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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大欢口的吃食,你还记得几样?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古诗十九首》中有言:“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意思是:北马南来仍然依恋着北风,南鸟北飞筑巢还在南枝头。马和鸟都依恋故乡,何况人呢?可是,怀恋仅仅是一种情怀,并不意味着现实中的喜欢,比如,故乡的吃食。

乡音是最忠诚于故乡的,所以乡音最难改,而胃最是三心二意,它很快就能背叛故土。

欢口特有的吃食很多,有些我还依旧喜欢吃,但大部分吃食我已经无法适应,吃知了猴过敏,吃浓油赤酱的炒菜胃不舒服,只是这并不妨碍我怀念小时候的吃食。现记录几种或经典或濒临消失或已经消失的吃食。


鸡蛋茶

初看这三个字,外地人都会很奇怪,鸡蛋和茶叶组合在一起形成的食物是什么东东?茶叶蛋?呵呵,当然不是,茶叶蛋是“蛋”,鸡蛋茶是“茶”。欢口称白开水为“茶”,这个说法我叫了十几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读大学时被一位上海的女同学质疑。她说:“你整天说口渴了喝茶,我还觉得你这人很讲究呢,以为你上学还带着茶叶呢。你喝的这就是白开水啊,哪里有茶了?”我愕然,我说茶就是白开水啊,她笑喷了,说茶是茶叶泡出来的水,水就是水,完全两码事。其余同学也附和,我才知道我们那里的“茶”不是“茶”。只有明白了鸡蛋茶不是茶才能理解鸡蛋茶为什么叫鸡蛋茶。

现在来说说鸡蛋茶的做法。把一个鸡蛋打在搪瓷缸里,用筷子打匀;把刚烧开的沸水冲倒进搪瓷缸里,鸡蛋在沸水中旋转成细碎的蛋花;倒上白糖和香油,和匀,一碗正宗的鸡蛋茶就完成了。技术要点:其一,蛋要打匀,不打匀则结块;其二,水要是刚烧开的沸水,水温不够则蛋无法完全变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只有家里的老人才有资格喝,孩子们只有眼馋的份。

老人看小孩子实在是馋,喝到最后给小孩子剩一口,那剩下的一口因稀缺而倍加美味。高中时,我让妈妈给我冲碗鸡蛋茶过过瘾,哪知道入口一股腥气直冲头顶,几欲作呕。改变的不知道是鸡蛋还是我的口味?世间多有这样的事,怀念最怕兑现。


疙瘩汤

做法极其简单,舀小半瓢面,淋入一点水,用筷子反复的搅拌,直至所有的面都形成了如黄豆粒般大小的疙瘩,均匀撒进沸腾的锅里,一把猛火,再沸腾一次,疙瘩汤就完成了。不要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做法的疙瘩汤真的那么简单,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黄蓉烧的简简单单的白菜豆腐连洪七公都不敢小瞧,因为越是简单的菜肴想做到完美越需要技术含量。关键的技术是搅疙瘩时放入的水量,水太少则疙瘩太小,疙瘩太小煮出来就不是疙瘩而是面糊了;水太多则疙瘩太大,疙瘩太大煮出来容易夹生且口感粗糙。

完美的疙瘩汤应该是“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汤不多不少疙瘩不大不小,入嘴滑而不腻,稠而不粘。白嘴喝疙瘩汤没有味道,需要搭配一种特制小菜,淋两滴香油的切的细细的咸菜丝。咸菜都是自制的,叫“撇咧疙瘩”。

很多年,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撇咧疙瘩,直到那年读《诗经》,读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我想撇咧疙瘩可能就是“葑”,于是查了相关资料。《方言》云:“蘴荛,芜菁也。陈楚谓之葑,齐鲁谓之荛,关西谓之芜菁,赵魏之部谓之大芥。蘴与葑字虽异音实同,即葑也,须也,芜菁也,蔓菁也,葑苁也,荛也,芥也,七者一物也。”原来,我们吃的其貌不扬的撇咧疙瘩来历不凡,霎时,我觉得自己高大上了。不知道现在乡下还有没有人家腌撇咧疙瘩?


