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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

 家在黄岛 2020-07-10










现在随着相机、手机、录像机等先进设备的更新换代,照相似乎快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了。大到六七十岁的老人,小到几岁的孩童,无论是大红大紫的明星,还是工厂劳作的一线工人,大家在休闲之余,似乎都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相机,来个自拍,或照个特写,发到朋友圈里,自娱自乐一番。

就连我们幼儿园的孩子,有时候也摆好造型,让老师给拍照,还自我陶醉地说:发到班级群里,让大家都看看我帅不帅。尤其是家长们,给孩子找到最好的角度,摆出最美的姿势,“咔咔”照好多张,按本地洗出来,像翻看精美的画册一样,真是漂亮。每当看到照相如此容易,我心里就会想起小时候那件心酸的往事。
那时我上小学四年级,全家住在原来胶南大场的一个小村子里,交通很不方便,照相需要到邻村一个很远的照相馆。那年夏天,六年级的学生毕业,他们里面的女生们,已经有爱美的了,其中我姐姐也在那届里,他们约好了照相的师傅去河边草地照相,因为那里水清草绿,环境优美,非常适合照相。小河是我们放学回家的必经之地,当我们这一群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走近时,被她们深深地吸引住了。她们有的把辫子散开,美美地披在肩上;有的亲热地搂着同伴的肩,露出娇美可爱的笑脸。
当时我太想照相了,长这么大,我还只照过一次相。她们摆好姿势准备照的时候,姐姐看到了我,她飞快地跑出来,把我拉过去,说:“让我妹妹也一起照吧。”大家都同意,因为我经常跟在她们后面玩儿,大伙都很喜欢我。我站到照相队伍里,真高兴啊:长这么大,终于可以自己做主照相了!抬眼一望,和我一起来的两个好朋友,都非常羡慕地望着我,我心里一冲动,就说:“姐姐,让她们也来一起照吧。”姐姐们也不差这两个了,我们就跟着六年级学生照了一张毕业友谊照。
照片拍完之后,接着,就开始了愉快的暑假,我也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其实不是自然忘的,是刻意去忽略它的存在。那是1990年,物价虽然低,一支铅笔一毛钱,一支钢笔两块钱,但人们的收入也低,而一张照片是一块二毛钱,在那时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我还记得上三年级写钢笔字时,我的钢笔不太好用了,我问母亲要钱买,她低着头,没有看我的眼睛,大概也觉得让我用旧钢笔于心不忍吧,她有点难过地说:“原来的修修不能用了吗?一支钢笔两块钱,修修先用着吧。”母亲的话很温和,要是我坚持买也会给我钱,在我们的学习教育上,她是从来都不吝啬的,但我没有再要。我知道,父母含辛茹苦养育我们姐弟几个,是多么地不容易,我那时候已经懂得节俭了。但是,这次我却去照了相,这是除了温饱、教育之外的额外费用,而且不是一毛两毛,是一块二!可以买到十二支铅笔,这些笔我可以用半年!因此我不会去问母亲要钱,但是,照了相,却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我也很难过。所以在那个暑假,我尽可能多地写作业,尽可能帮母亲多做家务,尽可能忘记照相那件事。
其实,从我的那两个同学拿着照片来让我欣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直没能忽略掉照相的事。我假装不经意,飞快地瞥了一眼照片,看到自己照得还不错,红扑扑的笑脸,大大的眼睛,里面我是照得最好看的。心里正暗自高兴着,同学问我:“你什么时候去拿照片?就还有你的了。”我心里一紧张,立即说:“明天就去拿。”她们两个附和着:“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我硬着头皮说:“好。”我不想让大家觉得既然我不要照片,为什么还要去照。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有和妈妈说明实情,但愿她能原谅我,其实就是妈妈不给我钱,我也理解;相反,如果她给我钱,我反而会内疚,会有种犯罪感的。
于是,吃过午饭后,看到母亲不那么忙,就胆怯地走过去,小声叫了一句“妈妈”。母亲慈爱地看着我:“怎么了?”我说:“前几天我去照相了。”“嗯,照吧。”母亲头也没抬地说。“拿照片要一块二毛钱”,我不大相信母亲会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就又加了一句。“没有”,母亲很快地回复了。我没再说话,这是我预想中的答案。这是母亲一贯的风格,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私自消费,她是不会买这个账的,我们姐弟众多,没有规矩,哪成方圆啊?前几天我一直没敢说要钱,就觉得她会这么说,可是现在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只有我的还在那里,刚开始以为我的同学可能也想要,但没有钱,那样心里还能平衡一些。我鼓起勇气,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说:“我的同学都把照片拿出来了,就还差我的了。我有点说不下去,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为了心中那点可怜的面子和自尊,就这样和母亲做着艰苦的挣扎。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好像用手擦了擦眼睛,就又忙着去干活了。母亲似乎一直很忙碌,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时候我恨极了自己,为什么要去照那张相,还照得那么美,要是照得不好看,我还可以说不要了。现在该怎么办?我想和有的同学那样说今后不要零花钱了,先攒着。可是,母亲从来不给我们零花钱,怎么攒啊?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晚饭我也没怎么吃,然后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饭也没吃,就写作业,希望能冲淡一下昨天的伤心。那张照片,还在我眼前晃动,那是我第一次和同学的合影,我却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我感觉有点委屈,有点想抽噎,抬手抹了抹眼睛,其实并没有流泪,毕竟这在意料之中。隐隐约约听见父亲叫我,我低着头走过去,不想让他看见我伤心,父母已经很辛苦,我不能再这么不懂事。父亲拍拍我的肩,小心地掏出来两块钱,递给我说:“去把照片拿回来吧,剩下的钱,要是你们同学买雪糕、汽水,你也买吧,别丢了。”我没有接钱,就低着头站在那里,像做错了事情挨罚一样,其实,我就是做错了,是我先破坏的规矩,只不过母亲没有教训我,她觉得我长大了,可以自省了。父亲拉过我的手,温和地说:“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记住,花钱的事得和大人说。”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落在地上,肩膀也剧烈地抖动着,似乎在倾诉着我无尽的委屈、心酸和后悔。父亲也有点哽咽地说:“去吧,等你们长大了,想照什么的照片都可以,现在得把钱用在刀刃上啊。”我含着泪,用力地点点头:我记住了。父亲微笑着说:”去吧,别让同学等急了,早点回来。“我接过钱,很仔细地把钱装在裤子口袋里,那里有个拉链,不会掉出来,那仿佛不是两块钱,而是一大笔无价的财富。

