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聆听 | 梁静 | 烟火味儿

烟火味儿

图源：堆糖

诵读、文：梁静

版式设计：湛蓝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这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唱着唱着我就想：若形容母亲是烟火，儿女就是那袅袅炊烟，生活便有了诗情和画意。

小时候，我家的老屋是两间草坯房，虽然地方小又简陋，可一家三口住得非常温馨。在寒冬腊月，盖着母亲缝制的小花被，喝着她熬的小米粥，睡着暖烘烘的火炕，我就像大雪漫天覆盖下的小麦苗一样茁壮成长，眨着好奇的眼睛，哈着气儿欣赏窗玻璃上冰凌花的印子，巴望着快点长大。在烈日酷暑，太阳炙烤着草屋的顶檐，散发出陈旧的味道，闻起来特别踏实，那是母亲烧饭时弥留的烟火味儿。每次奔跑着回家吃饭，还没踏进院子门就喊：“妈，我饿了！”所以，我对什么时候能住上新房子没有欲望和概念。

老屋已修缮多次最终还是撑不住了，每次下雨就要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桶或盆子摆上，我那年八岁，只管给母亲帮忙，却不感到愁苦，因为父母从未把哀怨的一面显露给我，我只看到他们共同携手建起了新的家园。每天母亲会往返回家把饭做好，陪我吃完再把打包的带过去给父亲，我就是负责烧热水的。就这样日复一日，终于在秋末最后一场冷雨来临之际，新房完工了。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就决定住下，感受新房的气息，连铺盖都还没搬进去，也没有现在的入伙仪式，只把带有两个大轮子的托板车推过去停放在院子里，简单地铺上被褥，上面再蒙一块超大的塑料油纸，就这样一家人挤在上面美美地睡着了，听着秋雨敲打油纸的声音，如同来自天堂奏响祝福的音律，那么动听，那么和谐。

入住新房以后，日子的甜蜜感增加了许多倍，这是父母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没有请任何的工匠，所以住起来特别珍惜。最夸张的是父亲看到我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似笑非笑地说：“别跳啦！磨坏了我的水泥地。”当时就想，这也太小气了吧！长大以后才感悟到，亏得父亲那句话，让我恪守着一份珍惜从而渐渐养成的淑女习惯。起初所有用品都是从老屋搬过来的，与新房的格调大有差异，但碍于刚建好房子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就暂且没有添置新的家具，唯独先请人凿了一口井，不仅为了早点吃上那甘甜的井水，也解决了不用再跑去村里排队担水的问题。同时搬过来的还有一口奶奶留下的旧水缸，至今还在。听母亲说，是打鬼子的时候奶奶留下的唯一财产，那个年代为了躲避战争经常拖家带口地进猫耳洞，许多生活用品就在东躲西藏的过程中丢失或破坏了。所以那口缸在我们家存在的历史最悠久，常常看到母亲在缸口上磨菜刀，那缸口就是磨刀砾石，缸是什么材质的我说不清楚，现在市场上是看不到了，用来蓄水几天都不会变质。

生活就是这样，在母亲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中美妙地进行着。我每天放学还是会跑到大门口就喊：“妈，我饿了！”炊烟在向我呼唤，饭菜的香味儿早已飘满了整个院落，厨房里闪过母亲围着灶台转的熟悉身影，时而舀一瓢水，时而掀开锅盖翻翻菜，时而送一把柴草进灶眼，画面是那么地温暖。这些动作她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从未抱怨过，即使在怀我弟弟的时候，母亲都未曾间断过，依然每天把饭菜做好等我们回家吃饭。日渐隆起的肚子不方便坐下来烧火，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每天放学不再想着肚子饿，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家帮忙。生火做饭用的柴草都是她自己翻晒和准备的，直到临盆之前还要把柴房堆满，才好安心坐月子。这是生活的主旋律，奏乐的人永远是母亲。

记忆中，母亲没有生过大病，我知道是她的隐忍和坚强掩盖了那些病痛，直到2008年她的胃病发作。当时母亲是住在我家的，胃痛折磨得她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我决定还是带她做个全面的检查。之前她总是怕去医院，怕给我们添麻烦，这回连哄带骗地送了去。没想到竟是噩耗，医生说：“回去安排后事吧，剩下的日子该吃就吃，该干啥的尽快安排。”那会儿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医生肯定是误诊了，八公分的肿瘤应该是良性的，不然母亲是用何种惊人的毅力抵抗这肿瘤君呢？不可思议！我一定要证实这种想法，我一定要带母亲找天下最好的医生，不惜一切代价。后来事实证明不是诊断错误，而是现在的技术发达了，我们有幸找到一位顶级医师，通过手术以及采用直注进口抗癌药物成功的挽救了母亲的生命。在住院的那段日子里，因为离家较远，不能给母亲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只能打包或者吃医院的食堂饭。周末家人来替换，才可以乘车辗转回家煮点粥或者面条带过去，母亲因为化疗的痛苦一再请求我送她回乡下老家，而我因不能为母亲做一餐带烟火味儿的饭菜，心里感到歉疚不已。

再后来，农村兴起了使用煤气，我回娘家时帮母亲装上煤气炉，她喜滋滋地接受了，却从不舍得用，还自定义煤气要花钱买，柴草就随手可得。我是觉得又好笑又不忍心她这么节省，连忙解释说是为了家里干净，她却反驳说家里就剩老两口了，能烧出多少烟儿来。听完这句话我才砸出滋味，母亲是想我们多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是我们儿女的责任，也是一种亲情的维护，更是一种义不容辞的陪伴。诗情来自生活、画意来自生活，是母亲的平凡和伟大创造了我们的诗情画意！

2019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