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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论花石纲,看北宋统治阶级如何玩物丧国,走向灭亡

 兰博2000 2020-06-09

前言

“花石纲”这个词大家并不陌生,好多人知道它是通过小说《水浒传》,在第十二回里面,“青面兽”杨志向众位梁山好汉讲述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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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高虎扮演的“青面兽”杨志

书中这样写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少侯杨令公子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杨志在押运运石纲的途中,在黄河里遭遇风浪导致翻船,丢失花石纲而不敢回京复命,找个地方来避避风头,那么这个花石纲到底是什么东西?以至于杨志会因此丢了官职,甚至差点搭上性命?

一、什么是“花石纲”

所谓的“纲”,其实是古代运输货物的一种组织编制,北宋时期,全国各地运往东京上缴朝廷的货物,都要进行编组,一组就是一纲,一纲的数量各有不同,马匹以五十匹为一纲,粮食以一万石为一纲,而这种成批运送货物的方法,称为“纲运”,在名称上的叫法也各有不同,比如运送牛的,就叫“牛纲”,运粮的叫做“粮纲”,那么运送奇花异石的纲目,就叫做“花石纲”。

二、为什么会出现“花石纲”

说到花石纲的出现就不得不提宋徽宗赵佶。

宋徽宗赵佶在北宋历史上绝对是一位奇葩皇帝,被称为“最不正经的皇帝”、“最不称职的皇帝”,甚至是“无道昏君”等等,如果从另一个角度说,宋徽宗是北宋历史上“最有艺术细胞的皇帝”,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书法自成一派,被后人称为“瘦金体”,在园林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总之除了不善于做皇帝以外,其在艺术方面的成就都很高,花石纲正是在他当政初期开始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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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书法作品

其实宋徽宗在没有坐上皇位的时候,就已经对奇花异石很感兴趣了,蔡涤在《史补》中记载:“上在潜藩时,独喜读书学画,工笔扎,所好者古器山石,异于诸王。又与驸马都尉王銑、宗室令穰游。二人者,有时名,由是上望誉闻于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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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画像

北宋政和七年(公元一一一七年),宋徽宗赵佶开始在东京城北部建造一座浩大的皇家园林——艮岳,因为宋徽宗笃信道教,自称为“道君皇帝”,因而这个名称也富含了太极八卦的内含,“艮”在八卦当中代表山岳,象征男性的“阳”,而水则代表“阴”,为了多子多嗣的美好愿望,故取名“艮岳”。

艮岳复原图

《宋史》记载:“万岁山艮岳。政和七年,始于上清宝箓宫之东作万岁山。山周十余里,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亭曰介,分东、西二岭,直接南山。山之东有萼绿华堂,有书馆、八仙馆、紫石岩、栖真嶝、览秀轩、龙吟堂。山之南则寿山两峰并峙,有雁池、噰噰亭,北直绛霄楼。”

除了修建大型的皇家园林艮岳,宋徽宗还重新建造了一座新的延福宫,规模比原来的延福宫要大很多,奢华程度也更高,另外由于宋徽宗信奉道教,还修建了修道之地——上清宝箓宫,据《宋史纪事本末》对上清宝箓宫这样记载:“密连禁署,宫中山包平地,环以佳木清流,列诸馆舍台阁,多以美材为楹栋,不施五彩,有自然之胜,上下立亭宇,不可胜计。”这些建筑物都需要大量的奇花异石,也就是所谓的“花石纲”,至此我们要说的主角“花石纲”就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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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园林

三、“花石纲”的来历

1、说“花石纲”里的“石”

花石纲里面的“石”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石头,俗称“太湖石”或“寿山石”,因其集所谓“瘦、透、漏、皱”于一身,造型奇特,深得赏石的玩家喜欢,按说这些普通的石头也没有啥奇特的地方,只不过是建造园林的一个重要素材,一个点睛之物而已,就是因为皇上对它有特殊的偏爱,因而身价倍增,文武大臣以及民间的有钱人家也浮云风雅地跟风效仿,修建自己的后花园在当时蔚然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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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

