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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金地乘车记

 智者1111 2020-07-21

让金地心飞神驰。这时,那男子有意把画刊侧向金地,金地红着脸摇了摇头,那男子微微一笑,端正画册,继续浏览起来。


今天无诗可发,就发一篇早年写的逗趣文章。它算不上小说,但也不像散文,写的时候也没想写成什么样,写完就是这个样子。里面的故事大概可信,如果主人公当时给我讲述的时候尽可能不虚构的话。金地是作家,性格豁达,当年我写完这东西也并没特意给他看,是他有在网上搜索自己信息的习惯,就在我博客里看到了,他并没发表意见,这也符合他隐忍的性格。只是在一个酒局上,大家谈到我这篇东西,他碍于我的面子奉承了我几句。但对以他实名出现在文章里没有发表异议。今天贴出来我也就没什么顾虑,连同文字的稚嫩一起保留了。

卢金地乘车记

金地上了大巴车坐下,发觉坐在身边的年轻人有点不同寻常。这个人三十来岁,相貌秀丽,略带些女性的气质。他本来坐在挨近车窗的座位上,那时金地寻找座位走到他的跟前,他主动挪到外面来,让金地坐了靠窗的座位。

这正合金地的心意。金地是喜欢坐在靠窗位置的,这样便于观察沿途的景色。出于小说家的职业敏感,金地常把车旅中的见闻作为写作的素材。在他小说中那些吉光片羽似的景物描写,也多是他旅行途中临窗观察的结果。

金地对年轻人说了声谢谢,对方没有吭声,而是回一微笑。金地捕捉到年轻人略显妩媚的笑脸上那双炯炯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既如火幽暗,又如水清亮。这种眼神让金地怦然心动。在他自感不俗的人生经历中,还没见过这么让他怜爱的男人。金地调整一下身子,忍不住偷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正好在看他,金地很是尴尬,他若无其事地对那人笑笑,那人对他说了句,不客气。

大巴启动了,金地抽抽鼻子,低头活动活动腿。那人此时也正了正身子。汽车驶出邹城站,不大一会儿开上了京沪高速公路。车载电视打开了,播放的是香港片《无间道》。这片子金地看过许多遍,还都是在回乡的汽车上,现在看觉得兴味索然。金地喜欢周星驰,周星驰的片子他几乎全部看过,尤其那部《鹿鼎记》,更是反复看过多次。猎艳高手韦小宝和八个老婆的荒诞生活,让他向往自由的封建社会。可这部片子也曾让他吃过苦头,有一回他看得入迷、不知不觉沉入了剧情,自己附在韦小宝身上满世界里偷情,却没有防备身边的扒手已经得手,上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后来金地也据此夸赞《鹿鼎记》是部令人浑然忘我的片子,损失的那些钱权当赞助票房了。这时金地注意到身边的年轻人对正播的片子也没大兴趣,字幕一过就把头略略放低,两眼茫然地直视前面。前面的大多数乘客都盯在片子上,身子随着车厢轻微地晃动。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迎头的气流被车身劈开,嘶嘶叫着跟随窗外景象一路倒退。金地扭头看向车外,起伏的山峦渐渐成一直线,广袤的鲁西平原现于眼前。金地注视着远处一个黑影,随着车身的晃动它时大时小,无法确定是个什么东西。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构成了追寻的魅力。他想用文字把这种模糊的感觉表达出来,却终于没有结果。当金地收回视线时他禁不住笑了,眼睛聚焦之处,那个远处的黑影不过是窗玻璃上一点污垢而已。

