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六格拉底 我们买书,是为了看,是为了晒,这都可以理解。但让你花钱的那些书,能够让你赚钱吗? 关于图书的投资属性,我的初体验是在美国。 2012年,由缪哲老师牵引,我在波士顿一个足足占了三层楼的旧书仓库里,见识了一位旧书商。他特意展示了一类“艺术家书”,即由艺术家本人参与创作、制作并流传于世的书,比如毕加索制作的某本诗集,他老人家亲自选纸,并刻版调墨、印制版画等等,连内文的版式和字体也是他设计的。我垂涎三尺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每一本都是手工制作,除了毕老师的亲笔签名,还夹着一张纸,上面是历任主人所记录的关于这本书接力般的来龙去脉。 书商对我说,该书数量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本都有来历,都有建档。他说,这类书的特点是,保真,保值。如果你家里藏有一本这样的书,未来真有什么着急的用项,拿到市场上肯定可以出手,并且肯定跑得过通货膨胀。 如果那本书能够传到我手中,需要付出的代价大概是四五万美元。缪哲老师明知俺买不起,还在旁边拱火:这可是毕加索亲手制作的版画,你要知道,单拆出来一幅,拍卖市场上就能卖多少钱? 单就大众类图书来说,我们也屡屡看到,某本已经绝版的书,在二手书市场奇货可居,待高价而沽。就连早期的《读库》,比如《读库1601》,也曾有过二三百元的标价。又比如前两个版本的《来自民间的叛逆》,也多是几百元的价格,比当初的售价翻了若干倍,乃至当我们的新版“叛逆”出笼时,土摩托老师以他理科生的思维说:前两版的价格应该被拉下来了吧? 本周一,读库双12活动开始前(将从下周一,即12月10日开始;到下下周一,即12月17日结束),俺写了一篇“读库双十二最重要预告”,言及2016年改版之前的各期《读库》,那些较大开本的灰皮书,虽为库存,却是全新的十足品相,届时将以六六折,即每本19.8元的价格出售。这次售完,便不再加印,前十年的《读库》将彻底下架,以完成库房的吐故纳新,也促成书的流转迁徙。 估计有些同学看了这几句话,顿生财迷心窍的冲动:这要囤积一批早年间《读库》,等到它们真正绝版的时候…… 婷!千万不要这样想!! 靠买书来赚钱——尤其是中间自己还读了一遍,更是赚上加赚——这个想法实在要不得。 且不说你的生活真有可能窘迫到需要鬻书维生的地步,且不说事到临头那些图书的变现能力是否真的存在,我要泼冷水的是,那些经你比对海量信息、甄别若干推荐、精算各种折扣,辛辛苦苦搜罗来、不离不弃陪伴余生的书,其最终的命运,大多悲惨凄凉。 我是在南京听到的这一场景。南京大学家属院门口,聚集有若干收破烂的,但你要真想卖给对方一些旧书报硬纸箱,人家还看不上眼呢。他们盯的是那些有人拎着鲜花和水果篮去慰问的家庭,然后看那家什么时候传出办丧事的气息。然后,他们就用根据多年经验掌握的关窍,知道过多长时间子女们的悲情将告一段落,家中的藏书已成为负担(房子里的东西永远没有房子本身,是我们这个国度的时代宿命),便在最恰当的时候敲门收购,这些学者教授的藏书便离开主人的故居,被书贩分门别类,流散到各类旧书市场,乃至拍卖市场。 其他城市、其他学府,又何尝不是如此?而平凡如我,身后藏书可能连这样被收购并得以流转的结局都没有。 也是那年在波士顿,我听到了“整体收藏”这个概念。在西方,某个学者去世之后,不一定要多高的价格,但要求接手的人或机构要完整地接管其书房里的所有,包括书的品种搭配、书里夹的一张纸条,甚至书的排列顺序,那才是一个人人格的外在表现,一个人的灵魂。 可即使是那些生前已有安排,把藏书整体捐献给某机构的主人,恐怕并不知道,这些妥善的安排许多并不会被妥善地对待。我曾见过某知名大学者,把自己的藏书捐给老家,当地政府也很重视,拨了专门一栋建筑,成立以老人名字命名的图书馆,但那些书被一捆捆、一箱箱地送来,除了一点点门面活儿,大多堆积在原地,任时光流逝而乏人问津。要知道,我们的大部分公共建筑,防水设施也不是很完善…… “也许我们的心事,总是没有读者……”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只要一朗读舒婷老师的这首诗,当年就能收割若干芳草地里的文艺韭菜。 是啊,那些陪伴我们的书,也总是没有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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