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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解读 | INFJ艾米莉·狄金森(二)

 亭世相 2020-03-28

“重要的东西不会轻盈地漂浮,它会一边沉重地消失,一边扩散出轻微的波浪。”——让·科克托 《遇见毕加索》

  • 人格矛盾解读——自卑vs自傲

INFJ多少有些自卑情结,和完美主义倾向。他们能理解和包容他人的缺点,但对自己,却始终在较劲。他们喜欢审视着自己的缺点,试图通过不断完善,来克服自卑。即便在他人看来,他们是那么自信,和富有感染力。

这也是很多人看不清INFJ的原因之一,其实他们追求的是十分努力下的毫不费力,清规戒律后的云淡风轻。表面的与世无争只是内里争强好胜的外衣。

来看艾米莉·狄金森,她是这么的才华横溢,理性和感性交织的气质炫目于诸多慕名者。然而,她对自己的外表却总有一种自卑感,也多次提及自己不够美丽。

比如,影片中和姐妹温妮的对话,坦言自己不会结婚,因为别人都很美好很优秀,而“自己却是这美丽中的一只袋鼠”。

在追求者慕名而来登门拜访时,狄金森甚至不愿下楼与其会面,并说道“他太美丽,而我不够美丽”。

当追求者用“光芒四射”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狄金森,向其表达爱意时,狄金森却把它看成是一种嘲笑,并尖刻地回复以“嘲笑是无法走入任何女人的心里的”。

对外表的不自信深深地嵌入在狄金森体内,以至于面对情感上的挫败,她也下意识地归咎于自己的不美丽,不够好。

在影片中,有这样一幕也明示了这一点。

当温妮告知狄金森其倾慕的沃兹沃思先生和其夫人一同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城市时,她的情绪在克制中慢慢瓦解直至崩溃,并强烈的自我攻击,是因为自己的不够好不够美丽而被抛弃。

当温妮说“你把身体上的美好看得太重”时,狄金森的话似乎再次展露了她对外在的自卑感,“那些能对自己不够美丽而保持乐观的人,是那些已经很美丽的人,而我只能用嫉妒来温暖自己”。

艾米莉·狄金森不仅在外表上的美丽深陷自卑,对于道德上的美丽,她也有很强的执念。

INFJ往往过分看重道德,他们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强烈道德意识,把自己当成他人眼中道德审查的目标。任何怨恨、残暴、嫉妒、报复情绪,以及其他恶毒的不良意图都会对他们的内心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们害怕不良的意图和不善的情感,一旦内心萌生了仇恨和敌意,便会毫不犹豫地极力压抑,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对别人的评价也极其敏感,一些不被善待、不好的评价往往使得他们那颗敏感的心受到伤害。

因此,当他们发现自身的美德只是为了弥补错误,内心不良的意图和不善的情感时时冲撞,试图吞噬虚假的美德时,他们便有一种失控感,想要极力压抑,不断修正。

而这一切,其实是人性中最本真的一面,是INFJ把美德看的太重,束缚于他者评价和超我压抑的镣铐下。

如同狄金森面对所爱之人的不辞而别,尽管体内嫉妒、愤怒、仇恨的情绪在翻江倒海,却仍一味压抑,并冠之以“我还有许多缺点需要修正”的安慰之词,用高标准的道德扼杀不善情感的萌芽。

而温妮那句“我觉得你对自己太严苛了”,似乎也是很多INFJ在日常中能接收到的话。

是啊,INFJ对待自己如此严苛,似乎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似乎想要获得人人的喜爱。但他人的每一次离去又仿佛再一次加深他们固有的错误认知,即因为自己不完美,不够好,所以不被喜爱,所以被抛弃。

于是,他们变本加厉的试图修正那些不好的地方,以为只有足够好了才有资格被爱,才不至于被抛弃。

这是埋藏在冰山下深深的自卑,然而矛盾的是,INFJ自傲的一面也在蠢蠢欲动,时不时浮出水面

比如,影片中,当温妮告诉狄金森她本性高雅,灵魂美丽时,狄金森反驳“这在世界上又有什么用”,似乎在否定内在美。但当温妮继续劝解情感受伤的狄金森,说他倾慕的沃兹沃思先生和其夫人生活的很开心时,狄金森又自傲地嘲讽道,“她太呆滞,一味顺从,这样的婚姻根本不可能用开心来形容”。

这里,狄金森对自己作为一个思想丰盈,灵魂高雅的独立女性形象的孤傲感清晰可见。没错,即便自卑于外在,即便嘴上说着内在没什么用,但她心里清楚,她是多么有趣的灵魂。

她不会屈从于这世俗无聊的刻板的男欢女爱,能碰撞的必须是两颗自由的灵魂,比谁更高,追风而去。也因此,她无法接受,同样拥有高雅灵魂的沃兹沃斯先生,怎么能和呆板顺从的女人结婚生活呢?

