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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十与石开

 颐源书屋 2020-05-01

李老十画   石开题

        1996年年底,石开应笔者所邀,为李老十所绘《李贺诗意图》题识:“月午树无影,一山惟白晓。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此李长吉诗也。李老十画此诗意图,余今书之,却哭君夜半未恐高,无翼如何作飞人?丙子岁暮夜灯下,石开并识。”

        石开言:”我与诸位不同,我没见过李老十,也没有跟他通过电话,但老十通过一位中间人,跟我有过一次特殊的来往,所以现在想起来,李老十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这是石开在2018年黑龙江大学李老十书画艺术大展研讨会上讲的一段话。

         缘何有知遇之恩?笔者在此慢慢道来。

        1996年春初一日,我持王镛所题李老十残荷图手卷跋语,再至破荷堂请老十拜览。老十沉思片刻,说王镛跋后如有两个人题当最好。我脱口而出:“一是陈平!”老十点头,“二是?”老十道:“石开!”

        这时,我马上想起老十此前曾向我提起福建的两位艺术家朋友,一位是经常见面的,即王和平,另一位则是从未见过面的,那就是石开。

老十在题字,其左右两边为许俊与陈平,1992年,宜兴。

        石开,当代颇具传奇色彩的篆刻家,也是一位深谙书画之道的学者,其时,他寓居闽地,犹如隐士,远没有而今在书画界、收藏界如日中天的地位,但老十的一双慧眼,早已盯上了他,对他的书画、诗词,尤其是他那独辟蹊径、异军突起的篆刻作品,十分关注,颇为欣赏。

        老十对我说:“石开诗书画印都好,我认为他有个性,有思想,有学问,他没有什么身份、职务,在艺术上凭借的就是实力与修养,他能读懂我的残荷,会题这个跋语的。可惜呀,我们离得太远,仅属神交。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相见的!”见我有些踌躇,老十道:“不必担心,我可通过王和平找他的通讯地址给你。至于陈平,我来疏通。”

        我颇为欣喜,即修书一通,并附润资,快递福州。

        望眼欲穿。一个月后的4月底,石开题跋邮到,跋曰:“京城李老十,称翁九十九。慕君心相会,只是未握手。见图息机猴,对壁怪面叟。居处破荷堂,画荷异老缶。胸有墨轻灵,直梗中锋走。长捲斑斓叶,莲蓬枯秋后。人生结实不凋零,笔意无妨漫苟苟。”诗书并一,我大喜过望,即电话告知老十,并将题诗内容详告。老十很是开心。

李老十画,石开题

        二十天后,老十回哈省亲,我特意邀他到寒舍,请他赏析新收启功、沈鹏等大家墨迹。一进门,老十便问:“石开题跋,快让我一看!”上手后,读到“见图息机猴,对壁怪面叟。居处破荷堂,画荷异老缶”,连称“好!好!他了解我,是用心写的”,随嘱我为他复印一件。孰料,十天后,老十永远地走了,

        老十与石开虽缘悭一面,但笔者以为,老十在远行之前毕竟亲眼看到了此件由他本人促成的石开对其评述墨迹手泽,从而使得他与石开在精神上堪称有过一次最直接、最真切的交流,从这点来看,似可聊补两人未曾识荆之憾了。

        石开对老十通过友人千里迢迢请他题跋,很是感慨,他在为老十画集所作的序言《艺术生命常青》中谈到:“真正的缘分,可不受时空制约,当初我与老十既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书信电话之类,但我们彼此都关注对方,都欣赏对方。十年前,我住在福州,东北的臧伟强寄一帧李老十的《残荷》画卷要我题诗跋,说是李老十点题的。我没有见过老十,但在杂志上见过他的画,印象极好。于是用大半天的功夫做了一首五言古诗。”


李老十作品

        在此序言中,石开对给老十所题跋语作了说明:“我在题跋中之所以提到人生,实在是他的画给我的感受太过荒索凋零,希望画笔的苍凉不致象征人生命运的惨淡。诗成寄给伟强,也不知道老十读到没有。半个月后,突传来老十深夜登楼做了“飞人”的消息。我茫然惊恐多日,想不到老十还是“凋零”了。”

        老十逝后两年,石开北迁首都定居。按其所示,我来到了他的北三环住所。

        寒暄过后,石开开板便谈起老十,他对这“同辈的人提前进入了历史”,叹息不止,而对老十辗转请他题跋一事则言:“那时我远在福建,老十竟能如此推重,我心存感激,同时也感到遗憾,如能早到北京两三年,肯定就见到他,阴差阳错了。”

李老十画“鱼乐图”,尚乏印章。笔者特邀石开先生治印两方,钤于画面,相得益彰。再敦请石开并贺友直、卢禹舜诸时贤题识,锦上添花。

石开,1999年,北京

        随后,石开谈论起老十那“不同凡响”的书法:“当然,最令我感动的还是老十的诗书画印作品。抛开诗词不论,他最主要的成就,当然是绘画,画作在此也暂不谈,我想说说他的书法。看得出,他喜欢章草,是对古人有过研究的,又对近现代的沈寐叟、王蘧常下过功夫,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用现代绘画构成的理念来组织他的书法结字和整体章法,这很不容易。但是不足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走得太早,如果他就这样画下去,写下去,再拔拔高,那么,他的书法,定会在书法史上留下痕迹。可惜!可惜!

