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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培信】​ 酿 甜

 知识聚滴成海 2020-07-03
文/田培信

中华大地幅员辽阔,传统美食也丰富多彩。在五彩缤纷的饮食文化中,醪糟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甜品美食。在舌尖上的中国,醪糟是一种特有的中国味道,冲击着我们的味蕾,丰富着我们生活。几千年来,这种传统的制作技艺,深深地扎根于国人的内心深处,牢牢地占据着美食的餐桌。使这种老味道在岁月的长河中历久弥新,也格外厚重而悠长。

醪糟既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平民美食,谦虚平和地进入寻常百姓家;又是一种高端华贵的御膳珍馐,理直气壮地登上大雅之堂。甚至可以主宰一桌筵席的雅俗成败。可主可辅,宜甜宜咸。在中式的烹饪中,无论以哪种形式的体现,都会淋漓尽致地发挥所有,尽所可能。毫不保留地把自身蕴藏的浓郁香甜尽情释放。总是把厚重的味道融入袅袅的炊烟里,缠绕在味蕾唇齿间。给人留下美好的记忆和深深的烙印。味尽其味,美尽其美。美食总能让人想起家乡的味道,美味总是从母亲的醪糟坛子飘出的香甜。

        酿甜,从酿曲开始。

酿曲是在一年的岁月中,从入梅至岀梅季节中进行。把麸皮、粗面和酒引子,也称“小曲”,(酿制白酒的曲子称为“大曲')放入木升内。(旧时一种上宽下窄的木制量器,一升四斤,十升一斗,十斗一石[dan],约四百斤)兑入少许白酒或老曲作“酒引子'进行接种。可根据料坯量加入合适的温水拌透拌匀,先用手掌按平按实,再用擀面杖压瓷臼实,只有这样的工序才能便于成型发酵。倒扣案头,用辣蓼草(一种一年生植物,其叶细如针,质柔如棉。具有淡淡的一股清香)包裹,外层用苎麻叶层层地包裏后,用葛条密密地梱扎成“炸药包'状,挂在房檐下的檩柱上。发酵、风干、糖份转化等一系列过程,这一切就交给了时间。

经过一个梅雨季节的酝酿,酒曲坯发酵风干完成,囊虚干燥。在酒引子、辣蓼草和麻叶的作用下,其内部结构发生着悄无声息的变化。解开滕条,剥去麻叶和辣蓼草,一块轻如蜂巢的梯形酒曲便诞生了。其质地酥松,呈馒头截面状。闻之酒味甘冽,尝之余味回甜。是制作醪糟的神助攻。

三伏酿曲,三九酿酒。

深冬。一进九,家家户户便迫不及待地开始酿酒了。制作前,把糯米淘净用山泉水浸泡四五个小时,以能掐断米粒为宣,捞起沥干水分,入甑内蒸制八成熟的米坯,倒出摊开晾至30℃到35℃之间的档口,用碾碎成末过筛成粉的酒曲,分数次均匀地拌入拌匀,直至米坯与酒曲相互附着,融为一体。入坛按紧抹光表面,中间掏出一个小洞,(形似酒盅的小洞,三天后小洞内就会蓄满酒液,据老人讲:用这盅酒敬灶神)用青桐树叶覆盖严实,放入炒热的麸皮中,(麸皮一天炒一次,便于保温保暖)放置温暖的墙角处,酒坛便暖暖和和地睡大觉了。



经过三个昼夜焦急地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轻轻地掀起青桐树叶,一阵阵浓浓的酒香隐隐扑面而来。米坯在酒曲与温度的双重作用下,发酵至囊虚。糯米的蛋白质成份分解成氨基酸,淀粉完成了转换自然糖化的一个过程。筷尖轻触,涓涓的酒液便瞬间喷薄,酒坯洁白如玉、身轻如絮。这样的老酒,只有浓稠的乳汁,无比稳定,经得起古老而漫长的岁月。

静静地凝望着玻璃坛子里的老酒,只见一串串小气泡,沿着坛壁“咕嘟…咕嘟”…隐隐低唱,徐徐升腾。这时的酒坯好像又变成尾尾小鱼儿,在坛底吐泡泡呢。每一串串小气泡的瞬间破灭都会迸发出米酒的香甜。这种温馨的情景,给神奇的醪糟注入了新的生命,也随之活泛了起来。随着一串串气泡的不断上升,同时渗出的酒汁滑落至坛底,又渐渐的没过坛口。在这一起一落中,从容地演绎着中国饮食文化的奥妙和精华。但我知道,这酒花层次不穷的酒香正酿造神奇,就在这不动声色地沉默里。柴锅水沸,舀一勺醪糟冲入,倏间满屋酒气氤氲,甘甜绕梁,直沁心脾。这时的醪糟如朵朵白云漂浮在浓稠的汤汁里,加入冰糖碎,勾兑水淀粉,撒一撮丹桂。这一笔锦上添花,像镶嵌在天宇间的点点繁星……那种香甜,安慰着舌尖与心尖。

遥望母亲当年的眼神,看到我们端着一大碗老酒大快朵颐的样子,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捋捋垂落额头的丝丝银发,又拭去颗颗散着热气的汗豆,所有的付出和深深的爱全部融进这碗香甜里。所以说,“喝下一碗酒,香甜两代人'。

在那温饱尚未解决的年代,糯米是相当稀缺。每当‘快黄…快割’龙口夺食的农忙时节,母亲都会用早饭剩下的稠糊汤为原料,趁着余温拌入酒曲,放置灶台的烟囱处。由于正值盛夏的缘故,一进灶房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霉酸味,接着是一丝丝清淡的酒甜。这甜酒,仿佛故意加快了酝酿的脚步,用来犒劳辛苦的人们,温润他们那饥饿的肠肚和干渴如火的咽喉。人人加大干劲,使出猛劲,争取早日颗粒归仓,用更充足的粮食酿酒,喝酒,喊酒。见兄长们一碗酒,一仰头,一口尽。舔舔嘴角的饭粒满足的神情,像是将士出征前的出行酒,就差那“咣铛”一声摔碗了。

在儿时的记忆里,母亲硬朗的身板和慈祥的笑靥深深地烙印在内心深处。在她的耳濡目染下,从当初的“看葫画瓢',到后来的“炉火纯青',精湛的酿甜技艺自然得以传承与创新。其制作的每一道工序早已渗透于血液与骨髓,得到了进一步升华。我也在亲朋中成为名符其实的“酒把式'、"酒鬼愁‘’。

特别是去年腊月间,一时兴起,突发奇想地用白、黑、红、黄、紫五种颜色的米,分别酿制的甜酒,在丰盛的年夜饭餐桌上,一钵老酒华丽亮相。哇!像五彩锦。又像多彩云。色彩绚丽的“云朵'在乳白色的汤汁中上起浮,左右不定; 时而相依相偎,时而碰撞拥挤。惊艳四座,赞不绝口。我又一次深深地陶醉进这浓浓的酒香中。

酿甜,在淳朴的家乡已经形成一种固有的习俗。每当尝到这种厚重的香甜,不由自主地就会联想家乡酿酒的喜庆场面。热烈而温馨,热闹而庄严。不管是回望或者是眺望,那场面都应在心底永久地收藏。

编辑: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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