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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长得瘦瘦的，尖嘴猴腮，大家叫他瘦猴还真叫对了。上树翻墙如猴子一样敏捷、活跃……瘦猴上三年级时常瞄准上王婆家那棵梨树，趁王婆不在家时，便越墙蹿上梨树偷吃王婆家的梨子。王婆回家看到树底下的梨叶断技骂道:“瘦猴，你这个小鳖孙，净干伤天害理的事。” 转眼瘦猴该上五年级了，眼睛贼亮贼亮，满身狐狸气。一天张伯家的牛丢了，村里人满村乱找，山里山外都找遍了，连一根牛毛也没找到。瘦猴牵着牛来对张伯说:“牛，是我找回来的，你得感激我。” “孩子，你想吃啥尽管说。” 瘦猴的眼珠转动着，“两包方便面，两根火腿肠，一个鸡腿吧。” 张伯领着瘦猴去村西头小店里买，没人，铁将军把门。只得跑远路去村东头的大超市里买。瘦猴眨巴眨巴眼睛说:“张伯，你害我跑这么远，得再加瓶营养快线算是跑腿费。” 张伯拍拍瘦猴的脑袋说:“你这兔仔，贼精贼精！” 一天，王婆对张伯说她看见瘦猴牵着张伯家的牛，她还认为瘦猴牵你家牛使唤呢。张伯一听气冲斗牛，要找瘦猴算帐，可静心又一想，要慢慢地从长计议，对付小屁孩要晾冷吃饭。 张伯远远看见瘦猴大声吆喝道:“混小子，敢忽悠我，骗我给你买东西。” 瘦猴见露馅了，拔腿便往山坡上跑，张伯也不追喊道:“跑了和尚你跑不了庙，我三年等你俩闰月。” 瘦猴正在坡地偷扒红署吃，屁股被人踢了一脚，转过身一看，是张伯。逮了个正着，张伯揪着瘦猴的耳朵说:“你跑，叫你跑，你不是跑得快吗？还我方便面。” 瘦猴疼得嗷嗷直叫，“方便面早都屙出来，在茅坑里呢。” “你还不上，是不是？”张伯的手又加了些劲，瘦猴叫喊着，“疼……疼！还不上。” “那你答应我做十件善事，我这呢给你记着，验收后合格了就记在我的小本上，要是不听话，我打断你的猴腿，叫你跑得快。” 瘦猴连连应声:“行行，中中，好好。” 当张伯松开铁钳似的大手时，耳朵还隆隆直响。张伯临走时又扔下一句，“你小子再耍刁，再让抓住，小心你的一只耳朵。” 王婆家的自来水管没关严，瘦猴赶忙关严，跳跃着去向张伯汇报。张伯微微一笑说:“不算，事太小。”瘦猴摸摸耳朵，为难地说:“那多大的才能算一件善事。”张伯阴着脸，用铁钳似的大手比划一下，说:“这我说了算，有一点，不能耍刁，不能弄虚作假。”瘦猴连声应允着退了出来。瘦猴下学回家就在村里悠转着寻找好事做。踏破铁鞋无觅处，越是急越找不到好事，倒把平时的那些臭习也给淡忘了。 转眼瘦猴上了初中，始终没忘记对张伯的承诺。一天，王婆到山坡上挖药，脚踩空了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瘦猴在对面山坡上放羊，看见便跳跃着蹿了下来，叫喊着:“救人了，救人了。” 瘦猴抱起昏迷不醒的王婆就往村里跑，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大人们赶来了，换了瘦猴，把王婆送到医院。需要给王婆输血，瘦猴的血型对号。瘦猴将衣袖一捋，露出瘦瘦的胳膊浩然正气地说:“抽吧。”瘦猴等几位村里人给王婆输了血，王婆得救了。瘦猴对张伯说:“这算件善事吧。”张伯笑笑说:“孩子，你已长大了，这顶十件大善事。”瘦猴也从书里知道“一诺千金”这个成语。 瘦猴要结婚时，张伯死了。瘦猴哭得很痛，众人说是揪耳朵揪出的感情。 瘦猴娶了个媳妇，叫雪莲，人高马大，瘦猴站在媳妇面前，矮一大节，和媳妇的奶头一样高，村里人又给他起了个绰号“咪齐。夫妻打架，瘦猴发挥长处，上蹿下跳，让媳妇逮不着。若让媳妇逮着，这只猴子就要遭映了。到山坡地里拉庄稼，要下大坡，架子车仰起头，比瘦猴高出许多，瘦猴架不了车子，媳妇雪莲架车子，瘦猴踩车尾巴。麦天扬麦，瘦猴拿不稳锨，东一锨西一锨，麦糖又飘进麦粒里。气得雪莲数茄子捣黄瓜地数落瘦猴。瘦猴不服气，软顶着:“有啥样？孬好扬扬都中！”“不像人干的活！”雪莲边说边呼地去夺锨。瘦猴呼地跳跃起来蹿掉了。雪莲拿起木锨扬了起来，麦粒飞洒向空中变成一条白色流动的河，麦糠随风飘走，麦粒落下形成了鱼背形状。麦场的人们投来赞许的目光:“南河湾出了个穆桂英——一个大女英雄。”瘦猴回过神来发现雪莲没有打他，又来到麦堆前，帮雪莲扫麦糠。媳妇干了男人的活，人们嘲笑道:“瘦猴，晚上让你媳妇爬在你身上，你算是尿不成股了。” 瘦猴倒是很听雪莲的话，也体贴雪莲，才过光景，吃的紧张，瘦猴吃一碗，见锅里饭不多了，就留着让雪莲吃。