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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法则(之八) 瘟疫与文明

 爱游泳的黑熊 2020-04-19

导读:回看历史,大流行病Pandemic,始终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人类的文明活动,无论是城市化贸易扩张,还是战争全球化,都在客观上助长了传染性疾病的蔓延。即便到了医学昌明的现代社会,大流行病也从未远离过我们。

对于历史和科学,我们了解得越多,就越明白眼前的问题有多么棘手。现代人在与数量众多、不断变异的病原体做斗争时,并不比以往有更具优势;而且,我们也远未做好应对现有的、新型病毒的准备。所以,在疫病面前,唯有保持谦卑诚实,我们才可能共渡难关。


 

 生命的法则(之八)

瘟疫与文明

  | 立峰

比尔·盖茨在2015年的TED演讲上,曾做过一个神预测:

在未来几十年里,如果有样东西能杀掉上千万人,最有可能的,不是战争,而是具有高传染性的病毒;不是导弹,而是微生物。

If anything kills over 10 million people in the next few decades, it's most likely to be a highly infectious virus rather than a war. Not missiles, but microbes.

比尔·盖茨的讲话并非空穴来风,自从人类因文明的发展,而产生了大规模的合作与聚集大流行病Pandemic,便成了一种文明的副产品,在漫长的历史中,始终与人类如影随形,并且随时都在蠢蠢欲动、伺机趁虚而入。

虽然,今天我们有现代化的医疗体系,有公共卫生的防范机制,还能够研制出相对安全的疫苗。但病毒和细菌,作为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形式,始终遍布于每个角落,并时刻都在威胁着人类。就拿病毒来说,地球每平方米的空间,都有着8亿个病毒,而且,它们还在一刻不停地复制和变异着。

普利策奖获得者 美国作家 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

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在《枪炮、病菌与钢铁》里指出:

历史上所有的大流行病,都是人类文明活动的扩张带来的,并总伴随着人类文明的里程碑一同到来,比如城市化的进程、贸易线路的开拓,当然还包括战争。

1、大流行病的1.0阶段

说起大流行病Pandemic,在距今四五千年的古埃及历史中,就有过最早的记载。比如,在《圣经·旧约》里,Pestilence一词,曾出现过65次;Plague一词,出现过47次。而这两个词,都是瘟疫、鼠疫的意思。

而当古希腊进入了城邦时代,地中海周围人口密集的城邦,比如雅典,就首先品尝了大流行病的苦果。


雅典城邦

公元前431年,雅典与斯巴达爆发了著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为应对战争的需要,雅典统帅伯里克利Pericles,将雅典周边的农民迁回卫城城内。大批农民的仓促内迁,使城里居民的数量陡增,而有限的水源和公共卫生设施,却一时无法应付突然增加的需求,造成了严重的卫生隐患。

此时,恰好有一支雅典舰队,带着粮食从东非回来。于是,起源于东非的寒病菌,便随船舱内的虱子一起来到城市,在人口密集、而卫生状况堪忧的卫城城内,趁虚而入、迅速传播起来。

短短一年间,死于这场瘟疫的雅典人,就有10万之众,使城邦的总人口损失约1/4,就连著名的统帅伯里克利,也未能幸免。在战争与瘟疫的双重夹击下,曾经辉煌的雅典,就此告别了黄金时代,而且再也未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伯里克利在卫城城下向民众发表演讲

雅典大瘟疫Plague of Atherns,是西方第一场有正史记录的大流行病。修昔底德Thucydides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记录了雅典人在瘟疫到来时的惊恐无助,以及后来不得不将病死者集中火化的无奈和悲凉。

罗马帝国

进入罗马时代,类似悲剧也一再重演。公元165年,罗马军队在围攻塞琉西亚(今天巴格达)时,军中不幸爆发了天花。

麻烦的是,因为部队换防及护送病患返回,病毒又被带回帝国的核心区域,并在15年里反复发作,致使一位皇帝、及5001000万的军民死于非命。天花大流行,几乎彻底瓦解了罗马军团的战斗力,当时正值安东尼王朝统治,因而也被称为安东尼大瘟疫Antonine Plague

死亡天使来敲门——一副描写安东尼大瘟疫的画作

到公元3世纪,由麻疹病毒引发的西普里安瘟疫Plagueof Cyprian,更将罗马帝国的统治危机推向了高潮,让整个帝国就此分裂成三个割据政权,这为未来的东西分治埋下了伏笔。

