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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忆】婺江边的高井巷

 老人家1948 2020-06-30

我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末,少儿时居住在金华城里的高井巷——就是金师附小大门对面那条弄堂,现在改称水门巷。

水门巷

其实,老水门巷在望江饭店的斜对面,距高井巷150米左右。水门巷从中山路这端巷口往南走200米左右,有6级台阶,台阶下去再往前走50米左右,水门巷便到尽头,过了城墙背就是水门码头。

水门码头6米见方,有五十来个台阶,比较陡,下了台阶就到了婺江边(金华人习惯称婺江为大溪),江边常有木船停泊,有主妇洗衣洗菜,有人在这里钓鱼,有小孩戏水……

高井巷(“文革”期间曾改称文艺巷)长200米左右。巷内没有多少居民,数我家居住的“高踏步”居民最多。“踏步”,金华方言,意为台阶。

“高踏步”在高井巷5号,有两段9级的青石板台阶。过了第一段9级台阶,便是一个石库门,有两扇黑漆木门。进了石库门,又有9级台阶,上去后进入一个三四米长的过道。过道左边有4间房屋,右边有个小院子,有三四户房客,都是单层建筑。

再过一条三四米长、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又是一个石库门,两扇厚厚的木门,外面包着一层铁皮。进了这道石库门,里面是一个木结构的四合院,房屋都是两层的,住户很多。进了石库门,左边有一个手推石磨,这是我爷爷和大伯磨糯米做麻糍用的。我家住在四合院东北角的一楼,只有一间房。我家隔壁是一间很大的厨房,整个四合院的住户都在这里烧饭做菜。

高井巷居民虽没有水门巷多,但比水门巷热闹。因巷子南端有一戏院,名叫长乐戏院(现市少儿图书馆西南角)。戏院南侧靠城墙,城墙外就是婺江。

上世纪50年代,金华城里只有3个剧(戏)院,另外两个,一个在通济桥北端,叫群众剧院;还有一个在西市街,现永盛百货中间这个位置,叫金城剧院。

新华街广场口

午后,来长乐戏院看日场戏的观众络绎不绝,高井巷就热闹起来了。有时我会去看几分钟开门戏。所谓开门戏,就是戏快演完时,戏院提前打开所有的门,这时可以免费进去看几分钟戏。看晚场戏的观众更多,因此到了晚上,特别是夏夜,高井巷便十分热闹。

戏院门口聚集了不少卖水果、卖熟花生瓜子的摊贩。我记忆最深的一个摊贩叫老应。西瓜上市时,老应便在戏院大门旁的城墙背上摆西瓜摊,吆喝声洪亮,生意很好。老应也卖其他水果和副食品。我记得他挑着一副箩筐,一头装满糖梗节,一头装着鸡蛋制品,一边走一边用金华土话吆喝:“糖梗节啦!鸡蛋片嗨!……”唱歌似的,很好听。

长乐戏院南侧有一幢临江的两层竹楼,上世纪50年代,这幢竹楼是一座茶楼。茶楼上层在城墙背上,底层紧靠城墙。附近的人去婺江洗衣服、挑水、洗澡或游泳,都要经过茶楼底层。

夏日傍晚,江风吹来凉爽,茶楼就在城墙背临江这一边,一字摆开很多竹躺椅,躺椅旁放一张方凳,凳上放茶杯和瓜子。看晚场戏的观众来得早了,往往会要杯茶,躺在竹躺椅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欣赏江景。

儿时,婺江清澈见底,掬一捧江水喝一口,清凉甘甜。那时金华百姓家里基本没有自来水,婺江附近的人家去江里挑水,装在水缸里,作为饮用水。我家因为做麻糍、乌饭、糯米饭等糯米食品生意,用水量较大,整个“高踏步”里,数我家的水缸最大,可装5担水。

我七八岁时,奶奶给我定制了一副小水桶,能装20公斤水。每天清晨我要去江里挑水。我们一般清晨去挑饮用水,因为清晨很少有人在江里洗衣、洗澡,水特别清爽。我15岁左右,就换大水桶,能挑50公斤水。

挑水是重活,尤其对“高踏步”里的住户来说,从婺江把水挑上来,先登上又窄又陡的泥石路,然后艰难地挑上城墙背,再经过长乐戏院,来到高井巷5号,爬上两个9级台阶。挑一次水,要歇好几回。

家里若无劳动力,只能出钱请人家挑水。金师附小大操场东边那个院子里,有个人就靠挑水为生。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穿着一双草鞋,披着垫肩,吃力地挑水。

如遇连日下雨,江水混浊,我们还得到江里挑水,不过要在水缸里放明矾,以净化水质。

住在江边的男孩大都会游泳。盛夏到江里游泳,实在是一种享受。

记得1960年桃子快熟时,婺江发大水,上浮桥被淹没,站在长乐戏院南侧的城墙背上眺望,燕尾洲不见了,三江口汪洋一片。

三江六岸

一天傍晚,我们四五个13岁左右的小伙伴早早吃了晚饭,大家都只穿一条短裤,就去江里漂流。

我们在自来水厂处下水。一跳入江中,就感到水流很急,必须使劲地游。很快就要到上浮桥了,我仰面朝天,双腿并拢,笔直地从上浮桥上漂过。

过了上浮桥,我们拼命向对岸游。我们必须在八咏滩对面的炮台附近登岸,否则就游不到对岸了。因为过了八咏滩,江面很宽,水更急。

我们都把握得很好,先后游到对岸。上岸时,我全身肌肉紧绷绷的,走路就像腾云驾雾。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沿着江南岸往上游走了数百米,来到日本桥附近的桃园摘桃吃。因为发大水,桃园没人看管。

吃了桃子,我们又在日本桥附近下水,先游到江中心,再顺流往下漂,很省力。很快,我们又从上浮桥上漂过。

义乌江与武义江汇合后,直奔通济桥而去,水流更加湍急。快到通济桥时,我老远就看到桥上有很多人在看大水,看到我们这群不怕死的毛孩子漂流而下,都为我们捏了把汗。快要进桥洞时,我意识到急流进桥洞会形成漩涡,就把双手伸直,双腿张开,成一个“大”字冲进桥洞。这样即使被漩涡卷进去,也能很快浮出水面。

过了通济桥,我们顺流轻松地往江北岸游,快到河盘桥时上岸,然后走回家。

我经常到婺江游泳,奶奶久不见我,常会到长乐戏院旁的城墙背,朝着婺江,使劲地喊:“毛!——”(我小名叫毛头、毛毛)。

60年左右过去了,奶奶的呼喊声我仍清晰记得……

文章来自《金华日报》2019年9月16日A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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