车厢内忽然间暗下来,窗外映出一带枝繁叶茂的白杨树。与此同时,一袭阴影从树干部位升上树冠,绿叶在一瞬间颜色更加凝重。是身边那人站起来了,他把手伸向行李架,在一个包里翻检了一会儿,最终拿出一本杂志,当他坐回座位,窗外树叶颜色恢复了清亮。金地对读书人素怀敬重,可能与自己写书有关,常有惺惺相惜之意。据说有一次他曾去逛个体书店,见一个老人为一本小书的价格和店员讨价还价,他不问缘由,二话不说就替老人付了书款,老人一边道谢一边一路小跑钻进了附近的厕所。人家哪里是爱读书啊,分明是内急了缺纸。这事真假难辨,大家都愿信有其事,以此打趣金地。

年轻人拿出来的竟是一本国外出版的同志画报,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在印刷精美的页面上组成匪夷所思的性爱群像,龙盘虎踞,千姿百态,场面壮观。金地无意中瞥了这一眼,有些猝不及防,心里怦怦直跳。迄今为止,大场面的男女群交他只从小店偷偷买回的影碟上看过,画刊里见到这还是第一次,何况还是陌生人手里的画刊。那人嘴唇微动似在默念页面上的文字。金地被他的坦然和优雅征服了,想不到他当众阅读这种书刊竟能做到如此气定神闲。面前这个男人,让金地心飞神驰。这时,那男子有意把画刊侧向金地,金地红着脸摇了摇头,那男子微微一笑,端正画册,继续浏览起来。

汽车行驶了三十多分钟,他们没有互相交流。金地的话向来就少,出门也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讪,他喜欢的是静静地观察,心思用在对所见事物的分析和文字的转化上。金地心里暗自揣摩,这个男人生得清秀,皮肤细腻,眉骨有些突出,薄薄的嘴唇仿若涂丹,如果尖下巴上没有那绺细软乌亮服帖的胡须,他就该是个漂亮的美眉了。说实话,这个陌生男人的俊逸风采深深吸引了金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浮动着漾开了。他下意识吹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高速路笔直黑亮,疾驰的大巴车就像一把刨刀从平直的木板上推过去。两边起起伏伏的灌木植物形同一堆堆刨花,络绎不绝地向车后退去。

金地并没有睡意。车内的景象透过眼睑依然清晰,只是它们变得过分灵活、自由,位置不如眼见的确定,想象中用手一触,还会像气球那样迅疾弹开。金地就喜欢这样闭着眼,浮漫地想。那个年轻人以为金地睡了,欠身把画刊塞在身体的外侧,向金地转过脸来,用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睛端详金地,然后试探着把身子斜靠过来,并再次靠近,手慢慢地接近了金地……。金地被吓了个激灵,忙睁开眼定定神,一切正常。那人仍然沉浸在曼妙多姿的春图里,并没有什么异动。金地被自己不必要的敏感逗乐了。

嘿!我操。他弄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妈的邪门了。他被自己臊得不堪,拉紧了衣襟。

汽车像一只墨斗,没完没了地拉线扯线,直来直去。

这段路每年都要走好多遍,即便闭上眼也知道车经了多少路过了几座桥到了哪个镇子。金地百无聊赖,加上头天晚上写小说写到很晚,此时正困倦袭来,他打算休息一会儿,就把身子斜向窗子,背对着那个男人闭上了眼。

金地有了睡的意识,竟很快睡着了。并做了件后来每每提及就感到汗颜的事情。

他做了个梦。

梦中那个年轻人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去腾州木石镇看望父母。那人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摩挲着。在金地记忆中,除了小时被父亲这么爱抚过,从没有被任何别的男人这么温情地抚摩,当即阻止了他。男人粲然一笑,说觉得车内有点闷热,能不能打开车窗。金地没有回话,用手去拨车窗玻璃,玻璃上的扣手坏了,只留下两个掉了螺丝的小孔,玻璃被窗槽卡紧,试了几次没有成功。金地只好站起来用力去推。就在这个当儿,他感觉到一只手像蜘蛛女王,贴上了自己的屁股,五指伴有轻微抓捏的动作。这种事儿,金地说什么也是不能接受的,内心极为排斥。可一个念头让他迟疑,并没有即刻拒绝。

