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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571】 记忆深处的小石桥 河南南阳 廖兰岑 河如锦带，小石桥恰似上面的“黑珍珠”一颗。 那河，名叫涧河，是流经舅家村边的一条小河。在我的记忆深处，河水泛着涟漪，波光粼粼，四季不断地向南流去。那桥，是全用青石建造的，低低的，窄窄的，是河两岸唯一的通道。从前，外爷和舅舅们，扛着步犁，牵着耕牛，沐浴着朝阳，慢慢地从上面走过，开始一天的“日出而作”。从桥上飘来的，是牛铃摆动奏响的叮叮当当的音乐…… 也许是因为小石桥的缘故，傍水的村子，就叫“李桥”。村子里自然少不了李姓，但不是大户，舅家的吴姓占据着头把交椅。李桥村人逐水而居，村子也颇有些灵气，“小桥流水人家”的意趣十足。 小石桥不知建于何时，但那被岁月打磨得溜光铮亮的青石桥板，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苍桑经历。据舅们讲，接我妈出嫁时的花轿，就是从那桥上忽闪忽闪抬过的。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跟着爹妈去舅家走亲戚时，是从那桥上蹦蹦跳跳过去的。而数年前，大舅过世后，我参与其中的送葬队伍，是从那南迁重建的小石桥上踟蹰通过的。 儿时，因痴恋那条河，那座桥，我一整个夏天都赖在舅家不回家，一天到晚跟老表们呆在河边和桥上玩耍，因此被舅家戏称为“斯气客”。 夏天下河洗澡是最寻常的事，也是最惬意的事。一群光屁股小孩，一会儿下河里游游泳，一会儿上桥上凉凉风，一会儿仰八四叉地躺在桥头的河滩上，看云卷云舒、飞鸟来去。“老表，老表，下河洗澡。洗的白，上不来；洗的黑，气的哭”，那时在下河洗澡时，这童谣常常会随口吟出。 平日里，那河水轻拍着桥墩，会生起一簇簇白生生的浪花，从桥底哗啦啦地欢快泻下，如琴弦弹奏出的浅吟低唱。这时候，我和老表们会一起趴在桥板上，眼盯水面脸朝下，专注地监视着有可能从桥底下经过的鱼鳖蟹虾，妄想用砖头石块、木头棍子把它拿下。 丰水期，河水会从桥面浅浅地漫过。青石桥板经水一浸润，变得乌黑发亮，象老料独山玉被抛了光。这时候，我会与老表们都脱个光脚丫，在滑溜溜的桥板上和淙淙的流水中，欢腾跳跃，尽情玩耍。 夏天，大雨过后，河水暴涨，小桥被淹没，要去上学的学生们，只得挽起裤管，打着赤脚，冒险从桥上趟水过河。没膝的浊流冲得双腿微微发颤，大家不得不死死地手拉着手，亦步亦趋地往对岸挪动。这举动虽然有点提心吊胆，但人被激流冲走的事，还侥幸从未发生过。 光阴荏苒，到了七十年代初，舅家的所在地和周边发现了石油，国家开始在这里建设油田。世代几乎不与外界通人烟的李桥村，突然被喧闹包围了。小石桥已无法满足通行的需要了，于是，一个用钢筋水泥堆砌起的大桥，很快在小石桥的旁边横空出世，傲然屹立。小石桥相形见绌，开始被冷落。曾经的人来人往景象，很快在小石桥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桥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繁忙景象。行人们在那通衢大道上登高望远，面带喜色，一览涧河斗折蛇行、逶迤延展的妙曼身姿。他们的惬意，想必会让小石桥黯然神伤、醋意顿起。 为了不让小石桥闲置，后来舅家村上的人们，在离大桥五百多米处选址，把它拆迁重建，恢复其往日的面貌，更加方便村里人的出行。但后来因为行人太稀少了，以致于桥身长满了青苔，昔日的“黑珍珠”，变得“锈迹斑斑”，已风采不在。 大桥长了，河变窄了；大桥宽了，水变瘦了。大桥愈来愈漂亮了，水愈来愈污浊了。我的乡愁也变淡了。 又过了些年，当地政府为改善人居环境，开始治理污染，并在大桥和小桥之间修建了橡胶坝，蓄出一池清水。涧河的水面陡然增大，水光潋滟，碧波荡漾，煞是好看，但涧河水那汤汤流淌之姿，却销声匿迹了。小石桥下面的河道，一片干涸，与大桥上下的一片汪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叫人目不忍视。 妈妈从坐着花轿，经过小石桥离开娘家，到最后一次拄着拐杖回娘家，其间走过了70多年的漫漫路程。在耄耋之年，她驾鹤西去，从此结束了回乡之旅。我从拉着爹妈的手，从小石桥上经过，前往舅家拜年，到自己步行、骑车、坐车去舅家探亲，也走过了50多个春秋。有生之年，我还会一如既往地走舅家，去看望身处迟暮的舅和妗子，以及和我一样，已经老了的“老表”们。“老表、老表，下河洗澡”的童谣，虽然已经羞于吟出，但再和老表们一起，到小石桥上踱踱步，发发呆，找一找童年的感觉，享一段柔软时光，还是别有情趣的。 涧河水流淌出了舅家祖祖辈辈的喜怒哀乐，浇灌出了李桥村解放后的好日子，也给小石桥打上了沧桑记忆。小石桥见证了岁月的更替、世事的变迁、河水的盛衰涨落。可能有那么一天，涧河水会断流，小石桥会湮灭，但我对舅家的亲情，是永远不会割舍的。 投稿须原创首发，请将作品、作者简介、作者照片三者放在一个邮件里，用附件发送。附200字以内的简介，个人照片一张，并留下微信、电话等联系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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