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征文|乡愁三首

转围子

我们都已忘了你

就像忘记了父母亲的生产队

生产队的那块打谷场

打谷场北边的土坯屋

土坯屋里戴旧呢子帽的老师

每天按时叮叮当当

我们是一群受了教育的红蜻蜓

飞在转围子的水面上

父亲被那头耕田的水牛牵着走

我的童年

有一半是拴在水边的柳树上

二姐把竹竿伸进初秋

从我们忽略了的夏花的影子里

割来了满嘴的莲子香

自从生产队的土地成了

一张张被抓走的麻将

转围子被无数贪婪的架子车掩埋

我不知道一簇簇蒲草去了哪里

就像突然想起母亲时

已记不清她呼唤我时的眼神

只知道她已经睡在了故乡

刘来子、杨五子、保国子及其他

那个时候，我们都穿开裆裤

如果一个躺在大路上

其他的也会跟着爬

零下几度还敞着怀

嘴唇乌紫，说出的话踉踉跄跄

但一听到呼唤

就像狗见了雪花

立刻有了温度

我们一起抽廉价的纸烟

用烟圈和鼻孔炫耀

我们脱下裤子，装偷来的桃子

第二天大腿就痒得难受

我们跑上几里地看露天电影

趁着月光，满电影场呼唤自认为了不起的名字

我们上半夜放肆地谈论邻队女孩

下半夜挤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说着梦话

后来我们都有了身份证

那上面却不是我们喜欢的名字

我们终于如愿地进了城

成了各自城市里最勤劳的人

有一次，我在南方一个最大的城市里偶遇杨五子

不等我开口，他张嘴就喊“余末子”

现在，我们都有了孩子

尽管我们娶的都不是曾经谈论的女子

我们仿佛忘记了对方，忘记了曾经孩子时

不知何时

另一个想喊却开不了口的名字

日日夜夜

我们突然成了走丢的孩子

故乡

龟背叶

时光，一滴一滴

落在你的背上

叮当作响

肉体可以无形

灵魂，铸成青铜的骨架

所有的过往

斑驳成墨绿或钴蓝

在一条河里流淌

有的故事

老的掉牙

咀嚼着或深或浅的

欢快和忧伤

今夜，乡愁悠长

穿越巴山蜀水

落进灌河里

游成四脚的水花

我不敢睁眼

想你时，任凭往事

慢慢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