狄金森的内在是孤傲的,她当然也值得拥有这份孤傲。她灵魂的高贵、思想的绝美、头脑的辽阔,都刻在了她的身上,融入进她的诗歌里。

她吃喝下宝贵的词语,灵魂茁壮成长,在昏暗的日子里独舞,因文字和思想,馈赠以振翅的自由。

她在《The Brain Is Wider Than The Sky 头脑,比天空辽阔》中写道:

The brain is wider than the sky

我们的头脑比天空更辽阔

For — put them side by side

来,将二者对比着看一看

The one the other will contain

我们的思维可将这广阔的天空完全容纳

With ease — and You — beside

然后—连你—也可以

The brain is deeper than the sea

我们的头脑比海更深

For — hold them — blue to blue

来,将蓝与蓝重叠瞧一瞧

The one the other will absorb

我们的思维可以完全吸收大海

As Sponges — buckets — do

有如海绵吸收桶里的水一般

The brain is just the weight of God

我们的头脑正好与上帝有着相同的重量

For — Heft them — Pound for Pound

来,试试准确地量一量

And they will differ — if they do

若是有所不同,那便是

As Syllable from Sound

有如语言和声响的不同

在亭哥看来,狄金森的自卑与自傲,和其他INFJ一样,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部分。人人兼有,只不过INFJ在两极行走的频率和程度比其他人的感受更深刻罢了。

如果INFJ能把这些同一维度上的两端都融合进性格里,看到它们的存在,允许它们的存在,接受它们的存在,稀释一些严厉苛刻,浇灌一些肆意枉然,或许能更加从容的行走于刀锋上吧。毕竟我们都是凡人。

凡人就是会犯各种错,在各种欲望间游走。凡人的各种欲望就是这样被摆在一个悖论的轴上。缺失和在场是它的两极,爱和恨则为它的驱动力。

当狄金森无法容忍人性中的罪恶,用高标准严苛地对待自己,并强调“降低标准是对一切恶行的借口”时,温妮那句“保持高标准是你无法容忍时最后的避难所”似乎也道出了这一矛盾的痛点来源。

而狄金森也终于面对和承认了这一切:“我们变成了我们所惧怕的东西,而我也非常痛苦”。或许,一句“我们只是凡人”可以把这沉重的痛苦轻卸下一些重量吧。

  • 人格矛盾解读——阴郁vs阳光

艾米莉·狄金森是一个浪漫的诗人,却有着一个加尔文教徒的世界观;在一个悲剧性颠覆和无望的世界中,又渴望发现短暂的极乐。她在求而不得,无尽失去的人生常态里独自沉浮。

自童年起目睹家人的疾病经历,为抑郁的母亲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为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隐藏渴望。双亲相继离世,好友出嫁,所爱之人离去,自己也身患顽疾,病魔缠身。这样的打击使狄金森无可避免地经历了一段精神危机,也是其自主消化精神残渣、内耗过多的必然结果。因此她的诗歌中有大量关于死亡、痛苦的话题也不足为奇。

她写“死亡”——

The heart asks pleasure first,

心先要求愉快

And then, excuse from pain;

再要求免除疼痛;

And then, those little anodynes

其后,要那些小止痛片

That deaden suffering;

来减轻苦痛;

And then, to go to sleep;

然后,要求睡觉;

And then, if it should be

如它法官的愿望

The will of its Inquisitor,

而后应当是

The liberty to die.

要求去死的自由。

她写“痛苦”——

Pain has an element of blank;

痛有一个空白的元素;

It cannot recollect

不能够记起

When it began, or if there were

当它开始,或如有一天

A day when it was not.

