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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郑君:我自豪,自己曾经是个兵

 妙趣横生 2020-07-17

郑君:我自豪,自己曾经是个兵

 我自豪,自己曾经是个兵

  一九八一年的初冬,我穿上了军装,走进了军营,实现了儿时就有的梦想。

  部队这所大学校,要求的是作风严谨,技术过硬。刚到连队时,在班里当炮手。我所在的班,一直是连里的先进班,每年都要代表连队去团里参加技术比赛。由于我难以承受艰苦的训练,对兵器操作也总比别人慢半拍,科目考核,我拖了班里的后腿,显示板上的小红旗也因此被兄弟班夺走。丢了荣誉,战友们情绪低落。班务会上,班长点名批评我训练不够用心,不够刻苦。而会下,班长又找我谈心,开导我,鼓励我:当兵就意味着吃苦,当兵就要立得起,站得住,有迎难而上的决心和信心。遭到批评,我失眠了,反复思考着,要想当个合格的兵,我必须要比别人多吃苦,多训练,让自己尽快赶上来。从那以后,我每天偷偷提前起床,在操场里跑步,开始是十圈,后来逐渐增加到五十圈,一百圈。吃过晚饭,别人在操场里散步聊天,我一个人去阵地练习兵器。凭着自己的不懈努力,经过四个多月的刻苦训练,我的各项操作指标都赶了上来,在半年考核中,当我完成操作从兵器上下来的时候,全班的战友为我鼓掌,为我叫好:好样的!

  部队里有一句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目的是培养战士的耐苦能力,适应于战争的恶劣条件。那年的元旦前后,气温一直在零下三十度左右,西北风在树梢上“咝咝”叫个不停,脸如刀刮一般疼痛。在阵地上没一会儿,我感觉耳朵有种针扎般的痛感,但没有指挥员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下帽耳。训练结束后,我伸手摸去,不但没了感觉,而且已硬邦邦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掰下来一样。我的心顿时一凉,完了,耳朵怕是保不住了。几个老兵凑过来,若无其事地说:臭新兵蛋子,吃这么点苦就尿裤子了?以后多着呢。说是这样说,几个人光着手,捧来几捧雪,轮流在我耳朵上一边搓,一边安慰我:几天就好。耳朵虽然解冻了,但到晚上,肿得烧饼一般厚,卫生员给我涂药包扎,其他班的战友也过来看我,连长来到班里问我:能不能坚持住?我怕拉下科目,过后比不过人家,就回答:我一定能坚持住!第二天,我忍着疼痛,仍然参加训练,没有休息。

  老兵退伍,我接替了文书工作。文书属于后勤,我原以为这个工作相对松散,管好文件、档案和枪械,偶尔写个小材料就行了。其实不是这样,在领导的眼皮底下,更要严谨心细,而且业务更要过硬。那年春节,连队要为每个战士家里致一封信,我草草写了几句想交差,结果被指导员退了回来,说重写,我修改了一遍,指导员还是说不行。我有些为难:写封信还要这样严格吗?甚至怀疑指导员是有意为难。但指导员过来启发我:你不是给自己家写信,你要站在部队的角度,让家属和亲人接到信后,能够体会到我们在部队里的进步和成长,让家里人感到放心和骄傲。在指导员的启发下,我写出了第三稿、第四稿,终于成型了。

  那次以后,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把文书做得像样,成为一名合格的文书。一段日子里,我像背课本一样背诵档案资料,故意不开灯,在黑暗中摸索取出枪支、弹药等等,通过一段的难度训练,我将全连一百战士档案熟记于心,可以随口说出连队十几个干部配枪的型号、编号。记得有次团长来连队检查,在我为他倒水的空当,他随便地问我:“你们连队有多少人啊?”我立即立正:“报告首长,连队现有干部战士总数一百零七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简单,团长又翻开花名册,向我问道:“你们炮六班副班长是哪一年从哪入伍的?”我随即答道:“报告首长,炮六班副班长管杰,是八二年从吉林省磐石县石嘴镇入伍的。”团长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在团部听说有这么个文书,果然不错。”检查团走后,指导员在一旁笑起来:“你算给我长脸了,我没有白吹啊!”而我心里却在说:没有你曾经的严格要求,哪有你今天的露脸啊?

  1984年9月,部队赴老山执行作战任务,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一段经历。记得出发那天中午,兵器在沈阳东站装车后,我们在站台列队与送行首长告别。其实,大家都有一种心里准备,有的竟然留下了遗书,这一去,回来的也许就是一本烈士证书。面对送行的首长,我们谁都没有离别的伤感,有的只是保家卫国勇往直前信念和激情,因为我们是个兵。师政委眼含热泪,和我们一一握手,对每个战友都是那句最普通却又最真挚的话:“消灭敌人,活着回来!”我们的回答是:“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进入战区后,我被借调到团政治处,做战区的新闻报道工作。白天往返于前沿各个连队采访,晚上写出稿件发往报社。应该说,在部队的前三年中,我没有哭过,而在那短短的几个月里,我不知哭过了多少次。当得知昨晚还在相挨睡觉的战友今天就牺牲了,我哭了;当看到猫耳洞里一蹲就是几天的战友,积水将小腿泡得发白时,我哭了;当战友牺牲后,看着排长带领全排战友咬破手指,把血书写在床单上,我哭了;当听说战友们睡在帐篷里,可听见床下“哗哗”的流水声,早晨起床被子上面一层水珠,我哭了……我替代不了他们,能帮他们的,只能把这感人的一幕幕写下来,登在报上,让后方的人知道他们,让社会记住他们。我问从前沿撤下来的战友:“你们怕不怕?”有的战友回答:“现在有点儿怕,谁也说不准哪发炮弹会落在自己身边。”但在前沿时,我没有听他们说过怕,也没有因生死未卜而退缩过。直到今天,每当回忆起当年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那一幕幕惊心悲壮的场面,我都会被感动着,甚至默默落泪。

  在撤出战区的前一个月,部队进入休整阶段,采访任务结束,我回到了连队。连长考虑我从机关回来,而且又是老兵,回到后方就要退伍了,没有给我安排具体工作。我一下成为闲人,感到无聊,难受,不分配我工作,我主动分担了司务长的一部分工作。既然要退伍了,离开了部队,就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内,多为连队、为战友们做点事。我所以这样想,这样做,与风格境界都没有关系,仅仅是想用一点一滴来回报部队对我的培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有些战友牺牲了,把美好的青春永远留在了那片红土地上,而我,却还活着,可以回家,回到父母身边,还有以后的美好生活……

  部队是个大学校,让我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在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在规范严谨的生活中成熟起来。四年的时光,不但让我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同时也让我学会了如何面对生活,珍惜生活,所以后来参加工作后,别人认为艰苦的,我并不觉得怎样苦,别人望而怯步的,我都会努力坚持,因为这些苦与难,远比不上我所经历过的那些,所以在女儿高考离家后,我这样对她说:“不要怕苦,不要怕难,就算是磨难,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经历,是人生中永不贬值的财富。”

  人生路上,风风雨雨,曲曲折折,能够一直挺拔地走过来,都缘于自己曾经是个兵。我也自豪,自己曾经是个兵!

  作者简介:郑君,1963年出生。曾有战地通讯、小说、散文见于《空军报》、《国防战报》、《渤海早报》等,小小说《家书》获部队征文三等奖。现为哈尔滨市呼兰区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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