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崔加荣 图源：堆糖 怀 梦 版式设计：湛蓝 · · · · · · ●6● 进入腊月，秋风镇便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有了古拗山这座宽厚的围墙，把西北吹来的冷风死死地挡住，秋风镇的冬天也不觉得太冷。人们只穿了一件薄棉袄，亦或是一件毛衣，就已足够御寒。铁路上撬动铁轨的工人，索性把棉袄也脱下来，挂在绿色的铁网围栏上。 小镇的集市上，敞着衣服扣子的老大爷，肩上扛着长长的竹扫把，嘴里喊着“看着看着！”，提醒人们小心被扫把挂着了。悠闲的女人，手里牵着五六岁的小女孩，背上的婴儿在熟睡中流着口水。 灵子用身子挡住拥挤的行人，给怀梦开路。第一次在小镇逛年集，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同时又有些紧张，怕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怀梦挤丢了，她紧紧地攥住怀梦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好不容易挤出闹市，来到路边一个卖烧饼的铺子，挂着一个纸板写的牌子：五香烧饼，一元一个。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她俯下身子问怀梦：“好香的烧饼，你吃不吃？” 怀梦歪着头看了看，回答道：“我爸爸说那边的好吃。” 说完，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烧饼炉子。灵子带他走过去，买了两个烧饼，一问价格：八毛钱一个。灵子心里咯噔一下，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背过身去，擦了眼泪，正要拉着怀梦回去，手机响了起来：“灵子，我是……” 从声音里，灵子听出来是怀梦的爷爷老林，他很少打电话来，每次都是奶奶打电话来询问怀梦的情况，找怀梦说说话。 灵子弱弱地喊了一声：爸。对方就直奔主题：“灵子，过年你们回来吧，我们都准备好了。” 灵子沉默不语，她还没想好过年的事儿，依她内心的想法，她想留在小镇过年，可是想到怀梦，又想带他回去和奶奶团聚。 “你们两个人在小镇上无依无靠的，肯定要回来过年的，回来热闹热闹。” 老林正说着，突然奶奶抢过电话：“灵子啊，放假回来，都得回来过年。我们明天就去接你们。” 说完，不等灵子说话，便挂了线。灵子犹豫一会儿，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原本也想让她和孩子回去城里过年。听说奶奶极力要求回去，就劝灵子先回奶奶家过年，然后再回县城住几天。 挂了电话，灵子又打电话给怀梦的爷爷，说明天就回去，自己坐绿皮火车回去，不用接。 决定了回去，灵子便不再犹豫，马上回去买了车票，收拾好行李。 第二天赶到家里，已经是傍晚。奶奶一见到怀梦，一把搂在怀里，眼泪就下来了。稍作休息后，老林把灵子和怀梦带到一个房间里说：“这是你们的房间。被子已经晒好了。” 灵子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一张实木打造的大床，一张书桌。怀梦跑过去，把桌子上的火车模型抱在了怀里。灵子看着墙上的相框，里面几张照片都有些发黄。突然，怀梦指着一张照片叫起来：“爸爸！是爸爸！” 奶奶把相框取下来，让他摸了摸那张照片，对他说：“这个不是爸爸，这个是爷爷。” 灵子心里一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我爸也是铁路人啊？” “是呀！这是毕业实习时和火车合的影。” “戴着大盖帽真神气！” “神气是神气，就是辛苦，开了一辈子火车，还让强子也考了铁路学校。”奶奶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阴郁下来。  灵子低头不语，怀梦抱着相框东看西看。奶奶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说：“唉！命里注定！父子俩都为铁路而生。” 灵子从怀梦手里拿过相框，看着几张发黄的照片。突然，一张照片映入眼帘，照片里的爸爸一身铁路制服，头戴大檐帽，站在一所发黄的房子前，向经过的列车敬礼，房子正是秋风镇道班的扳道室，她和怀梦正在苦苦坚守的家。 一家人都陷入沉默时，老林摸了摸怀梦的头说：“怀梦，你喜欢火车吗？” 听到火车，怀梦突然兴奋起来，跑过去拉开书包，掏出来磨得皱巴巴的画本，递给爷爷看。老林打开画本，看着一张张歪歪扭扭的火车和铁路，他一时沉默了。 突然灵子转过身，走到老林面前，严肃地说：“爸，我想去学开火车。” 老林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看着灵子说：“火车可不是闹着玩，火车司机手里握着整车人的生命，思想要高度集中，那都是男人干的职业。” 