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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笔下的虚词总体数量较多，复现频度较高，使用密度较大。本文拟依据相关材料，先大致勾勒出杜诗中虚词运用面貌；再从衔接照应的组织语言功能和咏叹性情的表情功能出发具体探讨杜诗虚词运用艺术的六个方面；最后说明虚词的运用是形成杜诗“沉郁顿挫”风格的重要因素之一，并对后代诗歌创作规范的重建及诗歌语言的革新产生了很大影响。 一、杜诗虚词运用概况 虚词，古人称为“虚字”，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钟嵘《诗品》便提出“虚字”①概念，元代已出现卢以纬编撰的虚词词典《助语辞》②。虚词一般没有实际的词汇意义，而只具有语法意义，主要包括现代汉语中的副词、介词、连词、助词、感叹词等词类。 《马氏文通》说：“凡字有事理可解者，日实字。无解而惟以助实字之情态者，日虚字。”③这个定义指出了虚词本身并无实在意义，但具有帮助实词表达事物的功能。清代陈鳣《简庄集·对策》中说：“粤自方策既陈，训诂斯尚，文章结构，虚实生。实字其形体而虚字其性情也。……盖以文代言，取神必肖。上抗下坠，前轾后轩，实事求是，有所凭依，虚实稍乖，不能条达矣。”陈鳣提出的“虚字其性情”道出了虚字功能的本质方面。接着陈文详叙“对策”中用到的语助条例，一共将古代汉语能应用于“对策”的虚字分为“发词” “疑词”“设词”“承词”“转词”“或词”“信词”“增词”“进词”等三十类。其中有些虚词，如“设词”（表假设关系）、“转词”（表转折关系）、“或词”（表选择关系）、“信词”（表让步关系）、“进词”（表递进关系）等在杜诗中得到大量运用。杜诗风格多样，难以一概而论，大略而言，其古体诗（尤以乐府歌行为甚）常用古文句法，运虚词人古诗，整散相间，虚实互生，对语法规范时有突破，初现以文为诗之端倪；近体诗（尤以排律为甚）常以虚词咏叹来冲淡峭硬，以婉转来消融拗折，于顿挫之外兼有圆融、通合之妙，在沉郁之中时有激荡、俊逸之气。
图表1摘录了杜诗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前30个虚词的有关数据。杜诗中使用次数在100次以上的高频单个汉字共有232个，其中虚词32个，约占14%，排名第一、二位的是两个否定副词“不”“无”。杜诗文本总数是121953字（含重复单字），单个汉字（不重复）为4498个，其中虚词约占15%。杜诗总句数为19669句，据粗略统计，含有虚词的句子有5000句左右，约占25%。这说明杜诗中虚词总体数量较多，复现频度较高，使用密度较大。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可能是有意学习的缘故，杜诗运用的多是先秦诗文使用的虚词，显示出杜诗与先秦诗文的内在渊源。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论述杜诗的渊源，敏锐地意识到杜诗与先秦古诗文的联系：“杜、韩之真气派作用，在读圣贤古人书”、 “杜公以六经、史、汉作用行之”、“杜、韩……其志气以稷、契、周、孔为心，又于古诗文变态万方”⑤、“庄以放旷，屈以穷愁，古今诗人，不出此二大派，进之则为经矣……汉代诸篇，陈思、仲宣，意思沉痛，文法奇纵，字句坚实，皆去经不远。……其后惟杜公本《小雅》、屈子之态，集古今之大成，而全浑其迹。”⑥杜诗运用虚词的主要目的在于充分发挥其衔接照应的组织语言功能和咏叹性情的表情功能，而不在于追求古奥拙朴的艺术效果。 二、杜诗虚词运用艺术 闻一多认为“‘诗的语言’之异于散文，在其弹性，而弹性的获得，端在虚字的节省。”⑦实际上虚词在诗歌中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一方面，汉语是分析型的语言，缺乏印欧语言形态上的变化，虚词便成为一种很重要的语法手段，不使用或使用不同的虚词会让句子意义发生较大的改变，虚词以及虚词连缀成分的位置变化等也可以造成语义细微的变化。另一方面，虚词虽然不具备写人叙事、绘景状物等实在功能意义，但恰当运用也能准确地表现出诗歌的风骨、气韵、情态，传达出单用实词难以尽显的言外含蓄之意，产生独特的艺术效果。具体而言，杜诗运用虚词的艺术特色主要有以下六个方面： （一）“语助余声”，传声见情 《文心雕龙》称“诗人以兮字人于句限，楚辞用之，字出句外。寻兮字成句，乃语助余声。舜咏南风，用之久矣”⑧；《助字辩略》称“构文之道，不过实字虚字两端，实字其体骨，虚字其性情也”⑨；《虚字说》称“凡书文发语、语助等字，皆属口吻。口吻者，神情声气也。当其言事言理，事理实处，自有本字写之；其随本字而运以长短、疾徐、死活、轻重之声，此无从以实字见也，则有虚字托之，而其声如闻，其意自见。如虚字者，所以传其声，声传而情见焉”④，这些都说明虚词有“语助余声”、传声见情的作用。在这方面杜诗善于学习诗骚汉魏乐府之长，运用“辚辚”“萧萧”“啾啾”“吁嗟”“哉”“矣”“乎”“也”等拟声词、感叹词、助词来抒感慨。这种通过虚词“语助余声”以增咏叹的诗句在杜诗中随处可见，下面试分类举例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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