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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陵河文学】杨占东|| 童年往事知多少

 严陵河曹虎 2020-07-06


严陵河·乡情·家乡情结

  童年往事知多少



作者:杨占东


豫西南有个小村庄,住着孤儿寡母一家三口。26岁丧夫的村妇是我的母亲。我三岁生日那天父亲撒手人寰,弟弟当时差一个半月一整岁,就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倔强的母亲用瘦弱的肩膀挑起了这个家的担子!
      
听母亲讲:“当时是靠挣公分吃饭,有劳力的人家公分挣的多,孩子们的生活基本上有保障。像咱家都是加工挣点公分,根本不够最基本花销,没法啊!咋办呢?水煮红薯叶红薯面窝窝,红薯干熬粥,红薯蒸着吃,红薯死面片,红薯面窝头挤面条……全是红薯开会!”母亲说着眼眶里噙满泪水……
     
用艰难度日来比喻最恰当不过了!年少无知的我总是抱怨:今天又是红薯饭!今天咋又是红薯饭?重复的话题一而再再而三絮叨着,红薯饭每天照常上演着……
     
有天放学回家,母亲正在揭馍锅,我一眼看见一锅黑馍中间有白馒头,给我馋里口水直流,可以形容为垂涎欲滴。母亲说:“那是给你弟弟蒸的,他身体不好,你我都是身体棒棒的,吃点窝头吧!”虽然不情愿但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是接受了黑窝头的馈赠,一口下去带牙痕的窝头上沾着被风吹破嘴唇的血液和着大颗大颗泪珠落在窝头上的咸咽下……
     
为了想吃点好的,我想办法把自己冻发烧,结果好吃的有了,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嘴很苦,全身滚烫,看着母亲端过来漂着香油的葱花挂面条,我却闻不见它的香,鼻子一点气都透不过来,连呼吸都困难!不会吃药,打针又费钱,日子更加捉襟见肘。我自己也难受够呛。之后的日子里,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生病,哪怕吃糠咽菜也比生病强,我不再攀比弟弟比我吃的好,心里安慰自己弟弟身体不好。
      
艰难的日子一天都没有停止,弟弟又病了,人很瘦脸蜡黄,母亲都吓哭了,俺妈哀求亲戚帮忙给弟弟治病。记着那时弟弟都不与我们一锅饭,他吃的盐与我们的不一样,是通过走后门买来的!母亲的艰辛当时可想而知,那时的我也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母亲去地里干活,我在家把饭给她烧好,哄着弟弟在家等,有时弟弟等瞌睡了头枕着我的膝盖,我半拦着他,学着大人模样哼着儿歌哄弟弟入睡……

  
母亲白天去生产队干活,晚上点个煤油灯不是纺花(纺线)就是纳鞋底,一米二的床,弟弟睡她怀里,我睡脚头,她挎着床帮蒲扇着芭蕉扇为我俩驱蚊纳凉。等我们呼呼大睡,她又开始不是纳鞋底就是搓麻绳,成串成串的鞋,鞋底都被桐油油过,母亲说那样穿着耐穿。不仅如此母亲还加工织布,纯白布、花格布、条子布,有纯蓝、纯黑、纯红,地里种的棉花在母亲手里变得色彩缤纷。俺妈说:不能让你们穿的老差劲。至今还记着俺妈给我做花格棉布上衣,惹得上学路上好多人夸奖看这小妮的衣裳真合身”“这小妮的衣裳真好看”“都看不出是手工做的,当成买的呢”……评论多了去!我自然也是兴奋得很,斜挎着小书包嘣嘣哒哒上学校去了。
      
后来的后来,分地到户,家家粮食多了,黑窝头终于不吃了,家家都吃上了白馒头。可俺妈的困难并没有减少,那时没有机械化,割麦都是一把一把用镰刀割的,一块地下来腰都直不起啦!还要绑麦个,装架子车,一点点拉出地,再装满车,往家里拉,好几次都是装好车麦个又出溜啦!反复装了不知多少次!俺妈说自己就是个缠线蛋,慢慢缠,一点一点慢慢来。话虽这样说,可有好多次,俺妈都难为哭了。记忆里母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手都抽到一起,俺家邻居大声喊俺妈的名字,好久才听见俺妈回过气来,那次我也是吓得大哭,搂着哽咽的母亲就是不松手。弟弟也抱着俺妈的腿大声啼哭……一时间邻里乡亲都蜂拥而来……大家七嘴八舌,大多数都是说我妈刚强,的确不容易啊……等等。我的小脑瓜嗡嗡作响――“请你们离开!你们都给我滚!我口不择言大声吼叫着――我只要我妈,我要跟俺妈在一起。现在想来感觉当时可能害怕人们把俺妈的意志防线击垮,母亲会像父亲一样消失似的……所以我死死地搂着母亲,小手抹着母亲的眼泪,嘴里喃喃细语:妈,别哭了!妈,别哭了!弟弟在哭声中睡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在床上。那一黑谁都没有吃饭。醒来时,发现母亲一如往常:喂鸡子,去场里拦回麦秸,做饭,打扫卫生。扫院子的掃梳都没梢啦!扫地的声音沙沙响。随着母亲声声的呼唤:吃饭啦!吃饭啦!我急忙起床,歪头看了母亲一眼,除了眼眶红肿外,母亲还是像个决斗士,对生活丝毫没有倦怠之意……就是这样一个母亲,领着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在岁月无声中度过着……
      
