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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片原是兔儿坡 红纸当作口红抹 培 训 ( 小 说 ) 一一 微 力 刚刚复查完土地，正想歇一口气。公社又要求各大队创建广播站，说是要及时传播老人家的声音。 其实公社有广播站，村里也有高音喇叭。各家各户也都有有线广播，不知为什么大队还要建广播站？ 那时候很多事情搞不懂，也不需要你搞懂，你跟着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问多了就出事，明白吗？ 隔壁公社组织老师去村里刷标语:批林批孔批宋江。有一位老师嘟嘟囔囔:宋江有什么好批的？都死了好几百年了。不知被谁告发，扭送去了劳改所。 所以自古至今病从口入祸自天降。老人家诗词里有一句:牢骚太盛防肠断。你想想看:肠子都要断，劳改所还算轻的啰！ 建广播站要拉线布线安装调试设备，这些都不需要我去帮闲。那我做什么呢？专门负责培训广播员。乍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人，其实只有一个人。 新招的广播员是大队副书记女儿，姓张叫三片，挺古怪的名字。我以为是绰号或是小名，副书记告诉我是大名哦。 张三片芳龄二八，在乡下是最好的年龄，也算是芳华。以前读了几年书认得几百字，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停了几年没读，把以前学的东西全都还给老师了。 现在如果再去读书，年龄偏大怕人笑话，去干农活又觉得委屈浪费人才。 正好广播站需要一个女孩，她老爸就举贤不避亲，让女儿免考上岗。 副书记大名叫张双足。我怀疑他是难产，双足先出来。四十多点，短刷平头，脸黑黑的，有点像包公。 听人说，双足书记烟酒茶麻都是专家。可能是经常熬夜，眼泡子大的有点吓人。 不过双足书记人挺好，性格直说话快。只是有点结巴，喜欢啊啊啊的，刚开始接触让人听着很是紧张。 知女不如父。双足书记拍着我的肩膀:高高崽，啊啊啊好好干，女儿交交交给你，我啊啊啊放心哩！ 他一拍肩膀，弄得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好象他把女儿交给我做老婆似的。 双足书记看我发楞发傻的样子，又补充说:不急的啊啊啊不急的，给你三天啊啊啊时间。 先学学学官话，再念念念报纸，啊啊啊以后还要改改改稿子，写写写文章呢，啊啊啊！ 我的天啊！就给我三天时间？要学官话，要念报纸，以后还要改稿写文章。 老师几年都没教好，我三天就要教好？还不急的不急的，莫非我是神仙？我估计就是八仙过海一齐来教也做不到。 但这话只能憋在心里，千万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就太伤人自尊了，弄得不好我这民办老师的饭碗就砸了。我只是低头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嗨，你还别说，笑还真是个好东西，既可以理解为可笑，也可以理解为可爱，你怎么理解都行！ 副书记看我笑了，也咧开嘴笑了:晚上去去去我家啊啊啊喝酒酒酒，有好好好菜哩，啊啊啊！ 培训开始学员到场，着实吓了我一跳:小姑娘远看还不错，该有的都有。近看就有问题了，不但有好象还多了一点。 别人都是两片嘴唇，她是三瓣嘴象兔子一样。我说呢，难怪名字叫张三片，这些乡下人真是有意思哈。 一问，是小时候爬树摔的。从几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真算命大，只缝了七八针。可能是公社一级医院缝的，针脚有点粗，年纪一大嘴就长成这样了。 孔夫子二千多年前就说过有教无类，现在虽然挨批了，这话本身还是不错的。我当时那个情况，有权力或者说有能力选择教育培训对象吗？ 那年月动不动就说是政治任务。而所谓政治任务就是雷打不动，不能象自由市场漫天开价落地还价。 讲三天就是三天，时间不能变，人员不能变，任务不能变，能变的就是自己。用现在流行的话就是: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只能改变自己。 我反复研究三要素:时间人物任务。时间人物没的商量，唯一能变动的只有任务了。 任务也是三要素:先是学官话，再是念报纸，还有就是改稿子写文章。 这么一研究，任务就变的清晰而轻松了:诸位看官朋友，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 副书记只是说学官话，又没有说学到什么程度，更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只是说读报纸，也没有说读什么报纸，更没有说读什么文章。 至于改稿子写文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凡事喜欢研究，就是从那次培训开始养成的习惯。 