这种石头严格地讲属于石灰岩,生成的时间大概在三亿多年前,颜色以深灰色为主,偶尔也见黑色和白色,也叫“假山石”,由于形成的时间很久远,需要经过长时间侵蚀后才慢慢形成,根据其在不同介质下的成因,分为水石和干石两种:

a、水石

水石主要是在河湖当中的水下,经过流水长时间地冲刷或经过含有二氧化碳水质的溶蚀,经过漫长的时间而形成,这种水石尤以太湖流域出产的最有名,因此称为“太湖石”,后来又把这个概念外延,把所有类似的这种水石称为“太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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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

b、干石

另外一种叫干石,是指这种石灰岩裸露在自然环境下,经过空气当中酸性物质的侵蚀,或与酸性物质发生反应,慢慢形成了形状各异、姿态万千的造型。

这些石灰岩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形成,因而更显得鬼斧神工,颜色也以青黑色、黄色为主,由于这些石头都经历过上亿年的洗礼,因而观赏价值很高,成为我国四大名石之一(英石、太湖石、灵璧石、昆石)。

太湖石

这些“太湖石”是园林景观制作的最佳搭档,属于必不可少的点睛之物,这就是皇家贵族、达官显贵们对此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2、说“花石纲”里的“花”

北宋都城东京,地处中原腹地,属于内陆地区,温带大陆性气候,在这里生长的花草树木均属于北方独有的,树以雪松、油松、龙柏、毛白杨、垂柳、国槐等为主,品质和观赏价值都很低,草本植物以灯芯草、石菖蒲、连翘、杜鹃、牡丹和月季为主,季节性很强,赏花的时间比较短,因此,宋徽宗就下决心在南方引进一些观赏价值更高的树种和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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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镶玉竹

据《资治通鉴》记载,从南方运往东京的奇花异石品种繁多,主要有“大率太湖、灵璧慈谿、武康诸石,二浙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子、龙眼、橄榄,海南椰实,湖湘木竹、文竹,江南诸果,登、莱、淄、沂海错、文石,二广、四川奇花异果”。

这些花木由于长途运输,再加上水土不服,成活率极低,尤其是木竹、文竹类,对气候环境的要求极高,耐寒性比较差,死亡率十之八九,所以就要反复多次从南方运输。有的大型乔木类树种为了保证成活率,就要在根部保留大块的当地泥土,用绳索缠绕包裹好,一块运输过来。这种花木的异地运输和栽种,也开创了园林景观树种跨地域种植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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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眼树

3、说“赏花玩石”的历史

人们赏石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代,唐朝时期达到鼎盛时期,唐穆宗、唐文宗时期的宰相牛僧孺就是一个酷爱收藏“太湖石”的人。他的收藏的“太湖石”,无论从数量和观赏性上,都是首屈一指,著名诗人白居易是其拥趸和好友,形容他“休息之时,与石为伍,待之如宾友,亲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石,爱之如儿孙”,可见其爱石之深。

为此,白居易还曾写过一篇文章《太湖石记》,里面有这样的片段:“古之达人,皆有所嗜。玄晏先生嗜书,嵇中散嗜琴,靖节先生嗜酒,今丞相奇章公嗜石。

厥状非一:有盘拗秀出如灵丘鲜云者,有端俨挺立如真官神人者,有缜润削成如珪瓒者,有廉棱锐刿如剑戟者。又有如虬如凤,若跧若动,将翔将踊,如鬼如兽,若行若骤,将攫将斗者。

石有大小,其数四等,以甲、乙、丙、丁品之,每品有上、中、下,各刻於石阴。曰“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乙之下”。”

在这篇文章里,白居易详细描写了太湖石的收藏、鉴赏的方法,是一篇理论性的文章,更是中国赏石文化史上的一篇重要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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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画像

唐代诗人吴融的《太湖石歌》更是详细描写了太湖石的一个品种——水石

“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能识。……何必豪家甲第里,玉阑干畔争光辉。一朝荆棘忽流落,何异绮罗云雨飞。”

四、“花石纲”的发掘与转运

1、说“花石纲”的主要人物

这个看似美好的花石纲却给民间百姓带来了无穷的灾难,最初,蔡京在江浙一带寻得一些花石进献,宋徽宗很是喜欢,进而扩大规模,为此,崇宁四年十一月,宋徽宗命人在苏州成立了“应奉局”,专门负责在江南一带收集并转运花石纲,由朱勔全面负责。

说起花石纲,绕不开的两个人物就是蔡京和朱勔,蔡京大家都很熟悉,是一个名声不好的宰相,在小说《水浒传》里面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但是说起这个朱勔就很陌生。朱勔,苏州人,父亲叫朱冲,一开始做小买卖,精于算计善经营,后来开了一家中药铺,慢慢便发了家,成了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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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画像