母亲有个习惯,她总是先一个短计划,那是一天的时间安排,再有个月计划,再有就是年计划。比如:今天要攻下井南一块地,哪怕日已过午也不回家,非奏隔截再走,结果呢?有一次回到家都中暑啦!我极不情愿用水瓢给她端过来一瓢水(因为我早已放学,肚子饿得咕咕响,别人家都是端着碗在树荫下吃着笑着,我与弟弟一人一个门墩上面坐着)。我说:妈,以后别这样好不好。母亲喘息着说:想着下午不再过去呢!我撅着小嘴,给锅里添上水,坐在椅椽上(没椅子轴的称为椅椽)烧起火来……
      


随着我们的长大,不知从何时起,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自然而然成了母亲的出气筒。母亲一生气轻则骂我,重则用搞子搞我,她的骨头手搞得我的头蹦蹦响,我还不敢哭,一哭就骂你:给我憋回去!听见没?我当时想:既然不让哭,索性以后你想咋骂咋打都中,我绝对不会有一滴泪!以后的岁月,母亲只要想打我,我就站着不动,随便打,我一滴泪也没有。邻居都急了你跑啊!傻妮”“这样会打伤你的因为她看见俺妈要拿刀砍我。我所有的打都源自我妈说我长的像俺奶,非打死我不可!可以想像俺妈与我奶的深仇大恨――我的奶奶,先省略不说。说说俺爷吧!俺爷不止一次偷着(背着俺奶)给我倒饭,只要听着俺爷喝饭的声音,我就匆忙回家拿碗,倒给我后,又佯装着喝完回家了……有时俺爷给我使个眼色我就知道弄啥哩!哦,馍蒸好啦!”“哦,锅里给我留了菜意思是这个时间段奶奶没在灶火(厨房),我总是个积极搬运工,把吃的从他家搬到俺家。有几次奶奶好像发现了,馍框挂的老高,我搬个凳子都没够着,失望着窜到饭场(以前人们吃饭扎堆),看了看俺爷,俺爷心领神会,回家把馍框够成倾斜状,我自然很轻松地用衣前襟包了几个馒头回家了。弟弟每次都是在家门前守候:又有好吃的啦!弟弟吆喝着,别吭声,别让咱奶听见了!我吓得连连说道。听明白了吧!我有个啥样的奶奶,就是这个奶奶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是我的母亲!感恩母亲不计前嫌为她养老送终。就是这个奶奶曾经撵着让俺母亲改嫁,就是这样子的奶奶曾经把我圈在黑屋里,任由我哭任由我闹,任由我苦苦哀求,也不给我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我仿佛看到有人影晃动,当时太小以为是鬼,吓得我扒着门墩大声呼救……)俺妈回来后也是后悔不已,不该把我撇给她,我拦起衣服让俺妈瞅我脊背上的伤,那是俺奶一把提起我甩在椅子上划的伤痕…… 八岁那年一放学路上,恰遇迎面而来的奶奶手里拿着油卷馍吃着走着,不知她急匆匆要去哪里――我紧步撵上,奶奶,我想吃馍我凑过去脸害羞着说。奶奶大手一甩我还饿着呢!一把把瘦小的我甩跪到她面前!她径直走了……因为太突然,我蒙了,噙着满眶眼泪的我就那样跪着,好久,好久,才缓缓回到家里……
      
在那个年代大多数家庭都重男轻女,俺家也不例外,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悦!我像空气一样在家里写着作业!冬天的天很冷,写作业的小手冻得通红,一个个裂口往外渗血,我用嘴巴把血吸了吸,咸咸的,又继续写作业……
    