灵子说道：“也有女司机呀，现在男女平等了。” 老林一时沉默，灵子趁机央求他：“爸，你帮我找找铁路学校的门路嘛。我可以从头学。” 老林扬起脸，看了看天花板，说道：“不容易啊！” 然后，对灵子说：“都休息吧，天不早了，坐了一天火车，孩子也累了。” 两个老人离开了房间，灵子和怀梦上床休息。怀梦抱着手里的火车模型很快就睡着了。灵子在昏暗中朝墙上的相框看了看，也侧身睡去。 灵子和怀梦在乡下过了春节，又小住了几天，便按照计划到县城的母亲家住下来，除了陪母亲之外，灵子在外面跑了几天，母亲问她，她也不说，只说出去逛逛。转身又问：“你想不想我陪你嘛？” 母亲回答说：“那当然啦！你去支教这两年，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 灵子机灵地回答：“那我就想办法回来陪你！” “想啥办法呀？要调回来吗？” “保密！” “这孩子，神神秘秘的。” 过了正月十五，灵子便离开了县城，回到秋风镇，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怀梦也很快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但是，仍然不愿意和同学玩，只是默默地努力学习，没事就拿着那本画册画火车。 灵子利用周末的时间，又带怀梦回去县城，她要办成一件想做的事情，但是她谁都没有告诉，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默默进行。 期末考试结束，灵子便找到了校长，提出了自己辞职和怀梦转学的请求。校长和校务处领导苦心相劝，皆无法改变灵子的决定，最后，校长用一种异样的神情看了看灵子，只好在申请书上签了字。灵子走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到教导处主任小声对校长说：“到底是城里的人，想让她扎根这山里，终归靠不住。” ●7● 离开秋风镇那天，天气炎热，铁路两旁的夹竹桃粉红的花朵在太阳的炙烤下无精打采，长长的铁轨在阳光下刺眼的光亮。灵子回头看了一眼道班那土黄色的房子，带着怀梦转身上了火车。 下了火车，回到母亲家里，灵子把行李往屋里一放，对母亲说：“妈，我们回来了。” 母亲高兴地拉着怀梦的手说：“好好好！回来就好！这下可以住到开学再回去了。” “妈，我们不回去了。” “你说啥？不回哪里？” “不回秋风镇了。” 对灵子这个决定，母亲感到十分意外，以前她好劝歹劝，灵子就是不肯回来，坚持在那偏僻的山里支教，带着孩子艰苦地生活。这次可主动回来了，母亲高兴地揉着眼睛说：“你终于想通了，在那穷山沟里多苦啊。” “妈，我不是怕苦，我是回来上学的。” “啥？上啥学？” “妈，我回来县城读铁路技工学校。怀梦也转到县一小读书了。” 母亲不懂学校的事儿，一时无语，但是她知道灵子的性格，劝也无用，只好说：“我也不懂，你自己选择就好。” 灵子应了一声，便带怀梦去收拾屋子。院子里走动的鸽子“噗哒哒”一声飞到房檐儿上，地上落叶四散开去。 暑假结束后，灵子按照以前办好的手续，顺利进入了西塘铁路技工学校，怀梦则进了第一小学五年级插班。入学当天，她特意打了个电话给老林，老林在电话里只告诉她很多学校招生为了赚钱，要小心上当，便不再多说。 开学后，灵子和怀梦各自住校，周末她去学校接上怀梦一起回家。母亲则变着花样做好美味佳肴，等他们回来。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的石榴树下，在蟋蟀的唧唧声里，共享天伦之乐。 怀梦进入新的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便有了新的状态，一直没有勇气参加的篮球队，他也报名加入了。灵子看在眼里，深感欣慰，时间正逐渐冲淡失亲的伤痛，她相信怀梦慢慢会走出阴影。 想到这里，她在纸上写下“妈妈”两个字，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心里有着对火车和铁路的期待，灵子对学习也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但是毕竟是女生，学习期间的苦和累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通过两年的努力，她不仅掌握了传统蒸汽机车的驾驶技术，还熟悉了电气化火车的驾驶技术。第一节实践课是列检常识实践。一大早，灵子就兴奋地起了床，穿好制服，挺起胸脯，对着镜子里的飒爽英姿敬了个礼，满怀信心地走向铁路实践基地。 当导师把一个墨绿色工具包递到她手里，压得她一咧嘴，两手向下一沉，差点接不住。导师收起笑容，大声对她说：“拿好！挎在身上！” 她用力拎起工具包，挎到肩膀上，按照指令，掏出锤子，检查列车各个部位。 “转向架弹簧” “正常” “主轴螺丝” “正常” …… 灵子踩着高低不平的枕木和石子儿，一个小时的实践课下来，便汗流浃背。她一屁股坐在铁轨上，用袖子擦汗。