凡有文明、难逃瘟疫

历史证明,凡是有人类文明的地方,大流行病的爆发,便无可避免。

人类社会流行病最初的温床,是农耕生活。相比于狩猎采摘的生活方式,农业文明下的人口密度,会一下增加十倍、百倍。人口越密集,疾病的传播就越便利。而聚居生活,使污水粪便的排放也相对集中,而它们经常还被收集起来,用于农业浇灌。所有这些,无不为病菌的传播提供了极大便利。

而相比于农耕,城市的高密度人口,更容易成为疾病流行的温床。前面所说的雅典大瘟疫,是第一场见诸于正史的大流行病。而当时地中海周边各城邦,瘟疫同样时有发生、不曾缺席。

而这,只是属于大流行病的1.0阶段,是一种内循环模式,即某种传染病在一个城市或地区的内部暴发、并在内部自行消化。

希腊城邦 以弗所城内的 塞尔苏斯图书馆 建于135年

西普里安瘟疫前 已经屹立了100多年

根据《瘟疫与人》的作者,全球史专家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McNeill统计,直到公元3世纪末,地中海地区流行病的案例,都未脱离内循环模式,比如:

天花麻疹病毒是地中海南岸的原生病原体,首先出现于北非的牛群中,随着牛肉的消费路径,被传播到地中海对岸,希腊各城邦的居民当中,并在主要城市迎来了爆发。

2、大流行病的2.0阶段

到了大流行病的2.0阶段,疫病的传播范围,已从城邦和局部战争间的内循环,进入远途商路间的大范围、跨区域传播阶段。这同样拜商业发展、文明进步所赐,并随远途贸易的兴起、得以普及。

比如,丝绸之路打通了欧亚大陆的交往,而各种大流行病的范围,也随之扩大了规模。

公元541年,从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暴发了鼠疫,超过40%的人口死于非命,帝国境内总共的死亡人数竟达2500万。

据专家推测,这场鼠疫的来源,是中亚山区的淋巴腺鼠疫杆菌,经由丝绸之路到达埃及,再通过埃及运粮船辗转进入君士坦丁堡。当时恰逢查士丁尼统治,让原本就穷兵黩武、过度透支的帝国不堪重负,史称查士丁尼大瘟疫Plague of Justinian

 一副描写查士丁尼瘟疫的画作

黑死病

几个世纪后的1347年,一种经过变异的腺鼠疫杆菌,随蒙古骑兵从中亚抵达黑海沿岸,再乘坐热那亚的商船来到了欧洲。此后,鼠疫病菌便迅速横扫欧洲各主要城市,很快就引起了大规模人口的感染和死亡。

于是,天主教会组织起各种大大小小的祈祷,但这非但没有任何帮助,还在客观上加速了病菌的传播。兼充医院功能的修道院,不久以后便成了停尸房的代名词。

黑死病5年内在欧洲的蔓延情况

这便是爆发于14世纪的,让人谈之色变的黑死病Black Death,它与公元6世纪,在君士坦丁堡爆发的鼠疫同源,在消停了600多年后,再一次卷土重来。在134713525年里,黑死病杀死了欧洲近30%的人口,总人数大约在2500万。

整个14世纪,全球因鼠疫而失去的人口大约是1.25亿,直至200多年后的17世纪,全球人口才恢复到了1347年的水平。而当时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细菌的存在,仍在用古老的瘴气理论,来解释大流行病的原由。

因为对教会的不信任,当时出现了专门对付瘟疫的医生,从事救治患者、统计死者的服务,也就是那些身着长袍、头戴鸟嘴面罩、手持木拐的勇士,也成为了现代感染科医生的雏形。

中世纪的瘟疫医生
身穿泡过蜡的亚麻布衫 头戴黑帽 面戴可过滤空气的鸟嘴面具
眼部是透明玻璃 手持木棍 用来掀开病患衣物

3、大流行病的3.0阶段

不过,大流行病真正能波及全球的,还是大航海时代。大航海是人类文明的里程碑,但伴随人类实现物种、经济和科技全球化的,还有细菌与病毒的全球化。自从大航海时代,大流行病从欧亚大陆到美洲、澳洲的传播路径,便被全都打通了。

是谁征服了新大陆

在《枪炮、病菌与钢铁》里,贾雷德·戴蒙德记录了一个事件:1532年,西班牙探险家皮萨罗Pizarro带领着168欧洲士兵,在秘鲁的小镇卡哈马卡,遇上了印加帝国国王阿塔瓦尔帕,以及他所率领的8万大军。双方很快就动了手,但看似人数寡不敌众的西班牙人,却在冲突中轻而易举地俘虏了印加王,并杀死了7000土著军队。