小时候的我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喜欢过年,我越临近过年越发愁,俺妈的年计划如果快过年了还没完成,不但自己快马加鞭,还把我们催的够呛,做饭喂猪等小活我全包,她自己为了把布匹在年前赶出来,夜以继日……就这稍有不慎我还要享受搞子搞头的待遇(俺家的布匹到现在还有好多匹)。到过年那几天,你都不敢说话,有好多规矩,早上起床每人吃一个荷包蛋得说:吃元宝。还教我们说拜年吉祥语:“xx,恭喜发财“xx,新年好“xx,新年快乐“xx,万事如意,等等,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许打烂碗,不许吃饭时在别人家逗留,不许给外人说自己这没吃过那没见过……多了去,所以一到过年我都不敢多言,害怕说错话。不仅仅是过年,吃酒席也一样,别人家都是放开肚皮吃着拿着,我就不行,吃一口得放下筷子,待到细嚼慢咽后再拿起筷子,有次我就紧赶了两口,俺妈眼可立楞过来,我害怕着也不敢吃了。旁边一娘一个劲催我吃,我也不吃了。俺妈竟然说我吃饱了,不要人家管我,殊不知那次我还饿着肚子呢!对过年我也不稀罕,过年又不买肉,年年都是杀三个公鸡,用盐煮煮就成了,没滋落味,所以我那份基本上就没吃过……比过年更苦更累的是串亲戚,我得挨家挨户串,远亲戚让我跟着我三爹去,等于捎带上我,近亲戚都是我跟俺弟一起去的,从初二开始走亲戚一直走到初六、七、八,还在串。记着上俺姥婆家(俺奶的妈)要跃过枣园街再往南走,还要经过一条幽深的长沟(俺妈说那里枪毙过一个排的人),这段路我与弟弟中途要歇无数次,一会弟弟不想走了,一会又要我背他呢!我自己也是手駃的篮子把胳膊顂成很深的青印,酸痛难忍,脚也跟灌铅似的,一步都不想挪动。那次我记得弟弟用手勾着我脖子,我双手攥着篮,就这样一扭一晃走着。临近深沟,我放下弟弟,可能弟弟看着幽深的长沟也害怕吧!他立马闷不做声了,我们加快速度走着,深沟的旋风带着箫声吹走了盖在篮子上的红双喜毛巾,篮子里的枣花馍,油馍尽收眼底,弟弟饿了要吃,我没敢让吃(俺妈查过的都有数),拾起毛巾,抖了抖,盖上。我们继续前行,嘴里喃喃自语爹,你在那边里,保佑保佑我们。我们一口气跑出深沟,不敢停留。姥婆家的房子看见了。我催着弟弟说。我不喜欢俺奶,但我喜欢俺姥婆,姥婆每次去俺家,我都是大老远去接她,她也每次都没让俺失望过,不是带糖果就是带火烧,我自然也对俺姥婆尊敬有加。当然,春节去她家,她总是给俺最多的压岁钱……春节,俺弟俺俩就是个收钱小分队,虽然走路苦点但拿住钱的兴致会让所有辛酸一扫而光……
      
年轮就这样滚了一年又一年……
      
有一天,我听俺妈跟邻居几个妇女聊天,她说:俺闺女都不吃肉。我真想回一句:我不是不吃肉,是家里根本就没有肉。就俺家巴掌大片地方,邻居那几个娘们总是去俺家串门,一个是妇联主任,另一个是官太太,记得那时的我最羡慕她穿的袜子,跟皮肤色一样,我蹲她脚旁,用小手轻轻地抹了抹,又用小手指甲悠悠地挂了挂,你穿的袜子真好看?我妒忌着说了声。她呵呵笑着对俺妈说:看你闺女眉眼头多高,我穿的袜子她都看出来了!小时候我最烦有一个娘们去俺家了!她总是咳咳咳个不停,走了以后俺家凳子上都是尿痕,每次我都得一遍一遍地刷,心里老不情愿地嘟囔着:“妈,别让她来咱家啦。俺妈对我说的话不屑一顾。她们一如既往,俺家门墩上,门钦上,鸡窝旁,锅底灶前,都是她们的影子,她们纳着底子聊着天,不亦乐乎……把我挤兑到树下一大石头上面写作业,手挨着那石头生冷生冷地。就是这样子的环境,一点也没有阻挡我出类拔萃,我在校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班干部。在家我弱小,在校我享受着吹捧与崇拜,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这还挨打,那是因为一页字迹写得好,老师把写的好字圈红圈,我的作业圈了快一本圈,俺发小的作业没几个圈,俺妈一看二话不说就是给我一顿揍,恰逢老师经过,听得老师解释过后才作罢!这就是我的家,家里有个蛮横不讲理的妈。
      
五年级时,我瞎编了一篇作文《我的妈妈》,老师不仅在课堂上诵读,还亲自去家做家访,非要认识一下我的妈妈。其实那是一篇我心里想像的妈妈的模样……
      
好多年过去之后,小时候对妈妈的爱怜与痛恨、不解与愤怒,直到长大后,懂得了换位思考便也了然于心。


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杨占东,女,现经商,爱好文学,喜欢阅读、写作。

总顾问    孙宗信

文学顾问:阎英明 严正华

       编:曹李晓

       编:梁铁牛

执行主编:   

       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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