导师见状，大声吼道：“起来！马上离开铁轨！” 灵子吓了一大跳，迅速跳到站台上，一脸懵懂地看着导师，不明白他为啥那么大声。导师摘下帽子，对她说道：“铁轨上随时都有可能来车，干完活迅速离开，这是第一原则，一定要记住。” 灵子心里一热，马上响亮地回答：“记住了！” 实践课结束，下午自由活动，灵子早早地去学校把怀梦接回家里。刚要去洗制服，怀梦的教导主任打来电话：“你好！这里是教导处，我是王老师。”    “王老师你好！” “收到学校的通知吗？要求家长下周一参加孩子的半成人礼。” 灵子心里一愣，没听怀梦说呀，可又不便和老师说没收到，便和老师说收到了。挂了电话，灵子把怀梦叫过来，问明缘由。怀梦吞吞吐吐不说话，在灵子的再三追问下，才从书包里掏出学校的通知，递给灵子。灵子一看，是两周前的通知，说下周一举行半成人礼，学生代表上台做感恩致辞，要求父母参加。看到怀梦面无表情，灵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抚摸着怀梦的头，温和地问道：“怀梦，为啥不告诉灵子呢？灵子可以请假去的。” 怀梦不作声，灵子问了几遍，他才说他一个人可以，不要灵子去，也有的学生父母不参加。灵子蹲下来，把他搂在怀里，说：“灵子一定会去，会陪你一起参加。” 怀梦仍然说不用了，不要灵子参加。灵子不敢再说下去，便拉他去屋里写作业，自己去洗衣服。 按照铁路学校的规矩，除非生病，学生不得请假。周一一大早，灵子跑到学校，向教导员和教务处反复说明了情况，请了假，匆匆忙忙赶去怀梦的学校。 到了学校，操场早已坐满了人。主持人刚好叫到怀梦的名字，怀梦拿着一张纸走上讲台，向台下看了一圈，突然，他发现灵子在观众席的左边站着，便收回了目光，展开发言稿，开始发言： “.…..我有一个好妈妈，还有一个好爸爸，我的爸爸是一名扳道工，每到周末，爸爸便带我去道班看火车，上个星期，爸爸还带我去动物园玩，在爸爸妈妈的养育下，我快乐地长大了，我要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现在，有他们的陪伴，我很幸福……” 灵子早已泪流满面，双手掩面，忍住不哭出声来。 怀梦的发言结束，操场上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灵子跑过去讲台边，一把拉住怀梦，把他搂在怀里，低声问道：“怀梦，你为什么要说谎？爸爸已经不在了。” 怀梦挣脱了她，倔强地说：“他没有！” 说完，眼泪便涌了出来。灵子再次试图拥抱他，他躲开了。灵子低声喊道：“怀梦！爸爸已经离开了我们！” 怀梦转身对灵子说了一声“你别再说了”，便跑了出去。灵子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看到他跑回教室，自己才在教室外面的花坛上坐下来，看着怀梦趴在课桌上，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无助的泪水爬满了双颊，她也不擦，被风吹起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怀梦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她，也打破了她花费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自信。 就这样，怀梦在教室里趴着，灵子在外面坐着，一直到中午放学。同学们散了之后，灵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捋了捋头发，走进教室，轻轻地拉起怀梦：“好了怀梦，我们回家吧。” 怀梦也不再倔强，无声地跟着灵子回了家。 8 . 怀梦  怀梦的半成人礼过后，灵子一度陷入了失落，她无法把握怀梦，也没有信心把握未来。虽然俩人表面上很快恢复如初，但是眼神里明显有了隔阂。这让灵子无法快乐起来，夜里经常失眠。 学校逐渐进入全面的实战实习，她常常集中不起来精神。在一次实践课上，她甚至还出现了错误。当初她恳求报名入学时，就曾有人担心一个女孩子做机车司机是否合适。如今面对她的表现，学校领导便找她谈了一次话，把学校的担忧和她说了，她情绪低落到极点，一度想放弃。 学校组织了铁路系统退休职工到学校做报告，讲述实际工作经验和心得。灵子无心参加，犹豫了半天，她还是去了。 活动开始，当嘉宾走上讲台，灵子惊呆了，做报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梦的爷爷老林！老林扫视了观众席，很快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何，自从知道老林也是老铁路职工，尊敬之情油然而生。她坐直身子，朝老林投去一个微笑，聚精会神地听完了报告。 午饭后，她正要回宿舍午休，教务处有人来找她，她跟着来人走进教务处，老林正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爸”。 