我兴冲冲地约着同学,去领回了我的照片。天气很热,同学买了雪糕和汽水,我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嘴唇,紧紧攥着剩下的八毛钱,没有买任何零食,回到家立即就把钱交给父亲,那三张毛票,浸湿着我手心的汗水,我没有乱花,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照片拿回来后,全家人都过来看,奶奶戴着老花镜,笑嘻嘻地说:“这孩子照得真俊啊!”可她不知道,为了这张照片,我经受了多少无助和挣扎,还惹父母难过落泪,至今想起来,心里还全是负疚感。
那张照片我一直都保留着,能拥有它,太不易了;它也教会了我如何去做儿女,去做人。前几天,和母亲说起来,她说:“有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条件达不到,你们又小,都上学,花费高,当然得省着点花钱,为的是你们以后能考上大学,更好地生活啊。”
是啊,让我们都好好生活,善待老人,他们为了子女,含辛茹苦,节衣缩食,付出了太多太多······孩子回到家里边,嘘寒问暖的是父母;孩子远在他乡,思念牵挂他们的,是父母;孩子露出笑容时,心里乐开花的还是父母。每当想起这些,我就会热泪盈眶,在晶莹的泪光中,我想起了今年春节晚会上,佟铁鑫老师和歌手杨洋合唱的《父子》:
父亲:我害怕有一天自己苍老,成为你的包袱。
儿子: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
在此,衷心祝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健康安好,颐养天年!

作者简介:封燕华,笔名:美丽的早晨,家住黄岛。崇尚亲情,热爱生活,喜欢音乐,自幼受家庭熏陶,耳濡目染,痴迷于文学写作,愿能得到各位老师的教导和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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