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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父生前嗜酒如命，一日三餐总是不离酒。他去世时，我不在他身边，据说，他临终前问哥要酒喝，哥听医生的话不给他酒，他就用酒精兑水喝。许是因酒，或是因病，我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正值壮年就去世了。 我出生时，我妈死于难产，哥正蹒跚学步，爸爸无力抚养我，就把我托付给了他的酒友，也就是我的养父。父亲接受了老友的重托，又加之膝下无子女，对我更是百般溺爱：我说让往东，他决不往西；我要天上的星星，他宁可拿个玻璃球充星星，也不会随手拿根香蕉当月亮来哄我；甚至我上小学三年级了，父亲还舍不得让我走路上学，总是背着我接来送去，上学的路上洒满了父亲背我的身影，放学途中留下了父亲背着我的深深足迹……所以，当我四、五岁要喝酒时，父亲就毫不犹豫地拿出酒杯，和我一起嚷嚷着“爷俩好”来对斟。 基于爸爸的先天遗传，又加上父亲的后天溺爱与培养，我的酒量日益见长。对酒也有着特殊的感情，我爱酒，近乎疯狂的爱，大有“一日不饮如隔三秋”之感，闻到酒味，就像蜜蜂贪恋花香，心里暗自揣摩：是酱香型？还是米香型？管它什么型，一定是“透瓶香”！ 我7岁时，有一天，亲戚送父亲一瓶酒，父亲随手放在了碗柜最上层。父亲去送客人时，我就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双手抓住柜子门，准备去拿那瓶酒，可由于用力过猛，碗柜竟被我拉拽得倾倒下来，顿时，盘子、碗、碟连同整个柜子把我砸倒在地…… 这次馋酒事件，不仅使我受了皮外伤，且连续几天高烧不退，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说着一些不着边儿的胡话，后来，白发银髯的老中医说我是惊吓所致，说我是被吓掉魂儿了。母亲又找来“神婆”给我“喊魂”，当时的场景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把我背到十字路口，一遍遍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招引我的灵魂回家。 那场病后，我瘦了很多，但酒量和饭量却俱增。母亲看着只长个子不长肉，瘦得弱不禁风的我，疼爱的眼神里藏着隐隐地痛。在没有做彩超、B超的情况下，医生却主观断定我肚子里长了酒虫，于是，母亲暗下决心：“驾长车，踏破铁鞋，寻医问药，不杀酒虫终不悔！”或许是那酒虫太大，抵抗力太顽固了，大剂量的驱虫药竟然赶不走它。“众里寻他千百度，酒虫依然在我肚子里住”，“母亲恨他千百遍，我却待他如初恋”，母亲看着我依旧活蹦欢跳，依旧和父亲猜拳行令、大口喝酒，也就放弃了“愿将腰下剑，只为斩酒虫”“独自凭栏，杀他个落花流水”的美好愿望。只是私下里嘟囔着：“咋就没个女孩子样儿？定是张飞、李逵、程咬金之流转世，投胎错了……”在以后的岁月里，那传说中的酒虫，也就如恋人般日日伴着我了。 有一年，回东北，与姐夫初次谋面，姐夫礼节性地让我这个表面文静柔弱的小姨子饮酒，哪料到我就像那武松初上景阳冈般，端起酒杯，“咚咚咚”喝得那个痛快啊，把姐夫惊得是结舌瞠目、目瞪口呆、呆如木鸡！姐却笑着说：喝!敞开喝！这才是我们山东人的范儿！”姐夫自是面赤心愧、愧不如妹。 去年同学聚会。几个女同学对我是“羡慕嫉妒恨”，咬牙切齿，望我指点迷津：“你肥吃海喝的怎么不长肉啊？！”我端起酒杯，轻启朱唇，娓娓道出酒虫的故事。男同学被这个优美的酒虫故事感染了，他们“须眉不让巾帼”，轮番上阵，要与“酒虫”斗胜败、见高低。大家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饮了一杯又一杯”“劝君更尽一杯酒，出了饭店没朋友”，最后喝得我眼睁睁看着同学们都变成了哪吒，全都是三头六臂。 我唱着童年的歌曲，推开了酒店的门，踉踉跄跄往外走，哥们过来扶我，被我一番怒斥：“图谋不轨、趁火打劫、劫财劫色，做梦去吧！我没喝多！”我侠肝义胆、铁骨柔肠，一边唱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一边雄赳赳、气昂昂，跌跌撞撞大步向前。走着走着，琢磨着脚上的高跟鞋妨碍了我的正常行走，就利索地甩掉一只鞋子继续前行，可走几步，还是觉得别扭，就扔掉另一只鞋，光着脚、唱着歌，如音乐家一般行走在午夜的大街上，飘飘悠悠，仿佛到了庐山，踩在变幻莫测的云雾里。踏上云端，感觉真好！ 当最铁的哥们把我拽上车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力量，竟然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把他推到一边，无比勇猛地驾着车向前冲去。当我哼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不知怎的摔了……一身泥”时，车把我和哥们连同它自己一起扔在路边的土壕里，“同归于尽”。 曹操煮酒论英雄；关羽温酒斩华雄；武松醉酒打猛虎；李白斗酒诗百篇。酒里有太多曲折感人的故事。古人把酒尊为圣物，用来祭天地，奉神灵，拜祖宗，交朋友。我常想：若是我肚子里真的有酒虫，在岁月的沉积中，已和我的身体融为一体，成为我生命里清晰的脉络。能和酒成为知己，我很荣幸，也很骄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酒是我的恋人，尽管因他，我受到一些伤害，但更感激他伴我度过了一个个漫长而孤独的黑夜；感激他陪我走过一段段人生的旅程；感激他丰富了我的生活内容；感激他聆听我倾诉心声；感激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月下，赏酒色的明净清澈，品酒质的绵甘醇和，和酒窃窃对话。 一轮明月，一杯醇酒，一个我。 作者简介：小雅，原名王国芹，笔名：小雅，小雅丫丫。祖籍山东曲阜，出生于黑龙江省鸡西市。曾担任过《交通经营》杂志社编辑。现洛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学语文教师。热爱文学，近两年在《洛阳晚报》发表过10多篇小文，散文《洛阳饭》被选入《国事家事纵横谈》一书，游记《游黄河小浪底》被选入《全国优秀游记精选》一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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