金地一直对同性恋人的感情世界倍感好奇,早就想写写他们的生活,但苦于没有这方面的素材,更谈不上感受。尽管从报刊书籍里间接地了解了许多秘闻细节,可毕竟是别人的经验,中间隔着一层,未免肤浅和片面。不是感同身受的东西写出来也不会鲜活,缺少那种被电直击的失禁感。对!就是那种失禁感。今天不是恰逢时机吗,何不体验一下、感受一下呢。他有意延长了坐回去的时间。那只手象游艇,打着转。可以想象,屁股上的布纹像水一样搅出了旋涡。曾有一瞬间,金地想结束这荒诞的行为,但身体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身不由己,只好认命,让自己悬浮在忐忑和羞耻里。微妙,就是这感觉吗?

必须要结束。

在经过短暂的异样体验或者说实验之后,金地愤恨自己了,愤恨自己竟然感受到了令人后怕的快感,他怕将来的性趋向自此会改变,更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投向自己身上。他自责意志薄弱不够坚定,自责虚妄的作家使命感把自己导向迷乱和歧途。金地决然把头一摇,转身时顺势用右手,有力地打向屁股上那只动如拐磨的手腕。手被打开,游艇走舵,跑出了画面。

金地在落座时着实被诳了一下,全身猛然跌向深处,似有万钧之重。其实这是肌肉在梦魇中的收缩反应,这缘于一个微不足道的振颤——客车到了木石镇收费站。

车在驶过减速杠时金地睁开了眼睛。

我操我操,哈哈。

金地为刚才的梦笑了。真荒唐,真盛唐。真荒诞,真圣诞。金地难堪极了。尽管刚才是个梦,也没有人能洞悉自己的梦境,可他还是羞耻得无地自容。这感觉就象有尿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个背阴处去方便,突然头上有盏灯大放光明,一切暴露在众人面前,丑事昭然。他摇了摇头,习惯地抽抽鼻子。竟不太敢去看旁边那个男人。但他马上又觉得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越是躲避说明自己越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挑战似的扭过脸去,看见那年轻人在睡着。画报仍然捏在手里,平放在膝盖上。两个金发封面女郎面对面上下错立着,四目对视,深邃的光直射灵魂深处。好安详啊,金地朝他微微笑了笑,站起来。自己到站了。下车时,还不忘又回头向那男子看了一眼。

客车刹那消失在高速路尽头。如同满满的一池水,水塞一拔,呼噜噜从地漏里泻掉了。金地感到心里空空的,这可是好多年没有过的感觉。

在换乘去尖山的汽车时,金地遇到了麻烦,他发现钱包不见了。屁股口袋的底被划了道长长的口子。像新做的双眼皮手术,怪异,羞赧。

 同志,吃冰棍吗?

路边摆着一个澳柯玛冰柜,后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她从马扎子上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金地。显然,金地在这里愣神愣了很久。同志,想吃冰棍吗?那妇女又问。金地一声不吭,悻悻地走开。走出没多远他又踅了回来,他问那个妇女:

你看我像同志吗?

2007

金地并没有睡意。车内的景象透过眼睑依然清晰,只是它们变得过分灵活、自由,位置不如眼见的确定,想象中用手一触,还会像气球那样迅疾弹开。金地就喜欢这样闭着眼,浮漫地想。那个年轻人以为金地睡了,欠身把画刊塞在身体的外侧,向金地转过脸来,用那双盈盈如水的眼睛端详金地,然后试探着把身子斜靠过来,并再次靠近,手慢慢地接近了金地……。金地被吓了个激灵,忙睁开眼定定神,一切正常。那人仍然沉浸在曼妙多姿的春图里,并没有什么异动。金地被自己不必要的敏感逗乐了。

嘿!我操。他弄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妈的邪门了。他被自己臊得不堪,拉紧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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