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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异法方宜论篇》之“异法方宜”，是说“医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针石、灸爇、毒药、导引）”。譬如东南人患痈，或可治针石；西北人患痈则或可治毒药。此亦谓治病之法，各有异同，五方之民，居处衣食，受病治疗，各有所宜。此同病异治（异经同病），乃一方有一方的治法（方宜）是也。 天分九野，地分九州，中国谓之大也。又九州八方皆通于天气，天地降收（肃降收敛）之气从西北而及于东南（天不足西北而阴而闭藏，故高见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而阳而发越，故水潦尘埃归焉），所谓天地之所收引者也。此又谓中国之大格局，中医之大格调，证治之大渊源也。诚异法方宜论之大出处也。 天有春夏秋冬之四时，地有生长化收藏之五气，而人也应之。是以东方之地主春生之令（春生之气乃天地始生之气，从东方之九野而及于宇内九州），而人气亦发生于外，“其民食鱼而嗜盐，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故其治诸病宜于砭石，宜针石以治其外也。南方（地陷东南）之地主夏长之令（南方之气浮长于外），而人气更发越于外，“其民嗜酸而食腐（腐如豉鲊醯醢之类），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致”，密也。），其病挛痹。”故其治诸病宜微针以刺其皮（针有九式，微针其锋微细，系浅刺之针），即宜微针以治其皮毛也。西方之地主秋收之令（秋收之气收于内，天地秋收之气，从西以及于九州），人气亦收藏于内，“其民陵居而多风，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褐荐，其民华实而脂肥（饮食华厚（酥酪膏肉），腠理必密），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邪不外入，病从内生（唯饮食七情之病生于内））。”故其治诸病宜于毒药，宜毒药以治其内也。北方（西北之势）之地主冬藏之令（闭藏之气唯北更甚），而人之阳气亦沉潜于下，“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其民乐野处而乳食（游牧），脏寒生满病（冬藏之气直闭藏于至阴之下，故中土虚寒而胸腹之间生胀满）。”故其治诸病宜于艾爇灸之（能接通元阳于至阴之下），宜艾爇以起阳气于至阴也（张志聪曰：夫人与天地参也，天地有寒暑之往来，人有阴阳之出入，经曰“陷下则灸之”，即四方之民，阳气陷藏，亦宜艾爇。董帷园曰：故凡虚寒胀满之病，治宜温补，启发元阳，不可误用寒凉克伐之剂。）。中央之地，乃中土、湿土主生化之令（位居中央而气溉四方，可化生万物），而人气亦守于中，“其民食杂而不劳，故其病多痿厥寒热（民食杂化养于中而不劳其四体，是以多痿厥寒热之病。四肢为诸阳之本，痿痹者，手足之气逆而痿弱不用也。《平脉篇》曰：阳脉不足，阴脉乘之，则洒淅恶寒；阴脉不足，阳往乘之，则发热。故寒热者，手足三阴三阳之脉病也。）。”故其治诸病宜于导引按蹻（导按其四肢，令中央之气化充达于四旁，以引血气之流通），宜导引按蹻使灌通于四末也（导按可使气从中央而四出。子晋曰：由东南而及于西北，由西北而及于东南，故曰来。由中央而及于四方，故曰出。）。此地势有生长收藏之不同，而治法是亦有别也。所谓同域异病同治也。但因五方皆历四时之气，人气亦应之，故针石、灸爇（ruo）、毒药、导引等外内浅深疗法，应不尽归属某一方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五方之生物所以养生也。但如偏食嗜食，皆能致病（五方真气亦能为五脏经腧作病，风寒暑湿（四时之气）更伤五脏）也。此谓万物归五行，五行应五方五气也。坐享地方物产，加上生活方式，亦必作下地势之病也。金西铭曰：五方之民，举东方之嗜咸者，则见本色之黑；南方之嗜酸者，则见所生之赤，盖色生于味也。夫气为阳，味为阴，东方主春生之气，而民嗜藏下之咸，南方主浮长之气，而民嗜收敛之酸，有若阳鹿之嗜阴龟，潜龙之嗜飞燕，皆出于天性之自然也。此尽管出于天性之自然，然多食亦致病也。《五脏生成篇》曰：多食咸，则脉凝涩而色变。故嗜盐则色黑，血弱，致肉理空疏（黑色疏理）。阳气有余，卫气不返，皮肤色黑，肌理松疏，多发痈疡之类疾病。《灵枢经》曰：饮食不节（鱼性属火，多食热中），阴气不足，阳气有余，荣气不行，乃发为痈。又曰：血泣不通，则卫气归之不得复返，故痈肿也。多食酸，则因酸味收敛太过而致人肉理致密（致理而赤色），以致内外不畅而病挛痹（筋脉拘急为“挛”，肌肤疼痛麻木为“痹”，疼痛和关节活动不灵的一类症状）也。由斯知，偏食嗜食及不科学之饮食、生活方式，则皆可作病也。而五方之治，除以上“异法”外，《石室秘录》则给出了如下方药。“东南治者，东方之人与南方之人同治也。