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老化（successful aging）渐蔚为显学，它是将发展心理学套用在老年学的一个新的研究方法。发展学的核心概念是应用策略以开发阶段性的潜能，本文试图说明：老年人应该重视发展能力并掌握如何应用相关策略。 在过去，老年学的议题多聚焦在生物学与认知功能学之上。在这个背景下，“衰老”与认知“退化”等占据议题，成为论述的主流。“发展学”框架能够给既有的老年学研究带来更广的视角，引发更丰富的内视。而“成功老化”（Successful Aging）是这个背景下的一个热门话题。发展指的是开发个人潜能，其理论与方法多使用在儿童期或青少年期的心理学研究上。但是学者认为，它同样可以用于老年期。也就是说，我们对待自己的老年时期，应该如同在儿童或青少年期一样，该多重视发展个人的能力，使得更适应阶段生活。人的行为受制于观念，偏差的观念会让人裹足不前。因此在鼓励正面行为之前往往必须先帮助跨越观念上阻碍。从一方面来看，老化伴随着某些认知功能的衰退。 例如脑神经的处理能力。年纪增大会导致处理速度的下降，人在20多岁以后，每过一年，脑神经的处理速度减缓0.04秒。虽然只有极微的减缓，但连续积累了40、50年后就变成健康风险。老年人反应缓慢，容易跌倒，甚至致残或致命（在中国，跌倒是 65 岁以上老年人因伤害死亡的首位原因）。老化也会伴随着专主力下降，容易受周围环境或噪音的干扰、容易分心、多项工作同时进行容易失误。
有学者将认知能力分成流质智力（fluid intelligence，也有称流质记忆)与晶质智力（crystalized intelligence，也称晶质记忆)，并对大规模人群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大部分人的流质智力在20岁达到峰值，然后随着年纪而下降。
什么是流质智力？什么是晶质智力？
在说明之前，请您先看看下面四道思维题：挑战A、B、C、D。建议您试着解答它们。
B）：旅人应该怎样运载，才能把三物都无损的运到对岸？D）：从军事策略的角度，二战时代的德军犯下多次的错误决策，你认为下列哪一个是最严重的错误？一般而言，善于回答挑战A与B的多是年轻人，而善于回答挑战C与D的以老年人居多。挑战A是关于找出规则（pattern），挑战B是关于解决一个新类问题。这两能力都是流质智力的表现。流质智力之所以被如此称呼，是因为它们无关乎经验积累。流质能力不是背诵获得的，而是来自于天生的；根据大的人群统计，大部分人的流质智力多在20-30岁期间达到人生的峰值，然后随着年龄而下降。挑战C与D则是关于系统知识、与智慧判断等，这些能力被归类为晶质智力。晶化（crystalized）是指经验与知识沉淀。挑战C与挑战D是两个简易的说明范例，我们用以帮助读者理解晶质智力。历史上很多伟人的成功多归因于晶质智力（想想孔子韦编三绝，他晚年留下的言论教诲成为中华文明的瑰宝）。（人类首部老年学研究书就是出自老人，完书时他79岁）
因此，老年人所拥有的认知优势，其价值是非凡的。老年人的生活本该值得期待的。上述是从流质智力与晶质智力做分析，那么记忆呢？老年人的记忆应该必是不及年轻人吧？
首先要指出：我们的记忆功能本非为了“记住”而存在！我们的记忆功能是人类演化的结果。相比于很多动物，我们并不拥有很它们所拥有的细节记忆能力（例如气味记忆，路径记忆等）。
帮助人类从大自然淘汰中胜出的，不是细节记忆的能力，是抽象能力。也就是我们善于将细节记忆予以抽象化，形成可以灵活套用的智慧。而大部分人的抽象能力要到老年才达到高峰！在第一回合，受试者要求先记住下列三张图，过一阵子后一些图片显示在他们面前，他们需要去辨识出是否属于三张图片中的。
（第一回合：细节记忆） 第一回合测试的结果是:年轻的受试者表现优于老年受试者。年轻人有杰出的细节记忆的能力，能正确的辨识从记忆中见过的图片，按细节召回记忆。
同样的受试人群接着进行第二回合的测试，这次他们要找出这三张图的“母图”。
这次，受试人（老年的与年轻的）被要求指出哪一个是母图？左上或右上？
在第二回合的测试中，胜出的是老年人受试者。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容找出正确的母图（左上角）。原来这三张图都是“子图”，它们都一张母图经由计算机随机生成的。虽然是随机，但非无序，因为子图与母图的差异是根据一个算法规则。而老年人比年轻人更能正确的识出母图，因为具备有杰出的抽象化能力。
抽象化与细节记忆呈现负面的关联性。也就是抽象化能力，需要以遗漏细节做为代价。这可能跟脑的工作效率有关。
脑是高耗能的器官（占全身能耗的20%与氧耗的15%），所以其活动必须符合效率原则。老化的过程帮助我们积累了抽象能力的优势，但其代价就是细节记忆能力的下降。
