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阳节这天，我的家乡蕲春家家户户门窗户台都要悬挂菖蒲和艾草。那菖蒲形如剑，色碧绿，插在门窗的缝隙间，有如一道天然屏障，妖魔鬼怪全都挡在外面；那艾草则是艾中之王的蕲艾，三五株扎成一把，房前屋后厅堂卧室，倚墙而放，既驱邪又益身健智。艾草的药香随着光阴的流逝，也跟着四处飘散，呼吸这药香的蕲春子民大都百病不生，健健旺旺，益寿延年。 今年的端阳，临近正午，按惯例和习俗，我得上街买菖蒲和蕲艾，只有家里悬挂这两种神草心里才安稳踏实。可找遍大街小巷，只有菖蒲而不见蕲艾。我好生奇怪，百思不解，这蕲艾可是国家地理标志性产品，有艾都之称的蕲春县城，哪能寻觅不到这仙草的芳踪呢？当我沮丧地回到家里，住在城郊老家的父亲用三轮车送来几捆蕲艾，说是刚从菜地里收割的，属正宗端阳正午艾。端阳节这天的正午前后，收割的蕲艾才叫正午艾，因这时的艾草吸收了正午的阳光，光线足、药气浓，备受推崇。家有老人是个宝，端阳送艾草避邪，七月半中元鬼节又送来干稻草，帮我焚纸化钱，祭奠列祖列宗。老父娘亲啊，子女不管长多大走多远，永远都走不出你们的视线。 吃过午饭，酒后的父亲跟我讲起了关于艾草的传说。那是一个美丽而又忧伤的传说，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传说。五百多年前，古城蕲州有一艾姓小子，因家境贫寒，三十出头才讨得一房妻室，妻子直到四十岁才中标怀孕。按常理应该是谷雨前后分娩，可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肯出来，到了芒种还会落怀，这可急坏了家人。同城名医李言闻听说后主动上门号脉问诊，开出用野艾叶做引子的催产药方，以水煎服。口服催产药的同时，还要用艾草煎水沐浴，太阳出山之前和落土之后各一次，通经活络，让滞阻的血脉流畅起来。说来也怪，不出几日，一女婴呱呱坠地，取名艾蒿。艾蒿长到十五岁出落得像仙女一般，亭亭玉立，纯净如水，异常可爱。艾家人为报答李言闻的恩情，托媒人向李言闻的儿子李时珍提亲。李时珍年方二八，正潜心钻研药草，搜集整理《本草纲目》，哪有心思成家，便婉言谢绝。艾蒿伤心至极，终日以泪洗面，发誓非李时珍不嫁。可李时珍背着药篓只顾访山川五岳，尝百草辨真伪，三年五载才回家一次，哪知道还有人一直在痴痴地等待。艾蒿的屋前屋后长满了野艾，痴情的艾蒿以野艾为伴，忧郁寡欢，不几年，便相思成疾，忧悒而终。 大概是有了艾蒿相思泪的浸淫，野草变香艾，蕲州城周边的野艾一夜之间全都脱胎换骨，变得杆直叶厚，艾绒丰富。李时珍回家听说后更加发奋努力，广罗博采，费三十年之殚精，终于完成了伟大巨著《本草纲目》，以慰艾蒿的亡魂。传说终归是传说，但蕲艾与别处的艾草大有不同却是不争的事实。有科学证据表明，蕲艾精油的出油率为一般艾的两倍，同时含有侧柏酮和异侧柏酮，而一般艾则未检测出有此成分。蕲春地处北纬38°线上，南橘北枳，这也许是神秘的北纬38°缘故吧。 父亲八十有余，常年以艾叶当茶，喜酒不沾烟，身子骨十分健朗。送走老父，友人邀我去蕲艾堂艾灸，久闻其香不知蕲艾香，这艾灸我还未尝试过，只是听说用蕲艾条进行艾灸有许多神奇之处。比如男性灸阳穴可健脾强肾，灸肚脐周围驱寒祛湿，常灸远离伤风感冒等。为我做艾灸的是一位妙龄女子，腮红肤白，楚楚动人，听口音不是蕲春本地人。女子是从江对面黄石专门来学习的，她说学成后回黄石开一家大的艾灸馆，让黄石市民不出家门也能享受这项保健服务。姑娘一边手执艾条，小心翼翼靠近皮肤，对准穴位定时艾灸，一边莺声燕语细说蕲艾的特点和前世今生。她说，蕲春自称艾都毫不夸张，上十万亩蕲艾种植基地蔚为壮观，清风徐来，绿浪翻滚，艾香四溢；中药港是全国定点的十七个中药材集散地之一，药商巨贾多聚会于此；蕲艾产业孵化园有数十家企业，共开发生产与蕲艾有关的产品多达上百种，每年消耗蕲艾原材数千万吨。难怪街上找不到蕲艾，原来都集中到了蕲艾产业孵化园。一个异乡女子对蕲艾如此熟悉和推崇，令我这位地道的蕲春人汗颜。 青春年少外出求学曾邂逅一北方姑娘，接触中常提到我有一种异样的体香，那时没往心里放，现在想起来其实就是艾香。这不是我个人的专利，蕲春儿女都有这种异香，因为我们都是在蕲艾的熏陶中生活的，洗艾水脚，泡艾水澡，饮艾叶茶，浑身散发出艾香不足为怪。不信你看蕲春的家家户户，一年四季哪家少得了风干的蕲艾？ 灸毕，浑身通透，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异常轻松。不是么，药到蕲春方见奇，艾草青青蕲艾香。   作者简介 江清明，湖北省作协会员。15岁有短篇小说《桥头街轶事》问鼎《丒小鸭》，先后在《芳草》《长江文艺》《当代作家》《当代小说》《小说月刊》《通俗小说报》《辽宁群众文艺》《水晶石》、《青春》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近百万字;在《南方周末》《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杂文报》《湖北日报》《福建日报》、《知音》等报刊发表散文随笔、诗歌近100篇(首)。《戏嫂》《谁先跳》《神医任尔楚》《齐昌》等小说被《微型小说选刊》和各类选刊选载，多次获奖。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爱你好难》和纪实文学作品集《伊甸园，不该偷吃的禁果》。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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