雪莲也知道心疼瘦猴，省些鸡蛋煮煮让瘦猴吃，晚上搂着瘦猴干那事，干完了，雪莲还要，瘦猴却焉了，雪莲还不依不饶。坚持不懈几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的。 人不怕小病怕大病，不怕慢病怕急病。雪莲一场急病，还没搞清得的是啥病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一只瘦瘦小小、孤孤零零的猴子没地方蹦跳了。 没了雪莲，没了争吵、打架，也没了热闹。温和的家一下子结了冰。顿顿做饭，麻烦。有时一天做一顿，中午烧烧对付一顿就算了。谁家放树，他就去给人家帮忙上树，砍树枝，绑绳子。谁家盖新房，他自愿出工。村里红白事，他场场不落下。凡村里人需要帮忙的，张嘴的，必去。不张嘴的，知道的也一定去。大家都说瘦猴是个好人，有事你说话式的大好人。 雪莲的娘家有两个哥，爹走得早，是娘把她姊妹仨拉扯大，相继结婚、出嫁。大哥成家早分出去单过，二哥成家晚和娘一起过。大哥两口子嫌娘管老二不管他，又说家分得不均，偏向老二，牛都卖了让老二花了，整天因一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大动干戈，弟兄两人成反贴门神——不对脸。近几年，老二又瘫痪在床。媳妇整天丢勺子摔碗给人脸色看，光景也是摇摇欲坠，似乎过不下去了。 瘦猴和雪莲常到娘家照看料理。雪莲屋里地里样样通，没爹的闺女胜男儿。没了雪莲，老娘也凑热闹似的得了瘫痪。屋里躺着两个瘫痪病人，这还叫光景。老大扬言说，生不养死不葬。有人反驳道，没你妈哪有你！老大恨恨地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娘哭着对瘦猴说:“我养活大两个儿，没一个儿管我，是我上辈子干缺德事太多，老天爷惩罚我呀！”瘦猴握着娘那干瘪的双手说:“娘，别难过，百善孝为先。没了雪莲，我替雪莲，他们不管我管！” 瘦猴把娘接回家。学着做饭、洗衣料理家务。熬中药让娘喝，定时给娘按摩、洗脚、梳头。早上太阳露出山头时，瘦猴搀扶娘锻炼。村里唱戏，瘦猴用自行车改制的轮椅推娘去看戏。这样瘦猴侍候娘五年整，娘走那天，神态平静安祥。瘦猴老了很多，却历练成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烙馍做饭，炒菜熬汤，样样做得有模有样，顿顿吃得有滋有味。 瘦猴喜欢和小孩们一起玩耍，给孩子们做个玩具什么的，逗着孩子们一起乐呵。下雪天，和孩子们一起堆雪人，鼻子、眼睛、嘴都刻得细致入微，手里端着一支枪……孩子们一看，啊，是解放军叔叔。瘦猴买些五月鲜桃子，在胡同口喊道:“孩子们，卖桃子了。”孩子们一听是瘦猴的声音，就出来一大群，一人一个。“甜吗？”“甜！”一个个小脸笑得比桃子还甜。 闲来无事，提个箩筐山坡上、河滩边转悠着拾粪。要么背着筐子拾柴禾，上树砍树枝，地里刨树圪瘩。柴禾堆放在院子里成了小山。最精心的还是侍弄自己那片小菜园，一年四季总有吃不完的菜，春天蒜苗、芫荽、菠菜；夏天黄瓜、西红柿、洋葱、土豆、洋白菜、茄子，还有线豆角；秋天萝卜白菜；冬来贮藏的菜能吃到春上。村里人想吃菜的可以随便到菜园去拿，从不要钱，门前门后，吃些菜算啥。 那年冬天，西北风刮得紧，一群小孩在河滩的沙坑边玩耍，不慎掉进了一个，水很深，村民们相继都来了，指指划划，没一个人下水。瘦猴看见跳了进去，水淹没了他，潜着水找，找不着。又钻进水里摸了好大阵子，仍找不着。瘦猴浮出水面，嘴唇冻得发青，浑身发抖……仍不死心，再次钻进水中，又是好大一阵子，终于找到了，双手用力一托把孩子托出水面，众人用大衣将孩子抱起来，倒水，做人工呼吸，孩子得救了。瘦猴却一口气没过来，死了，躺在河滩边像一只瘦瘦的死猴子。 消防队、公安局、120急救的人们都威风凛凛地来了。拍照、测量、记录……折腾了一通后走了。第二天《新闻报道》上报道:河滩沙坑儿童落水遇难，消防队、公安局、县医院120急救科及时赶到抢救儿童得救。只字不提瘦猴跳水救儿童的事。看来，只有瘦猴到天堂向张伯汇报，让张伯记到他的小本上。 【作者简介】李玉杰，70后，笔名傻娃，网名千年胡杨，河南洛宁人，农民。热爱文学，偶有小文散见网络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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