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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慧生:从剧照谈起

 cxag 2020-06-25

 最近,由于想把自己几十年来的艺术生活做个小小的总结,我把过去拍摄下来的许多剧照集中地浏览了一遍。我是比较喜欢拍照的。早年,每逢演一出新戏,试一次新装,用一个新身段,揣摩一个新感情……我都愿意把它拍下来,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每张照片都能引起我一段回忆,对人的,对戏的,对当时社会环境的等等都有。从感觉上来说,翻到解放以前所拍的照片时,即使是最得意的剧照,也总使我引起了许多凄凉的回忆。

荀慧生、芙蓉草、张春彦之《三疑记》

 年轻时,我爱唱新戏,爱扮新妆,在许多墨守成规的人看来,却是邪魔外道,于是嗤之以鼻者有之,蜚语流言者有之,自己那些苦心钻研得来的点滴改革,往往在他们微微摇首中就宣告了死刑。一个年轻的演员,总是不甘心率由旧章的,总愿意在自己的演出中更多、更深地探索一些生活的道理,更细、更准地表现一些人物的心灵,然而那时却真是举步维艰,每一个微小的尝试都不知道要遇到多大的阻力。在那些日子里,为了保卫住那一点呕心出之的艺术幼苗,不知要陪多少小心,才艰难地和更多的观众见到面,慢慢地成长茁壮起来。早年的那许多剧照,应该说是自己咬牙挣扎、惨淡经营的篇篇帐页,也是自己在遭受打击之后,可以对之抒愤懑、找知音的真正良友。

 那时,我也收过一些徒弟,我也有着他们赠给我的一些剧照,看照片他们也是神采奕奕,颇有才华,然而曾几何时,他们或囿于境遇,或苦于挣扎,如今还在舞台上的也就无几了。我知道,他们不是毁于功力不足,而是毁于社会的冷遇。想起他们的时候,我也感到惋惜凄怆,比起他们来,我算是侥幸多了。但也曾经不断地思索,难道果然有“人亡艺息”的说法?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传艺的徒弟?虽然我也自我安慰:不会如此,总有一天会使得艺术流派发扬光大起来的。但是这一天究竟在何处,我也渺茫。解放前夕,我已经年迈知命,心也慢慢地冷透了。

荀慧生之《埋香幻》

 是解放后的新生活,使我这颗渐渐冷却的心又温暖起来的。眼前就又有一张照片可以佐证,这是在去年国庆前后我去东北演出时拍摄的。这天晚上演的是《红娘》和《花田错》,都是我多年来揣摩久之的所谓本派戏。《红娘》是由我的女孩子令莱主演的;《花田错》的女主角春兰,则是由我在东北的八个女徒弟分别扮演的。

 当地领导人有意识地安排这样一个演出,为的是集中地检阅一下在东北的所谓荀派花旦的艺术成就,当地的很多负责人观看了这次演出。当他们到后台来向我祝贺的时候,握着这么些位领导人热情的手,看着八九个花团锦簇般年轻后辈的欢快容颜,止不住泪花在眼眶里转,我高兴极了,多少年来我梦寐以求的那一天到了。

荀慧生为学生示范《红娘》身段

 欢欣之余,我们在舞台上合拍了一张照片:后辈们在前,我居中,旁边是那些带给我荣誉和温暖的党政负责人。我对这张照片喜欢极了,把它装好框,题好字,挂在墙壁上,每天我总要看它几次,总要想起许多要做的事情。

 这不止是给我一个人的荣誉,这是解放以来毛主席关怀艺人、培植艺苑花朵的一个见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是党对文化艺术的正确方针。在我们这个永远是春天、到处充满生机的祖国大家庭里妍丽的百花真的在怒放。

(《新民晚报》1963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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