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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宋钘、尹文的思想

 人类研究中心 2020-06-11

1。宋钘、尹文的生平、著作与特点

宋钘,又叫宋■、宋荣子、子宋子。尹文大约是宋钘的学生。他们的生平已很难确考。据说,宋钘是宋人。《孟子·告子下》记载,孟子曾会见过宋钘(■),并称他为"先生",孟子自称"轲",可能宋钘比孟子稍长,活动的时代在齐威王、宣王之时。尹文,齐人,《吕氏春秋·正名》记载有尹文与齐湣王的对话。燕伐齐之战,齐湣王死,尹文出逃,经穀(齐邑,今山东东阿)到了卫国(今河南濮阳一带)。很可能在齐襄王复国时,他又回到稷下学宫。可见,他比宋钘稍晚,当在齐宣王、湣王、襄王之时。宋钘、尹文在稷下学宫居住的时间较长。《汉书·艺文志》有《宋子》18篇,列入小说家。但其书失传,隋唐时的史籍已不见著录。班固将《宋子》列入小说家,显然不适当。《荀子·政论》说宋钘"严然而好说,聚人徒,立师说,成文典"。王先谦《荀子集解》认为,"成文典",谓作《宋子》18篇。由此可见,宋钘在当时影响颇大,而"成文典"说明其著作并非"街谈巷语,道听途说"的小说家之作可比的,实为对其著作的赞誉。因此,把宋钘收入小说家与其在稷下学宫的地位不相称。班固自注说:"孙卿道宋子,其言黄老意"。这是班固以孙卿之说来说明《宋子》的内容之主旨,十分清楚是说孙(荀)卿称道宋钘所讲过的是"黄老之意",应把宋钘作为黄老之学的学者。

仅从其文风上通俗易懂、比较大众化,而将《宋子》列入小说家是班固的失误。《汉书·艺文志》所列诸子著作,分类往往有不当之处,如把《孙子》16篇(班固自注:"六国时",此当为《孙膑兵法》)列入道家,又把《吴子》、《尉缭子》列入杂家,这些显然都不妥当,而应列入兵家。把《宋子》列入小说家,也属归类不当,因此似不能以此为据,说宋钘是小说家。《庄子·天下》和《荀子·非十二子》都把宋钘与尹文看成同一学派并而论之,这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尹文的著作,《汉书·艺文志》有《尹文子》1篇,列在名家类。今本《尹文子》过去多认为是伪书。因为宋钘、尹文的著作大都失传,所以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宋钘、尹文的学说不被人们重视。

自从刘节、郭沫若发现《管子》一书的《心术》上、下,《内业》、《白心》等篇是宋钘、尹文的遗作,而且郭沫若还认为《吕氏春秋》的《去尤》、《去宥》两篇也是宋钘的作品后,引起了学术界很大重视,从而对宋钘、尹文在思想史上的地位才有了比较公正的评价。近年来,有一些同志不同意刘节、郭沫若的这种意见。又有一些同志从不同角度进一步论证刘节、郭沫若的意见正确,学术界正就此问题开展争鸣。

从先秦诸子对宋钘、尹文的评论看,其基本倾向是道家,而又注重法治,确属黄老之学。宋钘、尹文学说的特点是具有明显的调和色彩。

比如,他们主张"禁攻寝兵,救世之战"和"情欲寡浅"。《庄子·天下》所言很像墨家,《荀子·非十二子》就把宋钘与墨翟并提,列在一家。近人也有这样主张的。但是,宋钘、尹文并非墨家。宋钘、尹文又主张"仁义",和儒家非常接近。《庄子·天下》说宋钘、尹文"以聏(ér而调和)合欢,以调和海内",大约就是指他们调道、儒、墨各家而言。因此,宋钘、尹文的学说具有过渡性,它是战国思想史上的一个中间环节。他们不仅影响了儒家孟子、荀子,也影响了法家韩非。认真研究宋钘、尹文的思想,对于中国古代思想史的深入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