实在找不到配图,只好用此图取代

咸豆子

一到秋凉的时候,欢口人就开始腌咸豆子了。制作方法:挑选优质黄豆,煮熟,抟成拳头大小的团,置于口袋里盛起来,用被子捂住发酵,等到豆子“发霉”有粘性时(一扯有粘条)放在坛子里,再放入冬瓜块、萝卜、白菜帮子、豆腐等(依个人喜好取舍),佐料可以根据自己喜好制作,譬如用大茴香、小茴香、花椒、丁香等磨成粉与葱、姜、蒜、盐调匀,所有工作做好后把坛子口封紧,腌制半个月之后即可食用。

捧一碗热乎乎的红薯饭,就着拌点香油的咸豆子,清爽可口,尤其是里面的萝卜、白菜帮子咬起来嘎嘣清脆,在味觉视觉听觉的联合刺激下,人的食欲怎么能不好呢?有一段时间,我向往成为大家闺秀,可据说大家闺秀吃饭是不能发出声音的,我立马放弃了这个向往,吃咸豆子如果没有声音的伴奏还有什么味道可言呢?

来到苏州后,我央求我妈再做一次咸豆子,被我妈严词拒绝,先说咸豆子不就是咸菜嘛没一点吃头,又说刚捂出来的咸豆子太臭。难道咸豆子的美味是我臆想出来的?


手擀面条

这是我至今仍喜欢的吃食。真奇怪,对苏州人来说,米是主食,馒头包子是点心,但大街小巷却有那么多的面馆,东吴,陆振兴,朱鸿兴,同德兴,苏州人趋之若鹜,我却无法接受。他们吃的那也叫面条?一根一根细细长长圆溜溜的,面死,质硬,神呆。其实他们吃的是汤和浇头。

优质的面条是女人精心制作出来的艺术品,面活,质韧,神灵。制作方法如下:

第一步:和面。面与水比例适当,水太少则面硬,水太多则面软,水不多不少面才韧;面与水充分融合后反复的揉,这要求和面者必须有一定的手劲和耐力,待揉到“面光、盆光、手光”的最高境界后继续揉十五分钟左右(从前儿媳妇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接受婆婆关于和面技术的考察,如果一个女人和面时做不到这“三光”是要被人耻笑的)。

第二步:擀。在案板上撒些干面粉,俗称“面薄”,将揉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后再揉一揉,用擀面杖将面团压扁卷起并擀平,一边改变卷的方向,一边慢慢擀开,擀成尽量薄的圆的大面皮。

第三步:切。把面皮层叠起来,为避免粘在一起,要在面皮间撒上一层面薄,用完全干燥的利刀,均匀地切下,宽细随意(宽的叫面叶子,细的叫面条子),用双手掂一下切好的面条以使它们根根分明互不粘连。第四步:煮。铁锅,柴火,木制锅盖,猛火烧沸,水开后面条入锅,沸腾两滚,出锅。这样的面条煮出来面韧汤清,入口清爽有弹性且甜丝丝的。


烙馍

这需要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烧鏊子,一个人烙。把面和成柔软的面团;面团分成若干小剂子,把小剂子揉均匀、光滑;再用擀面杖擀薄成面坯,这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技术好的妇女可以把面擀的转起来,象亭亭的舞女的裙摆;擀成稍大时,卷一半面坯在擀面杖上,再擀,直至变薄。鏊子烧热,大火反正面烙几秒钟,熟透即可。优质的烙馍皮上有大小不等的气泡,不能有黑色的糊。烙馍卷菜吃,或泡在羊肉汤里,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实在找不到配图,只好用此图取代

面子水

我不知道如何给它定属性。说它是饭吧,它不管饱;说它是粥吧,它没有米;反正它是欢口人民不可或缺的食物。其制作方法比疙瘩汤还简单。水烧开,下一把面,再烧开,完成。外地人会很吃惊这也是人吃的东西?对,这确实不是人吃的,这是人喝的,相当于南方的汤。从前苏北人多地薄,常年吃不饱饭,为了应付繁重的体力劳动,午饭要尽量吃饱,至于晚饭,为了节约粮食,只喝汤就够了,所以在苏北平原这一带叫吃晚饭是“喝汤”。傍晚,街头巷尾村人见面打招呼都是,“恁喝汤了白?”这个“汤”基本上等同于面子水。这恰恰暗合了现代人的养生理念,中午吃的饱,晚上吃的少。


欢口还有很多有特色的吃食,二月二的蝎子爪,过年油炸的焦叶子姜丝丝(谐音),一年四季都要喝的糊斗,闲暇时,我再一一介绍。若看这篇文章,很多人会以为我是面食大厨,其实,惭愧,我属于纸上谈兵,除了面子水,我什么面食也不会做。这些面食的做法都是小时候看奶奶妈妈及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做饭而无意中记住,并再不能忘记,其中或有偏差,敬请谅解。

孩子的心是一块海绵,对任何信息都能接纳吸收;成人的心是一块石头,拿刀雕刻都不一定留下痕迹。人生就是这样令人无奈么,懵懂的时候敏感,成熟的时候麻木。

看到欢口的吃食,都是这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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