可以说,这是历史上非常有戏剧性的一幕,但这却并非偶发事件,而成了当时欧洲人遭遇土著时,所上演的固定情节。后来西班牙人用同样方式俘虏印加帝国元帅,并用区区几百人的兵力打败了数万印加大军,直至征服整个印加帝国。

但是,帮助西班牙人取胜的,除了武器盔甲、火枪和马匹,还有一种更具杀伤力的隐形武器,也就是随着欧洲殖民者、及其带来的家畜身上,一同来到新大陆的病菌。在环境学上,这同样可被称为哥伦布大交换Columbian Exchange的一个环节。

油画 哥伦布登上新大陆

在哥伦布登陆美洲后的一百多年,95%的印第安人,便相继死于天花、伤寒麻疹和流感等,欧洲常见的流行病。虽然北美印第安部落,后来也获得了战马和火枪,并组织起了持久而顽强的抵抗,但天花等传染病,却使得印第安人口持续锐减,让他们最终向入侵者彻底屈服。

但这又是为什么?同样的病菌,对待欧洲人如此宽容,但对美洲土著,却偏要赶尽杀绝呢?其中的奥妙,便是家畜。欧亚大陆很多流行病的病原体,最初都来源于家畜,比如:

1、麻疹、肺结核、天花来自

2、流感来自禽类

3、百日咳来自于……

总之,欧亚大陆居民,与这些牲畜和家禽朝夕相处、长期相伴,而被驯化动物的种类越多、畜养范围越大,人们就越可能感染它们身上的病菌。时间长了,大部分人的免疫系统,便产生了相应的抗体,人们与这些常见病菌,也就相安无事了。

在大航海以前,北非和欧亚大陆互有商贸往来,人们对常见病菌,也都有了相应抗体;但是美洲大陆,却从没有过类似的家畜,原住民对其所携带的病菌,也更闻所未闻,完全是处女族群,因而也毫无免疫力。于是,所谓的处女地流行病Virgin Soil Epidemic大爆发,也就在所难免了。

美洲常见的原住民的图腾标志 却很难找到原住民族群

戴蒙德在《枪炮、病菌与钢铁》里,感慨道:

在病床上死于欧亚大陆的病菌的印第安人,要比战场上死于欧洲人枪炮和刀剑下的多得多。这些病菌杀死了大多数印第安人和他们的领袖,消磨了幸存者的士气,从而削弱了对欧洲人的抵抗。

也许问题的关键,就是消磨了幸存者的士气,因为按照欧洲传教者的说法,就连神站到了欧洲人那边;印第安人一定会产生疑问,如果真如他们所言,那就算自己再如何奋勇反抗,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墨西哥原住民人口下降曲线 

霍乱

不过,类似的报复,也很快降临到了欧洲人自己头上。18161826年,在英国东印度公司治下的孟加拉省和中南半岛、东非及外高加索等地区,爆发了第一次霍乱大流行,死难者超过10万。

孟加拉湾沿岸,便是《瘟疫与人》的作者麦克尼尔所称的“四大病毒仓库之一,从这里原生的流行病菌,因贸易与殖民所带来的全球化,首度扩散到了南亚以外。幸而1824年冬季的罕见低温,杀死了大部分的霍乱弧菌。但这也让这波疫情逃过了欧洲人的警觉。

全球史专家 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 McNeill
被誉为“20世纪用世界性解释历史的巨人

但仅仅在5年后的1831年,大量商船便再度载着霍乱弧菌这一“印度特产,驶向欧洲各大港口,一下就在俄、英、法、匈牙利和埃及等国家,造成了超过60万人的死亡。紧接着,病菌继续进军加拿大和美国,使这两个在新大陆上建立的国家,同样体验了一把处女地流行病的威力。

1920世纪,全球共爆发了七轮霍乱大流行,带来的死亡人数总计超过5000万。从酷热难耐的南部非洲、到冰天雪地的北极圈,世界上将再无一寸净土,能够逃脱一种从天而降的大流行病了。霍乱弧菌这个大杀器,伴着全球贸易的节奏高歌猛进,所造成的传染病,导致了整个19世纪最大范围、最多人数的死亡。