老林示意她坐下来，递给她一瓶水：“怎么样？这两年学得怎么样？” 虽然每年假日，她都会带怀梦回去乡下住一段日子，但是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在工作场合单独面对，还是第一次。她有些紧张，接过水，放在茶几上，低着头回答道：“不太好。” “学校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当初我就和你说，火车司机是一个高度紧张而又枯燥的工作。” 老林接着问道：“听说你最近精力不集中，不像以前那样积极努力。有啥事吗？怀梦不听话吗？” 说到怀梦，灵子一下子控制不住，嘤嘤地抽泣起来。 老林有些意外，再三追问缘由，灵子只好把怀梦的举动和他说了。老林没有多言，只说叫灵子好好学习，他会去找怀梦聊聊，然后便叫灵子回去了。 第二天，老林和学校商量后，在学校留了下来，除了辅导一些学生外，重点带着灵子实战训练。在他的鼓励和辅导下，灵子每天干劲儿十足，不到两周时间，就可以熟练地反复操作各项设备，使用真机车实际操作。 周六晚上，学校举行第一次夜间实战考核，老林把怀梦带到学校，给灵子加油。 灵子一身正装制服，双手戴着白手套，神情严肃地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走进了驾驶室。向坐在副驾驶室的导师敬个礼，然后在操作间坐下来。 “汽笛开关” “正常” “制动” “正常” “灯光” “正常” “前方铁轨” “正常” “鸣笛” “启动”   一声鸣笛过后，灵子缓缓推动操作杆，机车动了起来。灵子激动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严肃地望着前方，两条被磨得锃亮的铁轨在灯光下如两条玉带，引领机车前进。 突然，一条狗出现在铁轨上！灵子“啊”了一声，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 “制动！”导师大喝一声。 灵子慌忙拉起制动杆，火车缓缓停下来，在惯性的推动下，机车还是撞上了流浪狗。那只狗慢慢幻化成一头牛，最后变成一摊鲜血，顺着铁轨四散开来，布满了她的眼睛，“啊——”她闭上眼睛，抱住头蹲在地上。 导师把她拉起来，走下机车。老林和怀梦都慌忙跑过来，拉起灵子：“灵子！灵子！你怎么啦？” 灵子拼命摇着头，倒在了站台上，抱着头哭泣。怀梦蹲下来，轻轻拍着灵子的背，灵子抽咽着，身体发抖。 突然，怀梦双膝跪下去，身子紧紧贴住灵子，双手搂着她的头，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灵子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怀梦，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你叫什么？怀梦！你叫什么？再叫一声，快！” 怀梦慢慢地站起来，拉着灵子的手，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妈妈—” 这回灵子听清楚了，她一下子扑到怀梦身上，双膝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顺着空旷的铁路，响彻了整个考核场。 老林把两个人拉起来，递了纸巾，灵子擦干眼泪，羞涩地看了一眼老林。怀梦一手拉着灵子，一手拉着老林，走出考核场，地面上三个身影被路灯拖得老长。 按照老林的吩咐，灵子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下午，老林找到灵子，询问她的状态，问她可否继续考试，灵子咬了咬嘴唇，回答道：“你在铁路上干了一辈子，强子把生命都给了铁路，我既然选择了强子，选择了这个家，一定要接着干下去，因为铁路上有我的亲人，有怀梦的牵挂。” 老林心里暗暗为灵子的韧性叫好，说了一声“那我知道了，今晚继续考试”，便去了教务处。 晚上八点，老林带着灵子和怀梦，准时出现在考核场。来到机车滑动区门口，怀梦拉着灵子的手，朝她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妈妈！加油！你一定能行。” 灵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谢怀梦！” 说完，灵子大步向机车走去。怀梦手里拿着一支小红旗，和爷爷站在站台上，等候机车到来。 一阵汽笛声过后，机车在“咔嚓咔嚓”声中，缓缓驶来。老林拉着怀梦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坐在驾驶室里的灵子从身边驶过时，怀梦拼命挥舞着旗子，大声喊着：“灵子妈妈！对不起—”  相关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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