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老的动物是什么？5.58亿年的谜题解开了

大约5.58亿年前，一个奇怪的东西死在了远古海洋的海底。它体长5厘米，呈椭圆形，肋骨以对称的方式从中线延伸至边缘。它迅速被沉积物掩埋，逐渐变成化石。

时光飞逝，沧海桑田。地球上的陆地合为一体，形成一块超级大陆，然后又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海洋里出现了动物生命大爆发，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具备眼睛、外壳和嘴巴的生物；活物入侵陆地，先是在地面覆盖了薄薄的苔藓和地衣，然后是巨大的森林；昆虫出现，空中也有了生命的踪影；恐龙帝国崛起又陨落；哺乳动物最终接管地球，而其中一个名叫伊利亚·博布罗夫斯基（Ilya Bobrovskiy）的人类最终发现了那个有肋骨的椭圆形化石。

上面这一大段只是为了说明：5.58亿年真的是极其漫长的一段时期。

然而尽管经历了如此久远的岁月和沧海桑田的变化，那个椭圆形东西体内的很多简单分子却仍未消失。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地球化学家博布罗夫斯基分离、识别和测量了这些分子。它们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个东西虽然怪模怪样，但却是一种动物。更确切地说，它是有史以来发现的最古老动物。它被命名为狄更逊水母（Dickinsonia）。

狄更逊水母在20世纪40年代被首次发现，是埃迪卡拉生物群最具代表性的成员之一。埃迪卡拉生物群是一群神秘的软体生物，存在于5.41亿年至5.7亿年前。在一个以微生物为主的世界里，埃迪卡拉生物群是最先出现的大型复杂生物，如果那个时候有具备眼睛的生物，就能用肉眼看到它们。

但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的形似长长的蕨类叶片，有的看起来像平坦的垫子，比如狄更逊水母。它们与我们现在所知的动物、植物和其他有机物都大为不同，以至于某位科学家把它们称为“另一个星球上的奇特生命”。有些古生物学家，包括狄更逊水母的最初发现者，把它们归类为动物，是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期间出现的动物的前身。而其他科学家认为它们是类似变形虫的大型原生生物、地衣、细菌群或者一个完全灭绝的生命王国。

博布罗夫斯基提出了一个解决这些争议的新办法。用显微镜观察埃迪卡拉生物化石的时候，他发现了独特的暗膜。这些无疑是生物尸体腐烂时留下的有机化合物标记。在生物死亡后，像DNA或者蛋白质这样的复杂大分子无法长时间留存，但更小、更稳定的分子可以。如果博布罗夫斯基可以复原它们，就能寻找将动物与细菌和其他生命形式区分开来的特殊化学标记。“（我的领导）约亨说我们可以试一试，但他始终觉得这是个愚蠢的主意，”博布罗夫斯基说，“我也觉得会失败。但实际上我们成功了。”

在俄罗斯白海边的Lyamtsa，博布罗夫斯基挖出了八个新的狄更逊水母化石。他用溶剂从这些化石中提取有机分子，然后识别提取物中的所有化学物质，寻找类固醇的踪迹。

类固醇这个词语常常使人联想到兴奋剂，但它的含义实际上要广泛得多，是指在动物、原生生物和真菌等所有复杂生物细胞中发现的一类化学物质。类固醇分很多种，每一种都代表了不同类型的有机物。

例如，博布罗夫斯基发现，狄更逊水母化石周围的泥土和砂岩沉积物富含豆甾醇，而豆甾醇表明有绿藻。相比之下，狄更逊水母化石里的类固醇几乎全是胆固醇。这排除了狄更逊水母是地衣或者原生生物的可能性，因为它们所含的类固醇混合物大不相同，也不可能是细菌群，后者根本不会产生类固醇。把其他所有可能性都排除之后，只剩下一类生物会产生胆固醇，那就是动物。狄更逊水母是动物中的一员。

我和博布罗夫斯基谈到这一点时，他显得有点失望。“我曾希望它会是更加奇怪的东西，但动物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他说。

“埃迪卡拉生物群是以动物为主的复杂生态系统的前奏，还是失败的进化实验？这个问题对于我们了解地球生物复杂性的出现至关重要，”耶鲁大学的丽迪亚·塔尔汉（Lidya Tarhan）说。博布罗夫斯基的研究并未完全解决上述疑问，没有说明狄更逊水母是任何可识别动物的前身，还是已灭绝的一种动物，但它确实表明动物王国的历史比很多科学家认为的更加深远。

“这是一项出色的研究，”在剑桥大学研究埃迪卡拉生物群的詹妮弗·卡斯尔（Jennifer Hoyal Cuthill）说，“这些动物的生物分子存在了5亿多年，让它们的秘密大白于天下，这真是太棒了。”

剑桥大学的亚历山大·刘（Alexander Liu）表示，提取这些分子“在几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它们印证了分析有机物如何生长发育的其他研究证据。“我认为，现在来看，狄更逊水母是动物的理由非常充分，”他说。

塔尔汉说：“这种方法能不能用于其他同样令人费解的埃迪卡拉生物群成员，好让我们可以复原整个群落？这真是令人期待。”并非所有的埃迪卡拉生物群成员都是动物。例如，在博布罗夫斯基开始研究狄更逊水母之前，他在Beltanelliformis化石上测试他的方法。结果显示，那些1.2厘米圆盘是细菌群。

“埃迪卡拉生物群的其他成员到底是什么？这尚无定论，”博布罗夫斯基说，“它们可以是几乎任何东西。”但重要的是，研究人员能够弄明白它们是什么。长期悬而未决的埃迪卡拉生物群之谜不可能永远无法解决。它肯定有答案，而那些答案能够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