李老十为友人徐洪文所刻印章:无事相半,陋室闲人。

        石开做为业界公认的印学大家,他对老十的印章也给予好评,说他做为一位非专业的篆刻家,刻出不少好印,难能可贵。他如此评论老十的篆刻:“老十刻印,似乎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他未曾花大力气去临古玺汉印,仅凭自己既往对传统书法及古印的印象、感受与直觉,加上对传统人文理念审美的理解与修养,无拘无束地表现印文的布局,大胆地施展刀法。若从传统的专业的角度来说,老十的印面构成,是显得有些不十分专业,单拿出来看,似乎可划为野路子,但篆刻是综合艺术,恰恰是这种独辟蹊径、放任大胆又不失传统脉络的创作路数,使他的篆刻与他的书画成为和谐的统一,相得益彰。因此,老十的印章,正切合他自己的书画作品,即他的印作,实属其书画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错!

        20066月,为纪念老十去世十周年,中国美术馆隆重举办“弹指长痕——李老十遗作暨捐赠作品展”开幕式与研讨会,石开受邀参加。我注意到,他悄无声息地逐一细细品读老十遗作。我深知,这当是他首次与如此众多、如此精湛的老十真迹相会,他正在用心感受、品味有过神交的李老十遗韵,他的思想与灵魂,在这里定当与老十产生共鸣。

上图,石开为收藏家王鹏所题斋号

下图,石开为篆刻家于光亚点评印作。

        又十年,2017年岁尾,我特别邀请石开先生出席“孤韵横秋——李老十书画艺术展”开幕式及研讨会。石开惯以谢绝应酬尤其是各类开幕研讨活动,但此次听到“李老十”三字,马上欣然接受要约。只是在临行前三天,他突发重感冒,在电话中,他露出担心之语,抱憾地表示“此次赴哈,恐难以成行”。所幸,经连续打针吃药,两天后,烧退,尽管尚属未真正痊愈,他仍决定赴展。

        201817日,石开现身黑龙江大学。或许是有恙在身,或许是年近古稀,或许是初到冰天雪地的北国,他略显步履蹒跚、小心翼翼,但在“孤韵横秋——李老十书画艺术展”研讨会上,他意气风发,一番话铿锵有力:“老十的艺术,给我们留下了思考。在美术史上,一个画家留下来的作品,必须要超出时代、超出传统的独立性要素,他才可能被后代的人认可。老十做到了这一点,他的作品,尽管表现了人生的阴郁一面而非阳光一面,但同样使人们在心灵上产生强烈的振动,从而对人生的喜怒哀乐理解的更为全面、深刻。由此来看,在美术史上,李老十将会留下他的足迹。”赢来阵阵掌声。

        诚然,石开与老十的“慕君心相会”,未成事实,似大遗憾。然而,笔者认为,石开在老十离世后曾数度为老十作品题跋并全力弘扬老十艺术,可谓两人神交的延续,更是对老十艺术的高度认可。由此来看,他们之间的缘分其实很深、很特别,遗憾的“只是未握手”而已。

上图,黑龙江大学“李老十书画艺术展”宣传版,展标特邀卢禹舜题写。

中图,本次艺术展请柬,展标特邀何家英题写。

下图,中国文联副主席冯远(右一)、著名篆刻艺术家石开(右二)、李老十夫人刘宝华(右三)出席“李老十纪念馆”(卢禹舜题写)揭牌仪式。2018年元月,哈尔滨。




上图:左起,刘宝华(李老十夫人)、冯远(中国文联副主席)、蒋晶洁(黑龙江大学党委副书记)、石开(著名书法篆刻家)、李昂(李老十之子)

中图,冯远、石开、刘宝华在参观李老十展品

下图,石开在李老十书画展研讨会上发言,左为陈平,右为许俊。

石开,1951年生于福州,职业书法篆刻家,中国艺术研究院书法院特聘研究员。授业于陈子奋,其印作,脱出秦汉古印与师门,自开新境,为世人所重,与韩天衡、王镛并称为当代中国印坛最具影响力的“篆刻三大家”。



石开书画作品及题跋墨迹



李老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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