东南俱系向明之地，腠理疏泄，气虚者多，且天分甚薄，不比西北之人刚劲。若照西北人治法治之，立见危殆矣。方用人参一钱，白术二钱，当归一钱五分，黄芪三钱，紫胡一钱，升麻五分，陈皮五分，甘草一钱。此补中益气汤也。以此方出入加减，无有不妙。加减法，照老少贫富治法用之（见本馆藏“五脏六腑”之《论老少治法》及《腠理疏密治别》二文）。西北人赋质既坚，体亦甚壮，冷水冷饭，不时常用，始觉快然，一用热剂，便觉口鼻双目火出。故治法与东南人迥别。方用黄连五分，黄芩一钱，栀子一钱，陈皮一钱，枳壳一钱，浓朴一钱，甘草一钱，麦芽二钱，水煎服。有食，加山楂三十粒；伤食，加大黄一钱；有痰，加天花粉三钱；伤风，加柴胡二钱；伤暑，加香薷三钱；伤热，加石膏五钱；怒气伤肝，加白芍五钱。余俱照病加减可也。此治西北人又如此，因其强而多用消导之品也。”然“西北治法，尚可斟酌。倘健者，可加大黄一钱。”此亦谓异病同治，治同经异病也。 但就东西方而言，“西药不尽宜于中人”也。张锡纯云：“尝读《内经》至异法方宜论谓'西方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褐荐，华食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其治宜毒药，故毒药者亦从西方来'，诸句云云，显为今日西药道着实际。盖凡人生寒冷之地且多肉食，其脾胃必多坚壮。是以西药之原质本多猛烈，而又恒制以硫酸、硝酸、盐酸诸水以助其猛烈，是取其猛烈之性与坚壮之脾胃相宜故也。其取用中药之处，若大黄、巴豆之开破，黄连、龙胆之寒凉，彼皆视为脾胃之品，吾人用之果能强健脾胃乎？二十余年来，愚亦兼用西药，然必细审其原质本未含有毒性，且其性近和平，一次可用至半瓦（1瓦＝0·792~1·320克）以上者，至其用量或十分瓦之一及百分瓦之一者，原具有极猛烈之性质，实不敢于轻试也。且其药味虽多，至以之治病似仍未全备，如人之气血原并重，而西药中但有治贫血之药，毫无治贫气之药，是显然可征者也。”（《医学衷中参西录》）故“中西之药原宜相助为理”也。 又天之四时之气可弥漫五方也。故春宜理气，夏宜健脾，秋宜润肺，冬宜补肾，乃五方治、养之常也。《石室秘录》曰：“春夏治者，随春夏发生之气而治之，得法也。春宜疏泄，夏宜清凉，亦不易之法也。然而舒发之中，宜用理气之药，清凉之内，宜兼健脾之剂，未可尽为舒发与清凉也。春则用人参一钱，黄芪一钱，柴胡一钱，当归二钱，白芍三钱，陈皮五分，甘草一钱，神曲五分，水煎服。（〔批〕迎春汤。）此方有参、芪以理气，又有柴、芍、当归以养肝而舒木气，则肝不克脾土，自然得养矣。夏则用麦冬三钱，元参三钱，五味子一钱，白术五钱，甘草一钱，香薷八分，神曲三分，茯苓三钱，陈皮五分，水煎服。（〔批〕养夏汤。）此方妙在健脾之中，而有润肺之药。脾健而肺润，又益之去暑之品，又何患暑极之侵入哉。此春夏之法，所宜知者。……以老幼加减法门法通用之，妙甚。”又曰：“秋冬治者，以顺秋气之肃，冬气之寒也。然秋天而听其气肃，冬令而顺其气寒，则过于肃杀矣。法当用和平之药以调之，使肃者不过于肃，而寒者不过于寒也。秋则用麦冬五钱，北五味一钱，人参一钱，甘草一钱，百合五钱，款冬花一钱，天花粉一钱，苏子一钱，水煎服。（〔批〕润秋汤。）此方妙在不寒不敛，不热不散，则肺金既无干燥之患，而有滋润之益，又何虑金风之凉也。冬则用白术五钱，茯苓三钱，山茱萸二钱，熟地五钱，肉桂三分，生枣仁一钱，枸杞子一钱，菟丝子一钱，薏仁三钱，水煎服。（〔批〕温冬饮。）此方补肾之水多，补肾之火少，使水不寒而火不沸，又何虞冬令之寒哉。秋冬治法之佳妙者。……亦以老少门法加减之。”但使用此方，当不忘五方生人之厚薄也。 张志聪曰：夫天有四时之气，地有五方之宜，民有居处衣食之殊，治有针灸药饵之异，故圣人或随天之气，可合地之宜，或随人之病，或用针灸毒药，或以导引按摩，杂合以治，各得其宜。此谓病同而异治，治异经同病也。所谓病同异治者，如痈疡之热毒盛于外者，治宜针砭；毒未尽出者，治以毒药；阴毒之内陷者，又宜于艾爇也。又如湿邪之在四肢而病痿厥者，宜于针砭；气血之不能疏通者，宜按蹻导引。所以治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者，知病之因于天时，或因于地气，或因于人之嗜欲，得病之因情也。或因五方之民而治以五方之法，或因人气之生长收藏而宜于砭针艾爇或宜于毒药按蹻，是知治之大体而又不必胶执于东方之治宜砭石，西方之治宜毒药也。是以圣人杂合以治而皆得其所宜。再按上古之民，动作以避寒，则阳气不致陷藏，而无胀满之病矣；阴居以避暑，则元气不致外弛，而无挛痹之证矣；形劳而不倦，则气血得以流通，而无痿厥寒热之疾矣。是以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此修养吾身中之精气，而能胜天地之阴阳者也。 2020/6/25（标签：五方饮食 五方之治 同病异治 异病同治） 主要参考：《素问·异法方宜论篇》 张志聪集注 《陈士铎医学全书》 陈士铎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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