另外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强大的细节记忆能力真的是我们所需的吗？拥有超级记忆能力值得羡慕吗？这里有一个经典的例子。
舍雷舍夫斯基（Solomon Shereshevsky）是二十世纪初的一位俄罗斯记者，他也是一位记忆超人。他几乎是过目不忘，能够记住丰富的细节。他能记住任何领域的内容，他能在数分钟内记住复杂的数学公式，大型数字矩阵。
他也能记住外国语诗歌，能记住乐曲的调子，能记住满屋子的人的生日日期与衣服细节等等。但是，他却不善于“认人”。几天前刚见面的人，今天再遇见时，他却认不出来。原因是脸的细节与上次见到的不一样。他清楚的记住所有细节，但是今天见面的已经有差异。他说：朋友的长相经常'变化不定'的。
(抽象能力帮助我们掌握脸部的特征，让我们很快识出熟人面孔）
另外，有时他也有阅读困难。书上叙述会引起他的人困惑，因为这个叙述跟另外一本书的陈述角度不同。神经科学家Alexander Luria说出舍雷舍夫斯基的问题：他具有超级的细节记忆能力，却缺乏抽象记忆的能力。如果记忆衰退让我们感到痛苦，那么舍雷舍夫斯基的超级记忆能让他获得快乐吗？据说这是他晚年的情形：他的生活尚可，因为他可以靠记忆表演获取不少的钱。但那些记住的东西会经常让他不舒服。有时为了摆脱所记住东西的困扰，他就把记忆写到纸上然后把纸烧掉，以期眼见那些字烧成灰而能彻底忘掉之。以上说明的是抽象化能力，下面说明”前瞻性记忆“（prospective memory)。
前瞻性记忆指的是履行计划的记忆，比如：明天早上去见面王老师，待会下楼时顺便把垃圾带下去等等。为了完成这些计划，我们必须记住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这种记忆是属于预期性的（prospective）。
前瞻性记忆与生活息息相关，是记忆抱怨最常提及的。统计显示：所有的记忆抱怨中，25%是属于此类。前瞻性记忆的问题可能会带来社会信誉的丧失（”约好在这里见面，怎么不见人影？”，“怎么没回我电话？”），因此特别值得重视。过去很多研究报导，都显示年轻人的前瞻性记忆（测试分数）优于老年人。难道这些证据不足以支持吗？
学者指出：在一个预先设定的试验环境中（如坐在电脑前，或者是看图片等等），年轻人的前瞻性记忆测试得分往往会高出老年人的得分。
但在真实的生活环境中，老人所表现的前瞻性记忆问题，不会比年轻人更严重。我们自己的经验也支持如此（年轻时忘了交作业，或忘了上课时间的案例恐不在少数）。
（2011年文章：补偿策略与老年人的前瞻性记忆失误事件）
在自然生活的环境中（就如同我们的祖先在洪荒时代的环境下），老年人可以使用各种补偿性手段（记事本、闹钟、贴纸）等。但在试验室的测试中，老年人无可资使用的补偿工具，补偿策略无用武之地。
（老年人善用补偿策略，所以在前瞻性记忆上的表现并不差）综合上述，老年人具有的优势包含晶质智力，抽象能力，与善用补偿。以下接着说明Rowe & Kahn模型。学者Rowe & Kahn（1997, 1998）提出成功老化的三个行为策略： A-降低疾病或失能的风险 E- 社交和社会参与 H-锻炼脑力与体力 A－降低疾病或失能风险：这是成功老化三元素当中的最基本也较容易达到的层次。避免疾病或失能不只是没有疾病本身，也应该尽量减低罹病的风险。 E－社交与社会参与：社交有助于发展自我，并且避免负面情绪。社会参与可以提高老年人的积极性，增加生活动力。 H－体力锻炼有益健康，包含认知健康，这方面已经有很多证据。 以下陈述脑活动锻炼。 老年人可以从脑锻炼（包含记忆训练、思维练习等）获益，而获益是多方面的。首先，脑锻炼改善老年人的认知表现（工作记忆、长期记忆、处理速度、视空间能力、事件记忆）。脑训练还能带来大脑组织的与相关的变化，以下介绍这些变化。
1）脑血流量与脑灰质容积增加
2010年一个研究，考察了位置法记忆训练(loci记忆方法，一些国内训练手册中称为”身体信箱“与”位置信箱“方法)对中老年人大脑结构的影响。
在八周的练习后（每天一小时练习），一部分受试者获得更佳的记忆召回能力，而且脑影像显示他们的大脑皮层增厚，脑血流改善。
（八周训练后，CBF脑血流与GM脑灰质量增加） 2）脑白质结构
2012年的另一个研究也显示：即使是短期的记忆训练（8－10周内），也可以带来大脑白质皮层的有益改变。 大脑白质皮层主要由白色的包裹细胞所构成，它们包裹住神经元的轴部，能够帮助保护信号的传导效率。 2012年的研究发现：记忆训练能改善白质的结构，具体的说是包裹细胞的纤维束连接增强。而且是前部脑区比后部脑区变化更显著。 3）关键连接区的微结构
2010年的一个研究考察一群年轻人和老年人综合记忆训练（工作记忆、情节记忆、反应速度）之后的白质微结构变化情况。 共22名受训人员（20名年轻人，10名老年人）参加训练。他们每两天做一次记忆训练，持续近半年（180天）。 半年后发现：受训人员的胼胝体区的信号效率获得明显改善。年轻与老年受训人员都出现这种改善。 这可能表示区域内的包裹细胞更健康，结构连接更强。
