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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晋悼公整顿内政

 蚂蚁神威 2020-04-23

周简王十三年(晋厉公八年,鲁成公十八年,前573年)春正月,栾书和荀偃派程滑杀了晋厉公,然后派荀罃(yīng)和士鲂(fáng)去周都迎立姬周回国即位,这就是晋悼公。

晋悼公回国走到清原(今山西运城稷山县东南)的时候,遇到了前来迎接他的晋国大夫们。一见到这些权势人物,晋悼公立即就跟他们摊牌说:“我本来没谋求成为国君,现在既然成为国君了,难道不是天意吗?人之所以要立国君,就是为了让他发号施令,如果不听从他,那还要国君干什么呢?恭敬并服从国君,是神灵所保佑的行为。你们还要不要立我为君,请现在就说明白。”

晋悼公这番话先表明了自己本无觊觎(jì yú)之心,是天意让他有了继位的机会,既破除了当初栾书为打击郤(xì)氏所造的谣言,又给自己戴上了神圣的光环;然后又挑明了自己不会做晋灵公和晋成公那样的傀儡,逼迫群大夫在服从他和另立新君之间做出选择;并且还给出了承诺,保证恭敬并顺从他的人会得到好报——他既然是以天意继位的,那么神灵所嘉许的自然也会得到他的嘉许。

晋国此时公室凋零。晋成公一支在晋厉公死后已经绝嗣,所以《国语·周语下》谓之“鲜胄”,也就是缺少后嗣,而晋悼公则“昭穆又近”,也就是说他是晋襄公的孙子,是距离晋国先君血缘最近的人。另外,《左传·成公十八年》还说,晋悼公的哥哥弱智,连豆子和麦子都分不清,不能立为国君。可见,晋悼公是晋国君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当时晋国不仅没有像赵盾那样能擅行废立的权臣,而且现有卿族势力也遭受了重创。八卿中的士燮(xiè)已死,三郤被杀,栾书和荀偃因为弑君而失众,剩下的韩厥和荀罃又态度暧昧,形势复杂不明,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看到,晋悼公精准的把放弃继位做为筹码打了出来,而晋国的大夫们毫无办法,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能跟他盟誓,承诺拥立他之后将惟命是从。

晋悼公这时候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竟然拥有如此睿智成熟的政治头脑,实在不能不令人惊叹,但其实他早在周都师事周大夫单襄公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同凡人的素质,被单襄公誉为“其行也文,能文则得天地”,称他具有敬、忠、信、仁、义、智、勇、教、孝、惠、让等十一种优秀品质,“将得晋国”,完全就是个天才少年的形象,所以也难怪他现在一开口就能说出这种环环相扣、步步递进,令人难以抗拒的话来。

晋悼公跟群大夫盟誓之后尚未正式即位,便小试牛刀,“逐不臣者七人”。我们不知道所谓的“不臣者”到底是指什么人,有人说是指那些不遵臣道、引导晋厉公干坏事的人,也有人说是指夷阳五之流不肯臣服于新君的晋厉公死党,但不管他们是谁,晋悼公“逐不臣者”的行动都没受到任何阻力,于是当他正式即位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内政整顿。

他首先起用了魏相、士鲂(fáng)、魏颉(jié)和赵武【注】,让他们跟栾书、荀偃、韩厥、荀罃等旧卿一起重组了晋国八卿。新四卿中除了士鲂是接替死去的士燮之外,赵武曾遭受灭族的打击,魏相和魏颉的魏氏一族则从未染指过卿位。从这个人事安排中,我们不难看出晋悼公“掺沙子”的意图,虽然他公开的说辞是不忘旧臣之功,但实际上却是有意安排一些根基尚浅的人进入八卿,以防再次出现赵氏和郤氏那样一家独大的情形。

《国语·晋语七》说,晋悼公重组八卿之后,中军将栾书请求复立公族大夫。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对晋悼公“掺沙子”的反制,但看上去可能性很大。毕竟八卿的职位有限,晋悼公能往里面“掺沙子”,可如果职位多了的话,他手里的“沙子”也就不够用了,到头来还是他们这些树大根深的家族掌握晋国的实权。

对此,晋悼公有办法。他任命荀家、荀会栾黡(yǎn)、韩无忌为公族大夫,跟四旧卿一样也是一栾一韩二荀的组合,其中栾黡还是栾书的儿子。这就让栾书无话可说了。反对吧?好像也挑不出这种安排有什么毛病。要求增加名额吧?晋悼公要是照方抓药,再任命四个新四卿的儿子,人员比例就又跟原来一样了,他只赚了个白忙活,还不如见好就收,至少自己的儿子获得了提拔,稍稍加强了点自己家的力量。

可是晋悼公的手段并没使完,他还有更绝的,竟然让这四个公族大夫只负责教育卿族子弟,跟他任命士渥浊为太傅,负责司法、任命右行辛为司空,负责营建比起来,这四个公族大夫显然是遭遇了明升暗降,毫无实权可言。虽说搞教育也能培植自己的势力,可这毕竟是个慢功夫,尤其是在那个年代,要指望师生情会在家族之间的权力斗争中战胜血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栾书的反制就这样被晋悼公消解于无形,令我们不得不佩服他政治手腕的高超。

从晋悼公任命八卿和公族大夫之外的专人负责司法和营建来看,他不给公族大夫实权应该不仅仅是针对栾书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的八卿集体。我们不太知道以前这些事务是由什么人管理的,但估计应该大多是由诸卿兼管的,比如士会就曾以中军将的身份兼任太傅。如果此说正确,那么现在晋悼公另外安排专人管理这些事务,就只能理解为是他对诸卿分权的举措。

说晋悼公想分诸卿的权,在军事方面看得更明显。他把御者和车右的管理和训练从诸卿的权限中分离出来,划给了国君的御者和车右,又剥夺了诸卿自行选择御者的权利,规定一律由掌管军政的军尉兼任,而军尉则由国君任命,他还把步兵和车兵的日常训练交给上军司马籍偃统一负责,把战马和战车交给“乘马御”程郑集中管理,这之后的诸卿除了指挥作战之外,简直就没剩下什么权力了。

重组八卿、任命百官的同时,晋悼公还颁布了一大批法令,主要包括起用旧人、救助贫困、赈济灾患、禁止邪恶、减轻税赋、宽待罪人、节省开支、以时用民等八方面的内容。这些法令在很大程度上都起到了收拾人心的作用。此外他还大行赏赐和债务免除,其范围惠及到鳏(guān)夫和寡妇。看来他很知道怎么为自己拉人气,按《吕氏春秋·贵直论·原乱》的说法,大有其高祖晋文公的风采。

经过这么一番整顿,晋国很快就从晋厉公时期的人心离散、内斗不止中走了出来,国势蒸蒸日上,为重新投入到跟楚国的中原争霸之中做好了准备。



【注】《左传·成公十八年》:“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国语·晋语七》:“使吕宣子(魏相)将下军,……使彘恭子(士鲂)将新军,……使令狐文子(魏颗)佐之,……”,有魏颗无魏颉,与《左传》不同。又,《晋语七》:“吕宣子(士匄)卒,公以赵文子(赵武)为文也,而能恤大事,使佐新军”,则赵武为卿当在士匄死后,亦与《左传》不同。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云:“此盖综前后两次任命言之”,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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