虽然马尔克斯以长篇巨著《百年孤独》当之无愧地捧回了诺奖,但他本人更喜欢的作品,却是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这部小说,以19世纪全球贸易兴兴向荣的西班牙拉美殖民地为背景,写了男主花费了一生时间,去爱一个人的故事,不仅缠绵婉约、同样荡气回肠。

事实是,贸易越发达、全球化越深入,病菌传播的路径,也就变得越发畅通。如果说天花从欧洲来到美洲,路上还需要耗费几个月;那么霍乱弧菌从南亚到西欧的时间,却缩减到了短短几星期。

《霍乱时期的爱情》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

4、20世纪的大流行病

人类在与大流行病不断的冲突、对峙中,终于迎来了20世纪,这个经济大爆发、科技大发展的年代。当医学科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医生们终于搞懂了细菌、发明了疫苗;城的管理者们,也在不断致力于改善公共卫生设施、修建专门的供排水管道,不但净化了城市卫生环境,也阻断了病菌的肆意传播。

大流行病,似乎一时之间成了落后国家地区的专利,而经济发达、生活方式文明先进的欧美各国,似乎已经摆脱了瘟疫的魔咒。在战胜大流行病这件事上,世界各地到处洋溢着乐观主义气息。

军队医疗卫生规范的改革,同样影响深远。以往军队的战斗力,往往会被一场传染病摧毁殆尽。而如今,军队配备了全职的医疗人员,并为军人定期接种疫苗、换发内衣被褥、集体理发、给兵营消毒,竭尽全力保证军人的卫生条件。

然而,乐观主义的花朵仅仅盛开了不到20年。1918年,整个世界便再度陷入了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所带来的大恐慌之中。

西班牙大流感

据后来的研究发现,引发大流感的病毒,最初是某种鸟类携带的,在感染法国加来一所伤兵营圈养的家禽后,再传染给猪,在猪身上经过变异而殃及人类。

也有人认为病毒来自美国堪萨斯州的军营。但人们所达成的共识是:病毒由鸟类传染给家禽、再传染给猪,而猪又被称为“病毒的搅拌碗”,经过猪的神助攻,最后,病毒才得以感染给人。

因为流感病毒能通过飞沫传染他人,所以传播力极强。而当时正逢一战激战正酣,协约国又刚刚迎来美军参战,病毒便随运兵船,很快从西欧扩散到北美和亚洲,最终造成全世界超过30%人口的感染。

当时军队的放舱医院

从雅典大瘟疫起,战争就是促使大流行病蔓延极佳的温床,而19181920年的那场大流感,情况也不例外。一战在欧洲造成医疗条件的恶化、药物的短缺,使法国前线的伤兵营中流感肆虐;而当重症伤员被送往后方医院时,流感病毒便跟着被带了回去。

两年时间内,法国有40万人死于这场流感,英国的死亡数字是25万。而当时1.05亿美国人中,有28%被感染,67.5万人因此去世。

大流感中,受打击最严重的是青壮年,当病毒迅速在军营扩散,平时免疫力较好的年轻人一旦受到感染,死因多半并非病毒本身对身体的袭击,而是因免疫系统反应过激,而引起的“细胞因子风暴对自身器官的损害。

大流感阴影下的美国民众 连猫咪都戴上了口罩

在席卷世界整整24个月后,这场流感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因为当时的英法德美等各大国,都身陷一战战事,因此各参战国媒体,都尽量回避了对疫情的报道。而当时的中立国西班牙,却自始至终、如实报道了有关流感的消息。于是,这场流感便顺理成章地被称为西班牙大流感。

但从实际死亡人数来看,印度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据《英国医学期刊》估算,整个英属印度的遇难人数共有1700万。但像印度那样的殖民地,却总是习惯性地被西方忽视。就连远离欧洲战场的中国,死亡人数也达到了百万规模。

当时全球18亿人口中,死于大流感的人数在5000万到1亿,大体相当于两次世界大战7700万的死难人数之和。

5、文明与进步的代价?