2。政治思想

宋钘、尹文的著作中所反映的政治思想,抛弃了老子"小国寡民"开倒车的社会政治主张,而与法家的政治思想有类似之处。

宋钘把老子的"无为而治"进一步发展为君道无为,臣道有为,从而在君臣关系上提出了新的主张。宋钘认为:"有道之君,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即国君处事应本着虚静无为,顺乎自然,他把这种态度叫做"静因之道"。宋钘形象地解释说:"君,无代马走,无代鸟飞。此言不夺能,能不与下诚也。"即是说,臣下有办具体事情的能力,国君不要代替臣下做具体事情。也就是说,要发挥臣下的能力,而国君的能力不要妨碍臣下对国君表示忠诚。这种思想,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的政治要求。后来法家韩非就吸收了宋钘、尹文的这一思想,而成为他提出的国君驾御群臣的"术"的重要指导思想。

在君臣关系上,宋钘、尹文还反对旧贵族的君臣之间的旧秩序。《白心》说:"臣而代其君曰篡也,篡何能歌,武王是也。"认为臣代其君并不都是篡位,如果都叫篡位,那么武王伐纣,怎么纣的军队反而前歌后舞欢迎武王呢?这种思想与孟子所主张的君臣关系有类似的地方,是一种有利于地主阶级夺取政权的理论,也可以说它是为"田氏代齐"寻找的又一历史根据。

尹文还主张建立封建社会的新的等级制度。他与齐湣王论贤,认为:"有贤有不肖,故王尊于上,臣卑于下;进贤退不肖,所以有上下也"。这里可以看出,尹文主张建立新的君臣上下的关系,按照"贤"与"不肖"来划分新的等级。尹文主张尚贤,与老子不同,也与法家不同,而与儒家接近。而他要建立新的等级制度的思想,却与法家一样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的要求。

宋钘、尹文既讲"道"与"德",但又讲儒家的"义"和"礼",同时还明确讲"法"。他们说:"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乎道。"即要用"法"来作为判断事物的是非的标准。"法"是"道"派生出来的,这就把"法"和"道"联系在一起。《说苑·君道》记载,尹文明确主张"法省易因",即法律简单明了才容易使人们遵守,与法家的法治主张很接近了。但是,宋钘、尹文对"刑、赏"不如法家那样重视。

他们认为"赏不足以劝善,刑不足以惩过",即奖赏不完全能够劝人为善,刑罚不完全能够惩罚过错。

由以上可以看到,在老子之后,道家分化出具有调和色彩的宋钘、尹文学派,其政治思想逐渐转向法治。法家集大成者韩非从宋钘、尹文学说中吸取了不少营养。可以说宋钘、尹文学派是道家的一部分转化为法家的一个中间环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把他们看成是早期法家的一支。

3。天道观

宋钘、尹文对老子客观唯心主义的"道"作了唯物主义的改造。

宋钘、尹文所说的"道",虽然也是"虚无无形"、"动不见其形"、"无根无叶无荣",但这只是说"道"是看不见、摸不着而已。宋钘、尹文明确提出"气"来说明"道",认为"道"就是"气",又提出"精",认为"精"也是"气",是比"气"更细小的东西。宋钘、尹文认为"精"、"气"是宇宙万物的本原,一切事物和精神现象都是由"精"、"气"变化而来的。他们说:"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这里,"精"是"气",即"精气";"形"也是"气",即"形气"。"精气"和"形气"相结合,就产生人。又说"气"能"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即是说,谷物、星辰都是由精气产生的,就是精神现象也是由"精气"流动而产生。他们还说,"化不易气","遍流万物而不变",即事物千变万化,但总离不开"气",它并不是抽象的精神实体,而是微小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物质实体。

但是宋钘、尹文的精气说是有弱点的。在"形"、"神"关系上,他们虽然认为,"气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即精气产生生命,有生命便有形体,有形体才有思想,有了思想才有智慧。这是唯物主义的观点。但是,他们又把人的精神现象与物质现象并列,并认为人的精神可以离开肉体而独立存在,这就陷入了二元论的泥坑。孟子正是利用宋钘、尹文还不十分成熟的唯物主义的精气说,而把它改造为唯心主义的"浩然之气"。荀子批判了孟子的主观唯心主义,克服了宋钘、尹文精气说的弱点,指出了"形"与"神"的正确关系是"形具而神生",肯定了精神不能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

