胶轮大车把粪装得满满的，接着从饲养室把牲口拉出来套车。二叔让大黄骡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用扫帚把大黄骡身上扫干净，拍拍它的头，喊了声“稍”，大黄骡就顺从地走进车辕里。戴镲子，挽笼头，紧肚绳，很快大黄骡就驾好了车辕，又把拉稍的枣红马、青骡子、黑驴一一套好，“啪”的一个响鞭，胶轮大车就向广阔的田野驶去。二叔纵身一跳，坐到车辕上，悠闲的抽着烟斗。他给我说车前边三角形木架是车撑，是专门用来停车时支撑车辕的；车箱挡板上写前富的是前边的，写后裕是后边的，为是的搭档板时不至于前后搭错，安装不上浪费时间，也图个吉利好听。他还给我讲起炭科拉炭，西安贩货走脚的故事。那时人们把他们叫“脚户”，说“脚户”见识广，有本事。他说解放前，他随着父亲去澄城县的寺前镇去粜麦子，父亲到宝棚押宝，把一挂骡马大车和一车粮食输了个精光，父子二人只提了个油葫芦回家，把母亲气了个半死。还说村东头淘气他妈和他姐是那年去西安贩货行到临潼，碰到因河南发大水来陕西要饭饿得走不动的母女俩，给了两个黑馍领回来就成了淘气他大的老婆……。正说到热闹处，枣红马拉了一堆粪，他喊了一声“窝”，正行走的大车立即停了下来，二叔指挥我把粪拾到车上，又吆动大车给我讲起了他走脚的古经。 转眼是到了夏收时节，“龙口夺食”，男女老少齐动员，二叔认真地检查了胶轮大车的各个部件，轴上加油，那块松了楔紧，还给前后挑尾扎上红红绿绿的纸折扇，又在车尾巴挂了一个铜铃，特意给他的长鞭上挽了一条红绸子。我和二叔、狗剩一辆大车。狗剩在车上装车，二叔吆车，我扎麦捆子。我们配合默契，像小山一样的麦车，总是平平稳稳地运到场里。那天下午，天热得出奇，没有一丝风，一路上，二叔目光炯炯，左手扬着鞭，右手扶着车辕，警惕注视着四周。快要进村时，突然天色大变，天际边乌云翻滚，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了。刚进麦场，突然火球一闪，一声炸雷，惊得青骡子跳了起来，接着枣红马一声嘶鸣，大黄骡驾着小山一样的麦车，向正在起场的人群冲去，一场车祸就要发生！只见二叔右手把车闸拉紧，左手一个回头鞭打在了枣红马和青骡的耳稍上，右腿把车撑一蹬，大黄骡一个响鼻，胶轮大车立时停了下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出了一口长气。定眼一看，拉稍的三头牲口被那一响回头鞭打得四条腿直打颤，危急时刻，二叔让人们认识了什么叫车把式。 去年麦收时节，我回乡看父亲，只见广阔的田野里，高大威猛的联合收割机在滚滚的麦浪中游戈，随风起伏的麦子眨眼间变成了麦秸和麦粒，苦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人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我和二叔谈起吆车的往事，二叔感慨地说：“下岗了！如今机械化了，拉粪犁地有拖拉机，收麦有收割机，拉回去的就是粮食颗颗，我这打回头鞭的的车把式也下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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