（2010研究：记忆训练改善胼胝体区的信号速度）
胼胝体是颅内最大的白质连接体，由连接两侧大脑半球的约2亿个的轴突所组成，在整合信息及协调复杂行为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4）神经元工作效率 执行任务依赖脑信号活动，信号的激活减弱表示脑活动的效率高－－这是因为所募集的神经元少，它们的加工效率提高。
在2011年，研究人员对 24 名健康老年人进行工作记忆训练（视空间工作记忆和言语工作记忆）。 其中一半老年人被随机分配到强化组（高负荷训练，训练难度阶梯上升）。另一半老年人被分配到控制组（低负荷组）。 在五周之后，两组人员都显示比训练前更佳的记忆能力。 对比训练前的影像分析：两组受训人员在特定脑区都出现激活减弱现象，而高负荷训练组尤其显著。 2017年另外的研究显示类似的结果。研究人员对 21 名健康老年人进行了类似的工作记忆训练。 结果发现：与训练前相比, 这21名老年人在训练后前额叶激活下降。表示经过训练后, 前额叶只需要更少的神经元就可执行同样的任务。 5）代偿策略能力 老年人的大脑在执行认知任务时会募集其他脑区的资源，以弥补认知功能的不足，这就是大脑代偿策略。 2012年的一个研究发现训练会导致局部脑区激活增强，增加大脑的代偿策略能力。 2012年，学者对一群老年人进行语义记忆训练, 并以年轻人做基线对照，结果显示, 训练后老年受训人员的成绩提高，更接近年轻人。 但是在脑活动模式上, 老年人在受训后出现信号活动形态的改变。这种改变是年轻人所未出现的。 首先，在训练开始前，年轻人和老年人的脑活动形态一致：均表现出单侧激活（左侧额叶）。
（右图：老年人在训练后出现PFC区双侧激活，这现象不出现在年轻人） 但在训练之后老年人出现了与年轻人本质上的差异，由训练前的单侧激活转为训练后双侧激活。 学者认为这样的脑区活动改变与增强与记忆成绩提高相关, 提示脑区活动增强起到了代偿的作用。 6）脑区间的功能连接 不同脑区间的功能连接（也就是“信号同步”）异常与认知功能表现不佳有关。 中科院李娟课题组对一群老年人实施为期3个月的综合训练（脑活动训练、身体锻炼和心理辅导）。3个月后的脑影象显示：这些老年人在多个脑区之间的功能连接增强，而且这些连接上的改善程度，与认知改善呈正相关。
（中科院：3个月训练后，功能连接增强） 前面所述多是基于学术的研究发表。我们除了关注学术方面的论述之外，也不妨关注一下别人的人生经验分享。 十条人生经验 神经科学家达尼尔-列卫廷（Daniel Levitin）是畅销书［Successful Aging］的作者，他自己也是一位老年人。对于开始步入老年的人群，他提出十条建议：
1）尽量不要从工作上退休下来。即使退休了，也要坚持从事你认为有意义的工作。
2）向前看，不要活在过去（怀旧过去无法带来健康）。4）简约过日子，每天坚守健康作息与简单的生活方式。
7）固定时间见医生--但若无特殊情形，不宜过度频繁。8）远离负面的心理暗示，不要告诉自己”已经老了“（但也不宜冒失，以至于危害自己或它人！)
9）要懂得欣赏自己的认知优势，如前述的晶质智力、抽象记忆、智慧与洞察、知识积累等等。
10）挑战自我：尝试新活动、学习新事物或新技能、浸入一个新环境、走出舒适区、积极挑战自我！
新的统计显示：每过一年，全球的平均寿命延长3个月。在本世纪出生的人群(00年后)中，估计有一半以上可以活超过百岁。如何善用岁月，让晚年生活更丰富，这样的议题越来越重要。成功老化是在这个背景下出现的新话题。我们该多关注与学习，或许可以从中掌握一些有益的策略或技巧。参考文献： https://tmu.pure./zh/publications/ （台北医学院）成功老化: 老年健康的正向观点 https:///10.1111/j.1468-5884.2010.00453.x （前瞻性记忆） 霍丽娟 郑志伟 李瑾 李娟（2018年）［老年人的脑可塑性:来自认知训练的证据］心理科学进展 Advance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中国北京）2018, Vol. 26, No. 5, 846–858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老年心理研究中心） https://www./sites/nextavenue/2018/09/10/what-is-successful-aging/ Successful Aging
《黄手环行动》是中国最大的老年失智的家人社区，请加入我们的行动，一起向阿尔茨海默病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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