虽然在大流感肆虐的1920年代,人类还未能意识到病毒的存在,但从那以后,病毒所引发的流感,便正式取代细菌引起的霍乱和鼠疫,成为威胁人类生命的、大流行病的罪魁祸首。比如:

11957年,甲型H2N2流感,也称亚洲流感,在中国和东南亚造成约200万人死亡;

21968年,由该病毒亚型变异而来的甲型H3N2流感,也称香港流感,又造成近100万人死亡;人口密度较大的香港,共有50万人感染,约人口的15%

32009年,甲型H1N1流感,也称猪流感,在全球范围再度造成至少15万人死亡。 

20世纪初,人们曾一度认为,随着人类医学的进步、全球公共卫生水平的提高,大流行病正在离人类渐行渐远,而全世界却一起迎来了西班牙大流感。

而进入21世纪,当病毒学、免疫学、基因工程等学科,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他于2017年刚刚出版的畅销书《未来简史》中,信誓旦旦地说: 

疫苗的出现,让瘟疫逐渐远离了我们;黑死病和天花之类的大规模爆发事件,几乎不再可能出现了。当年的SARS,全球的死亡人数不到1000。埃博拉虽然导致了11000人死亡,但被控制在了西非范围内。

虽然,青年才俊的美好期待言犹在耳,而整个世界,却迎来了新的神秘病毒COVID-19,及其引发的新一波席卷全球的大流行病。问题在于,其严重程度,不但可能拖垮世界经济,也可能摧毁全球化时代的互信与合作。看来,还是比尔·盖茨的眼光比较老辣。

可严峻的现实是,当现代社会有了规模更大、人口更密集的城市;有了全球嵌套的、更加繁忙的商业合作;有了更快捷繁忙的交通、更多的旅行和迁徙、更加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促成一种疫病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因素,也正在被不断强化

时至今日,我们很难再有100年前欧美那样的乐观主义、或胜利在望的心态。相反,当人类所积累的医学、免疫学、病原学的知识越丰富,就能够越明白,大流行病迟早会再次爆发。而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

1、地球上病原体无处不在。在2003年之前,没人能预见到,蝙蝠所携带的SARS病毒,会以果子狸为中间宿主来到广州,又传染给了人;而2012年,谁又能知道,中东人已经饲养千年的单峰驼,竟意外成为了MERS病毒的宿主。

2、在以往历史中,又出现过多少转瞬即逝的神秘病毒,对今天的病毒学家来说,依旧所知甚少,甚至一无所知?包括2003年疯狂肆虐几个月后,在忽然间消身匿迹的SARS。有谁能知道它们正藏身何处?又将何时再次光顾人类社会呢?

好莱坞电影《传染病》剧照 2011年

世界历史上的大流行病数不胜数,而中国历史上的所谓瘟疫,也同样屡见不鲜,比如:

1、就在欧洲遭受安东尼大瘟疫肆虐后不久,东汉末年的中国,也爆发了建安大瘟疫,据说这是一种伤寒,张仲景为此专门写了《伤寒杂病论》。

2、元朝末年,爆发于淮河、使全国人口几近腰斩的大鼠疫,显然与欧洲的黑死病来源一致,同样加速了元帝国的灭亡。

31633年山西爆发明末大鼠疫,后随李自成及清军传播各地。1641年传到北京,造成20%的人口损失,1644年李自成进攻时,北京已身陷瘟疫、形同死城。

41911年爆发的东北大鼠疫,造成超过6万人死亡。 

印象中,我们的正史对大流行病的记载十分有限而且模糊,并非因为中医有多先进,或疫病确实稀少。相反,中华历史上农业文明、市民文化向来相对发达,瘟疫也不会少。而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与改朝换代,也大多伴随瘟疫的发生。但相关内容在历史典籍里的记录,却常常被有意无意地淡化了。

大流行病的爆发,会在短期内夺走成百上千万青壮年人口的生命;所以在历史上,无论古今中外,帝国丧钟的敲响,往往是自大流行病开始的。

公元217年 建安七子中 5位死于 建安大瘟疫 可见疫情之严重

建安七子 包括孔融 王粲 陈琳等 

如果世界文明将继续发展、各国的合作往来也将继续,那么,大流行病的全球性爆发,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相比于只能用纳米衡量的微小病毒,人类貌似强大,但事实上却毫无优势可言。而在病毒面前,也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从另一个角度看,所有大流行病Pandamic,也许都是一种文明发展的必然代价。或许人类总不免过于骄傲自信,而大流行病,只是上帝用来提出警示、或实施淘汰机制的工具而已。

在大流行病面前,我们该如何应对?也许加缪在小说《鼠疫》里,用借着厄医生的话,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在这一切里面,并不存在英雄主义,而只是一个诚实问题。要与鼠疫斗争,唯一的方式,只能是诚实

- END-

本文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1
1、《瘟疫与人》作者: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 McNeill,全球史专家,被誉为“20世纪用世界性解释历史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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