当它不是痛时。

It has no future but itself,

它没有未来只有自己,

Its infinite realms contain

包含它无限的领地

Its past, enlightened to perceive

它是过去,开明的去感知

New periods of pain.

新的痛的周期。

我想,这些痛苦的记忆来源于狄金森极度恐惧分离,和害怕失去。即便在父亲出殡的时候她也拒绝到场送别,而是躲在房间内目送离去,报之以疼痛的哭泣。她对疼痛的触及在每一次分离中加剧,看似过去,却又在新的周期悄然而至。似乎无力摆脱,却又欣喜于沉迷

这种矛盾感,许是诗人特有的吧。诗人是热爱痛苦的。诗人首先必须把自身割成碎片,而后糅入一切事物之中,使个人的生命与天地的生命融为一体。

这种矛盾感,许是INFJ特有的吧。他们喜欢痛苦,触碰痛苦时如同触碰到了时间的真实,如艺术般充满美感。他们的敏感必须要失控,妥善必有一隅缺口,他们要狂喜又痛苦,表皮光洁,脏腑有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面对死亡后找到生的意义,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为之付出一切的理想中去。只有这样把诗写到生命尽头,才能落笔凝结成普世的苦痛。

就像“诗魔”洛夫,在写诗的过程中与死神打一照面,才能写下“死亡的声音如此温婉/犹之孔雀的前额”这般诗句,被评论家称作诗神与死神交战的史诗。他还自述,“面对死亡,谁都有道理恐惧、害怕,但当我沉浸在诗的氛围中,我感觉不到恐惧。”

艾米莉·狄金森也是如此。她明白“撤退已无希望,后面是一条封闭的路,前面是永恒的白旗,每一扇门前都有上苍。”她相信,绝望之中有火苗,灰烬深处有余温,不息不灭就能长存。

如同她落下的诗句,“灰烬代表有过火,最灰的那堆使人敬畏。因死去的生物之缘故,它们曾在那片刻盘旋。火先以光的形式存在,然后则旺火强焰。”

而狄金森就像这令人敬畏的灰,饱含无声的反抗,宁静的热情,痛苦的狂喜,和绝望的希望。

For each ecstatic instant

为每一个狂喜的瞬间

We must an anguish pay

我们必须偿以痛苦至极,

In keen and quivering ratio

刺痛和震颤

To the ecstasy.

正比于狂喜。

For each beloved hour

为每一个可爱的时刻

Sharp pittances of years,

必偿以多年的微薄薪饷,

Bitter contested farthings

辛酸争夺来的半分八厘

And coffers heaped with tears.

和浸满泪水的钱箱。

我想,这狂喜、这热情、这光的闪现正来源于狄金森在深渊里触碰过绝望、痛苦与黑暗。才能以痛苦至极换回狂喜瞬间,用多年的微薄薪饷挣得浸满泪水的钱箱。狄金森曾说:

“我不会有肉体的子嗣,但我有神圣的安慰。上帝给了我一种不同的繁衍方式。我的小孩来自于我的心灵,我永远的子嗣,我灵魂的狂喜。我欢迎这快乐的阵痛,让诗与创造者分离。现在让岁月见证它的成长,让未来为这个选择评断。这些事我会向父亲解释,如果我可以的话,也请他耐心地等待将来的收获。”

这收获不仅打开了她的箱盒,也让我们这些后世之人可以见字如面,读诗阅人。

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没有刻意编织的华丽,没有铿锵嘹亮的音韵,没有自怨自艾的伤感,更没有敲锣打鼓的呼嚎。

她的诗是饱含深沉的悲哀又给人以新生的希望,是富有哲理的思索附着美似珠玑的意象,是执着于内心探求抵达神秘的生命本质。单纯而丰盈,清澈而深邃,此刻和彼岸,永恒中的涓涓细水。

艾米莉·狄金森的人,是为思考而活的。她深邃迷人的思想,不被世人理解的生活方式,终生未婚的隐匿爱情,似乎是解不开的谜团,却也不是什么谜团。因为她的诗歌已包含了这一切。

这诗歌似音符,似珠玉,散落在世间的角落,只等待你我去俯拾。而后,再看她像一幅画,听她如一曲乐音,懂她是一种放纵,不懂她是一折磨。

而拥有她作一位友人,这温暖便如同你我手中发光的太阳那般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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