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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四地闲夫 2020-06-05

众所周知,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

然而,却也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

为什么这么说呢?

斯时政治黑暗,有目共睹。看过《三国》的都知道,东汉末年,桓、灵之世,外戚宦官专权,天下大乱。不少文人慷慨激昂地对朝政发表意见,有的甚至参与到政治斗争的第一线。

文士与强权的对抗自然是以卵击石。结果不少名士像李膺、李固等,杀得杀、流放得流放,酿造了历史上有名的“党锢之祸”。

曹魏以后更不用说,争权夺利的结果变成了大屠杀。杀杨修、杀孔融、杀华佗,等等等等。

名士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变得小心翼翼。改清议为清谈,讲玄理、讲老庄或是自然之道等,借以逃避政治屠杀。

另一方面,他们又抑制不住对司马氏政权的一腔愤怒。

因此,魏晋时期的文人为适应险恶的环境,为了生存和保护自己,常常依靠隐蔽、曲折的手法来表示自己的思想,甚至不惜装疯卖傻,假痴假呆。

最高级的黑色幽默,由此产生了。

1、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恃才傲物,话说得直接一点,必招杀身之祸。

我们以举孔融的例子来看看,什么叫“祸出口出”。

孔融被列为“建安七子”之首,不论才情智慧还是声望,都是一时之选,可他偏偏被曹操杀掉了。

为什么呢?他太聪明,太骄傲了,不知韬光养晦。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孔融早慧

孔融小时候就聪慧敏捷,“孔融让梨”大家都知道,不多说了。

另有一个故事证明了他的早慧。

《后汉书》里记载,孔融十岁时随父亲到京城拜见当时的达官李膺,吃了闭门羹。

孔融灵机一动,对门人说:“我是李公的通家子弟。”

李膺出来一看,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便奇怪了,问他:“你祖父和我有交情吗?”

孔融说:“是啊,我家老祖宗孔夫子和您家老祖宗李老君(老子),同德比义而相师友,所以我们两家是老交情了!”

李膺虽被“蒙”了一下,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稍后来的另一位名士陈炜听到了,随口说了句:“小时了了,大未必然。”

孔融听了后,立刻对陈炜说:“这么说来,您小时候肯定很聪明了。”

在座的客人都十分惊奇,陈炜更称他“日后必成伟器。”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小时了了,大未必然

正是这样一位大才,长大后恃才傲物,成了他性格中的重要部分,行为也就十分地随意。

例如曹操要求魏国境内戒酒,说酒可以亡国,因此必须加以禁止。

孔融最喜饮酒,公开宣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公开对抗曹操的禁酒令。

孔融反驳说:“女人也会亡国,何以不禁嫁娶?”曹操因此撤掉了禁酒令。

孔融机灵是抖够了,却大大地得罪了曹操,埋下了祸根。

又有一次,曹丕攻下冀州之后,纳了袁绍之子袁熙之妻甄氏作妾。

这在当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曹操为了促进寡妇再嫁,以身作则,得了一个“爱人妻”的名头。攻人城池、掠人妻女也是战争中的惯例。

可是这位孔先生看不惯了,给曹操写信说:“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

曹操也是位博古通今的学者,但他却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件事,就问孔融此事出自何典。

不料孔融竟说:“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曹操这才明白这是骂人的话,心里更加忌恨。

孔融就是这样口不择言,多次得罪了曹操,所以后来随便寻个理由,就把孔融全家给杀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便由此而来。

2、穷途而哭 猖狂豁达

多数清议之士都和孔融一个下场,所以不得不改以遁世。

魏晋时代十分有名的“竹林七贤”,都是遁世的专家。

这几个人都有一肚子的文采,只不过看不惯司马氏专权而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甚至显得疯疯癫癫。

这里介绍一下阮籍和刘伶。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穷途之哭

阮籍这个人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

余秋雨先生曾在《遥远的绝响》一文中重笔介绍了阮籍,说他驾着一辆车毫无目的地前进,结果到了路的尽头后无处可走了,痛哭而回。取的是“英雄末路”之意,写的十分揪心。

《滕王阁序》里也写过这个故事:“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而阮籍给人幽默感的,是他善为青白眼和嗜酒而不拘礼法的故事。

“青白眼”是一则名典,相信大家经常用得上,对人好就“青眼有加”,对人不好就“白眼相向”。

阮籍是始作俑者,《晋书.阮籍传》载:

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稽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买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

不过以如今世道而言,“青白眼”恐怕已经不再是文人雅士的幽默举动了,倒成了一班庸俗之徒趋炎附势的表情包。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阮籍宿醉

阮籍的另一个不同凡响之处是酗酒装糊涂。

他对司马昭不满,但为了自保,从不在嘴上评判是非,借酗酒装糊涂。

比如司马昭想为儿子司马炎娶阮籍的女儿,阮籍不敢拒绝,又不愿将女儿送入虎口,于是饮酒,连醉六十天,使对方开不了口,真醉乎,假醉乎,谁也搞不清楚,由此逃过一劫。

阮籍一生都怪举多多。他母亲死时,他仍饮酒吃肉;嫂嫂回娘家,他却要去送别。

别人怪他做事不合礼法,他却说:“礼岂为我辈设!”

凡此种种,皆属装疯卖傻,同自己的命运开玩笑之类。

他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言论传世。《晋书》本传里有一节记载:

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犹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

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

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

众乃悦服。

禽兽不如,便由此出。

这里可以看出,这种黑色幽默是一种人性被扭曲的滑稽,是对命运无可奈何之时的一种自我嘲弄。

看似疯癫、糊涂,其实心中却如热天喝凉水——滴滴在心头,一点也不含糊的。

3、刘伶醉酒 放浪形骸

刘伶的遁世则更为突出,其幽默也更显潇洒。

刘伶以醉酒留名,传世之作只有一篇,也与酒有关,名为《酒德颂》,专写醉酒的好处:

“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

刘伶完全把自己浸到酒缸里去了!

他做过一任建威将军,人微位卑,在司马氏的专权统治下,刘伶彻底地耽溺于酒中,找到了一个真正的避世良方。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刘伶醉酒

刘伶为人任诞,尽管平时“淡漠少言”,但一旦出语,便成千古绝佳之谈。

《世说新语·任诞》篇载: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屋中,人见讥之。

伶曰:“ 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袴衣,诸君何为入我袴中?”

魏晋时期名士的黑色幽默,穷途而哭的压抑和豁达

裸奔的刘伶

这则故事在我们眼中看来,刘伶之举近似神经病。

但在玄学里,这恰恰是“席天幕地,纵意所如”的老庄思想的具体体现,裸奔,竟是哲学层面最高的境界。

一个人鄙视礼法到了裸形放纵的地步,不仅体现了刘伶的放达,也使魏晋士人的“黑色幽默”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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