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作大家，臣妾心态——冯延巳

新年啦，借南唐词人冯延巳的《长命女》词，祝广大朋友新年快乐，完事顺愿：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聊起这位，可是一位全才，作诗填词、宴乐击鞠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做官历仕两朝，三度拜相，但做人却没什么骨气，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

与他并列宰相之位的孙晟就非常看不起他，曾对皇上说冯延巳虽然仪表堂堂、才华显露，但却一肚子坏水，满腹狗屎。

冯延巳因此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总想除之而后快，却苦于找不到孙晟的把柄。

一次，冯延巳轻蔑地对孙晟说：“你有什么才能能当得这样的官位？”

孙晟斜瞅了他一眼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论执笔填词、妾心媚上，我不及您十分之一，论给皇上解闷说笑和赏曲饮酒，我不及您百分之一，若论谗媚挑拨、阴险狡诈，我就更不如您了。您多才多艺，常鄙视我，这我明白。但是皇上让阁下辅佐太子，是让你用道义来影响他，使之受益，所以您应该严正端己，不要误了国家大事。”（语出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鸿笔藻丽，十生不及君；诙谐歌酒，百生不及君；谄媚险诈，累劫不及君。”）

一番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反击，令冯延巳张口无言，弄了个大红脸，只好灰溜溜地拂袖而去。

孙晟的话还真不是信口开河，像上面提到的《长命女》这首词中的“君”字就语出双关，借女子为郎君祝寿之口，实则是在向君王谄媚取宠，希望自己能长久地陪伴在君王身边，所以有史书评论他“善柔其色、惺惺作态”。

如果他“手挼红杏蕊的臣妾心态”在《长命女》中还不明显，在他的另一首词《谒金门》中就显得非常露骨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一般人也就把他看作是一首闺怨词了，但冯延巳侍奉的是南唐中主李璟，这位可是“千古词帝”李煜的父亲，凭那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占领词坛一席之地。

这句诗来自于李璟的《摊破浣溪沙》，原诗云：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平日里这君臣二人有事没事就在一起填词唱和，即使是在国家节节败退的危急时刻，也能经常看到他们君臣二人以词唱和、以诗对话、你侬我侬的情景，怎能不知词中真意呢？

有天，李璟看着冯延巳，看着、看着，突然便戏问：“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意思是说，就算东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要等的郎君没有来，但人家小两口的事，跟你有毛的关系呀！

李璟这句话虽然是“戏说”，但显然有敲打冯延巳的意思，你有资格抱怨寡人同时宠信别人吗？

冯延巳本来借词抒怀邀宠，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顿时面红耳赤，答非所问地回答说：“哪里比得上您老人家的‘小楼吹彻玉笙寒’呀。”

反手又给皇帝老儿戴了一个高帽，这位顿时心花怒放，龙颜大悦。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自古文人爱知音。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冯延巳的确善于钻营逢迎，洞悉人性。冯延巳之所以能够受到宠幸，官运亨通，和他这套溜须拍马、献媚取宠的功夫也是分不开的。

“以文艺进，实无他长”，这是陆游在《南唐书·冯延巳》中对冯延巳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作为词作名家冯延巳当之无愧，但执政之能实在平庸，南唐最终走向“故国不堪回首”的下场，冯延巳及其党羽难辞其咎。

冯延巳绝妙好词较多，现摘录两首：

《醉花阴·晴雪小园春未到》

晴雪小园春未到，池边梅自早。

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

山川风景好，自古金陵道，少年看却老。

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

《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