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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年猪

 生活和情趣馆 2020-06-10


过了腊月二十,年味一天比一天浓起来了。学生们都放了假,一群群孩子在村子里疯玩着。女孩子们踢毽子、跳方、丢沙包……男孩子则一群群从村北到村南、从村西到村东转来转去。他们口袋里装着爆竹、解散的火鞭,炸泥巴、炸狗,把铁盒子扣在点燃的爆竹上,把铁盒子炸飞。有时也点上一个火鞭,偷偷地扔到女孩子的身边,炸响,引起女孩子们的惊诧声。

男人们也不下田了,也不挖薄板了,都在家里劈柴、扫屋、担水、烧火、刷桌子、刷箅子,帮家庭主妇忙着。

在天晴无风的日子,村里开始杀猪了。

会计统计好谁家有大猪要卖,大队里集合了几十个青壮年,几个一伙,带着绳索、棍子,到卖猪的家中抓猪。他们进到圈里,围追堵截,把猪逮住,捆好,用棍子抬走。猪一路哀嚎着,被抬到场院里。

猪的哀嚎在村子里回荡,人们奔走相告着,“村里要杀猪了!”

猪抓完了,场院里放着十来只猪,黑的、白的、花的,一只只五花大绑,平躺在地上,有的高声哀嚎,有的低声哼哼,声音不断。

场院一边,竖起了几个木架子。木架子的横梁上,挂着一些粗壮的铁钩子。

离木架子不远处,支起了两口十印大锅,锅里盛满了水,锅底下燃着玉米秸秆,火苗窜的几尺高。锅上的水蒸气越来越浓。

锅边有几个临时搭起旳石案子。

场院里聚了很多人,多是男的,老人、壮年、青年、半大孩子,村里多数男性都来了。人们大声说笑着、吵闹着、开着玩笑,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村里的屠夫来了。屠夫姓李,一个五十多岁的光棍,据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到欧洲做劳工,睡在潮湿的地方,把腰弄坏了,直不起来了,走路时背和腿垂直。平日里,谁家的猪羊死了,就几块钱卖给他。他把死猪死羊扒了煮了,卖给村里的一些馋人。

他手里提着篮子,篮子放着一尺多长的明晃晃杀猪刀。

他走到一头猪旁,招呼着几个壮男,把一头猪抬到一个石案上。猪头探出石案,底下放一个大盆,大盆里放了一些盐。

屠夫把刀子从猪脖子刺入,蹙眉咬牙,用力直捅心脏。猪挣扎着、发出凄惨的叫声。刀子拔出,血从刀口处“汩汩”流出,流到盆里,泛着血沫。

猪的叫声越来越弱,不久便没有了声音。

几个人把死猪抬下来,再抬上另一头活猪,继续宰杀。

一人在死猪的一个后蹄上方,割上一寸口子,拿一根光滑的铁棒,插入口子中,顺着猪腿,捅到猪肚子处。抽出铁棒,一人嘴对着口子用力吹气,另一人用木棒在猪身上敲打,猪身上的皱褶都起来了,猪变得圆圆滚滚的。

吹过气的猪抬到锅沿边上的石案上,一瓢瓢滚烫的热水浇到死猪身上。浇过几遍,刮刀一刮,猪毛一绺绺掉下。时间不长,一头猪就变成“浪里白条”了。

铁钩子勾住褪过毛的猪的后腿,几个人抬着,挂到木架子的横梁上。

一人拿刀把猪头卸下,又挥刀给猪开膛了。猪肚子豁开,露出了肝肺心肠子,孩子们一下子围过去,紧盯着那一堆下货,撵也撵不走,向那个给猪开膛的人要尿泡。

经过一番争夺,一个孩子拿到了猪尿泡。他倒出里面的尿液,于水里涮一涮,在猪尿泡的口上插上麦秸,当气球吹起来。一边吹,一边撕去尿泡上的赘肉,尿泡越吹越大。

猪杀完了,肉也剔好了。肉一片片挂在横梁上,猪头、骨头、下货堆在地上的大盆里。屠夫提着他那份下货,笑眯眯地走了。

给军属、五保户的肉都割好了,几个村干部拿着对联、提着肉挨家去送了。

开始卖猪肉了,家庭主妇们粉墨登场了。她们结伴走来,叽叽喳喳,年轻的、辈分低的男子和她们开着玩笑,她们也不客气的回怼着,引起一阵阵笑声。她们走到横梁前,挑选着猪肉。一个大嗓门喊着:“怎么这么瘦?没有肥的?肥的呢?”

那时的人们都愿意要肥肉,挑膘子厚的,回家炼油。

她们挑挑选选,买了心仪的肉,高高兴兴走了。

村里的小哑巴来了。村里有两个哑巴,都是女的,住在一条胡同。为了便于区分,村里人称呼年龄大的为大哑巴,年龄小的为小哑巴。小哑巴特别能说,走到哪里都要连比划带乌拉说半天。

小哑巴走到横梁前,呜呜啦啦了很长时间,但是,没人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割肉的不耐烦了,随便给她割了一块,小哑巴拿着肉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那时肉虽然便宜但是人们钱少,一般家庭也就买几块钱的肉,买十块钱肉就算是富户了。

我父亲来了,他是残废军人,一年有一百多元的抚恤金,每年买肉都比较多。卖肉的一边和他开玩笑,让他多买些,一边劝他买个猪头。

父亲特实在,听不了几句好话,在别人的劝说下,买了十元钱的肉,还买了一个猪头。

那时,猪头、猪骨、猪下货很少有人要,一头猪的下货也就几块钱。

回家后,父亲开始捯饬猪头。猪头上还有不少猪毛,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刮胡子刀把猪毛刮干净了。又费了很大力气,用斧子把猪头劈开了。

猪头放到锅里,煮了大半下午,才煮好了。

晚上,我吃了几块猪头肉吃顶了,好几年不能吃肥肉。

杀年猪,难以忘怀的过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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