《东京事略·朱勔传》记载:“本闾阎賎微,家贫落魄,庸于人,梗悍不驯,羝罪至徒,因亡之旁县,乞贷以求活,……买者幅辏,家遂为富。修莳园区,结游客,誉者亦广。”

后来之所以成为“应奉局”的主事,是因为机缘巧合结识了蔡京,父子二人都做了官,当宋徽宗开始在江南寻找奇花异石的初期阶段就是朱勔父子在做这件事,后来成立了“应奉局”,蔡京便推荐朱勔担任主事。

朱勔这个人为宋徽宗采办花石纲的过程中过于横征暴敛,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在发生“方腊起义”后,宋徽宗为了寻找“替罪羊”而判斩了朱勔。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客观地看待朱勔,就会发现他在园林景观上的造诣颇深,而且成绩斐然,开创了苏派盆景之先河,其过世以后,依然跻身于造园名家之行列。

明代黄省曾编写的《吴风录》这样记载:“宋朱勔创以花石进媚,至今吴中富豪竞以湖石筑峙,奇峰阴洞,凿峭嵌空,为绝妙。下产亦设小小盆岛(水石盆景)为玩。”

2、说“花石纲”的发掘和转运

这个特设机构——应奉局,专门为宋徽宗在民间寻找奇花异石,为了满足皇上的这个嗜好,主事朱勔带领手下在民间遍访奇花异石,不管是谁家,只要有他们看上的石头或珍贵花木,就要强行运走,有时甚至是拆墙破屋,老百姓苦不堪言,因花石纲而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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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南宋 》画面

而运送这些太湖石的过程更是异常艰难,甚至可以说是悲壮,浙江卫视曾经播过大型纪录片《南宋》,在第一集里面详细介绍了这个情景。运送花石纲的这些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都要供应钱粮和民役,有的太湖石高达四丈,把这些庞然大物搬上船就需要大量的民夫,上船以后,由于比较高大,沿途遇见水闸、桥梁挡道,则一律拆除,有时拉纤的民夫多达数千人,庞大的运输船队首尾相连多达上千艘,浩浩荡荡、千里迢迢运往东京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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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南宋》画面

《宋史纪事本末》记载:“朱勔于太湖取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纤夫,凿城墙断桥,毁偃水坝拆门,数月乃至汴京。”

为保障花石纲的运输,给这些船只让出水道,大量的漕运船只被挤在一边,如果运送花石纲的船只不够用,这些漕运船只和商船还要被强行征用,用来运送花石,导致全国各地粮食、食盐短缺的现象时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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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南宋》画面

五、“花石纲”事件产生的后果

1、北宋政府国库空虚

宋徽宗所处的北宋后期,国运以西山日下,花石纲事件前后长达二十多年,北宋统治者由此带来的奢靡之风,更是耗尽了国库,使财政捉襟见肘,国库的空虚造成了国家经济、军事的衰败,为不久以后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2、方腊率众起义造反

花石纲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方腊率众起义,公元一一二〇年,为了反对政府赋税和徭役的沉重,以及在花石纲上的横征暴敛,方腊率众起义,关于方腊起义的原因,据史书《青溪寇轨》记载:“腊曰: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吾侪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无锱铢遗。”,起义军攻占多个县城和州府,为北宋政权的瓦解起到了推波助浪的作用,尽管后来被镇压下去,但是起义本身的意义和造成的影响却很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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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腊率众起义

3、金兵乘机南下,北宋灭亡

随着北宋政权政治、经济、军事的全面衰退,北方的金兵趁机南下,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捣东京汴梁,于公元一一二七年掠走了宋徽宗和宋钦宗两位皇帝以及众多妃子和宗室,还有无数的珍宝一起押往遥远的北方,一同被毁掉的还有宋徽宗曾经引以为傲、苦心经营多年的皇家园林——艮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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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南下

结语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古代君王时时恪守的信条,可总有不少的帝王迷失方向,在暴政、奢靡、横征暴敛中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对于一代君王来说,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玩石、赏花,只要适度便是修身养性,反之沉迷其中便是玩物丧国,因为一个人的兴趣和爱好绝不能用来治国和安邦,哪怕这些爱好的艺术成就再高也是枉然。

宋徽宗赵佶和他的花石纲一起被钉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并时刻警示后人,弘扬恪尽、勤俭之风,摒弃奢靡和穷奢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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