4。认识论

宋钘、尹文在认识论方面是有贡献的。《心术》、《白心》、《内业》等篇,主要是讲认识论。也就是《庄子·天下》所说:"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它对战国诸子认识论的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

宋钘、尹文强调"心"在认识中的重要作用说:"人皆欲知,而摸索其所以知。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即人们都想获得正确的认识,而没有去考察正确认识是怎样获得的。"知"就是对被认识的对象的认识,获得这种认识就要靠心。宋钘、尹文所说的"心术",就是讨论心如何获得对事物正确认识的办法。他们提出了以心知物的思想:"心之在体,君之位也。""耳目者,视听之官也"。即是说,"心"在人体处于统帅的地位,耳朵、眼睛这类感觉器官处于从属的地位。宋钘、尹文说:"夫心有欲者,物过而目不见,声至而(耳)不闻也。"就是说,"心"如果为物欲所扰乱,则感觉器官耳朵、眼睛就会失去它们的功能。他们认为:"不修之此,焉能知彼。"即不修养心,怎么能获得正确认识呢?

因此,宋钘、尹文提出了"虚"、"静"的养"心"之道。他们说: "修之此,莫能(如)虚矣"。即修养"心"的办法最好是心"虚"。他们解释说,"虚"就是"无藏"。即是说,已被认识了的事物,不要藏在心里,要把它抛在一边,否则就会影响对新事物的认识。所谓"静",就是使心安静。宋钘、尹文认为,"心"如君一样,应该"毋先物动,以观其则,动则失位,静乃自得"。"心"本身动摇不定,就无法观察事物。只有心静才能"一意专心",从而正确认识事物。"心"认识事物,宋钘、尹文认为应如"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也"。即好像照镜子一样纯粹客观地反映事物。

基于这种认识,宋钘、尹文提出了唯物主义的"名"、"实"论。

他们认为:"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名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就是说,事物的"名"要与"实"相称。他们说:"正名自治,奇名自废。"名副其实的叫正确的"名",这种"名"就自然被人们采用。而"名"不符其"实"的叫不正确的"名",这种"名"就自然被人们所淘汰。宋钘、尹文的唯物主义"名实"论,在战国时期是比较早的。

宋钘、尹文的认识论还提出了"别囿"(yòu右)说。所谓"囿",是指知识的狭隘性或局限性。他们主张"接万物以别囿为始",即认识事物要从克服人的主观片面性开始。《吕氏春秋·去宥》中保存了宋钘、尹文的"别囿"说。其中有个有趣的故事说:齐国有个人想得到金器,清早起来披上衣服就到卖金器的人那里去,把金器从主人手里夺了过来,当场被主人抓住,把他捆绑起来。主人问他:"明明有人在这里,你竟敢抢走金器,这是为什么?"这人回答说:"我没有看见这儿有人,只看见有金器。"这个故事对理解"囿"很有帮助。宋钘、尹文认为,这个齐人由于特别主观,才如此妄为。所以,他们说:"人必别囿,然后知。"

宋钘、尹文的认识论,承认人的认识是客观事物的反映。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这很明显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但是,他们认为人的认识只是对客观事物的消极反映,完全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因此,它带有机械主义的性质。

不过,宋钘、尹文的认识论在先秦哲学史上是一个重要的中间环节,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墨子重视感觉经验在认识中的作用,形成了唯物主义的经验论,但有忽视理性认识的片面性。宋钘、尹文克服了墨子经验论的片面性,强调了"心"在认识中的重要作用,但过分强调纯客观地反映事物,无视于认识的主观性,从而走上另一个极端,否定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孟子强调了人的主观能动性,但是把宋钘、尹文的认识论引向了唯心主义。后来,荀子继承了宋钘、尹文的唯物主义认识论,批判了孟子的唯心主义,同时又吸取他重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一面,因而荀子的认识论就能最后达到先秦哲学史上的高水平。因此,宋钘、尹文的认识论,在先秦思想发展史上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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