培训正式开始。先学说官话，我认为重点是开场白和结束语。 当时比较流行的开场白，首先是开机，播放歌曲《东方红》，然后说:广大干部社员贫下中农同志们，红星大队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结束语是:红星大队广播站，今天全天的播音全部结束。然后播放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关机。 至于中间的播音过程，能转就转，能省就省，少说为佳。 再说念报纸，这里面也有讲究。新闻报导比较好念，通俗易懂字好认，作为重点来培训。社论评论比较难念，典故难字比较多，尽量避开不去踫。 还有就是《人民日报》和地方日报比较好念，《光明日报》和《参考消息》比较难念。 至于改稿子和写文章，理都不用理，就当做副书记吃多了红薯芋头放了个大屁，风一吹就没影了。 三天下来，就这样反来复去颠三倒四的练习，小姑娘居然还上了正道，有腔有调有声有色有板有眼有模有样。 我又到大队供销社搞了点红纸，让她含在嘴上抿了抿，兔儿嘴也遮掩了不少。 如果让她用现代歌星防老霜去皱霜祛斑霜眼影霜睫毛霜加超级口红，不是吹牛，去CCTV当节目主持人都有可能。 临到第四天，我叫三片换了一件土花衣服，头上扎了一朵小红花，脸上搽了一层蛤蜊油，嘴唇上多抿了几遍红纸，袅袅婷婷走上前来。 先是微笑，接着弯腰，再是问好。仅这三招，就把评委们都镇住了。 评委就是大队干部，一测评，嗨，全票通过。大伙都竖起大拇指，夸我严师出高徒。当晚全体去副书记家，吃酒划拳吹大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花言巧语，豪言壮语最后胡言乱语。 我自己也开始拍桌子拍胸脯:嗨，神仙都办不到的事，我却办到了！ 培训工作顺利结束，我也算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第一项政治任务。 总结一下经验:凡事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一定要深入研究，找出相应的对策。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三十年后，朋友的朋友的小孩深圳大学毕业，参加南航空姐招聘。笔试面试都通过了，最后一关是才艺展示，思来想去找不到项目。 后来终于想起小学一年级学过半年书法，她父母便通过朋友找到我，三顾茅庐请我去辅导说是重金酬谢，这时离展示时间只有三天。 一般的人都知难而退不敢接单，我毫无惧色揽了下来。首先我作了以下研究分析:一是才艺展示而并非专业书法展示。 二是七位评委中二位是歌唱演员，二位是舞蹈演员，一位是话剧演员，一位是小提琴手，另一位是行政领导。 三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我悄悄地告诉你，千万不要外传哦。其实只有一句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其次是精心准备道具，选好乐曲，选配服饰，确定内容，练习动作。 最后才是研究字形练习笔划安排章法配盖印章。具体练习方法不便透露敬请看官朋友谅解。 展示现场一炮打响。黛粉薄施，长裙广袖，奏乐焚香，镇纸拈笔，蘸墨运笔，落款用印，展示致谢，真是有招有式，古典雅致之至，把所有评委都镇住了。 最终全票通过，小姑娘录取了不说，还上了国际航班。其作品《长天一空》装裱精美，悬挂在南航贵宾接待厅。 古人说事非经过不知难。我再补充一句:事已经过不再难。什么事都要去尝试，去研究，去摸索。 老人家说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就是这个道理。毛主席诗词多读几遍，格言警句张口就来。 遗憾的是，一年后乡里举办全乡广播员大比武。要求广播员现场采编播一条龙，赛期三天，当场揭晓。 副书记认为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还真能招个乘龙快婿，象古书里说的抛绣球对佳联，那真是名利双收百世流芳。 无奈小姑娘谦虚过头死活不去，大队只好另派知青队年青貌美能说会写的龙嘉荣去，过五关斩六将捧了头牌回来。 那时我已高升，去了公社中学。忙着完成另一项政治任务，没空赶回来喝庆功酒。 双足书记喝醉了，逢人就说:如果微力老师不走，张三片一定也能捧头牌回来。 很多人都信，当然也有很多人不信。后来这话传到我这里，我只能报之一笑。 诸位看官朋友，你认为呢？ 【作者简介】刘伟力，笔名微力。1956年出生，江西新余人。擅长书画，热爱写作。近年来从事教师系列小说创作，写时代写生活写变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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