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抓住夏的尾巴，摸着秋的额头，当大人们在这个时候忙着将碾好的麦子，愉悦地盛入麻袋，用架子车拉着往家里送时，终于轮到我们一帮玩伴在麦草里玩了。跳进扬场时耷拉在上风口松散的草堆里，拾捡起压扁趋烂的麦杆儿向对方互掷着，也不管那个麦衣的木木（末末）咬人，施展在麦草里翻滚，有时甚至会把战场引向拉剩的麦堆，使得干净的麦丘上重又覆盖上柴草，或者把绑口袋的麻绳给和腾得寻找不见，少不了挨一顿冷骂。回家时已是出了几身的臭汗，头发上、衣领上、脖子上全是尘土，后背象是放了黑皮线上的玻璃丝，奇痒难耐，也不知为了个啥，反正就是使劲地打闹，无比的高兴。 一年，碾场不久，家里的旧麦草垛（麦草垛会宁方言是麦草撂子）还没有用完，门滩就那么大的地方，必须新旧草垛接在一起才能撂下。这样的话，两部分在顶部必须合二为一，才能严丝合缝，抵挡雨水的侵蚀。担心旧草垛顶子上有雨水进入，再盖上新草，可能会发霉，首先揭掉旧草顶子是第一步，取下的部分发黑变质，只能进入填炕的序列。再好的把式，也不可能在旧草高度以下与新草紧密结合，特别是离地最近的地方更是如此。那时，家有大花小花二鸡，经常跑到这个结合部用爪子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时间长了竟然整了个很深的洞。起先，为了藏迷迷巧巧（捉迷藏）不让别人发现，又便于观察，我是脚朝里挪进去的。出来后，怎么蛋清蛋黄就糊了一脚面，拿了手电筒头朝里探秘似的钻进去，还拾了一个完好的鸡蛋出来，原来母鸡们有躲在少有干扰的安全地点产蛋的习惯，动物和人一理儿啊！ 家有耕牛地不愁，牛儿出力须加油。初冬霜打了的绿草，牛吃了有时会拉稀，但冬季也不能让牛塌稀浪了。将麦草从草垛上撕下来，讲究的农家，取草后草垛横截面齐刷刷的，甚是好看，要是放了一年以上的草垛，那可得使出吃奶的劲。然后两人配合着用铡子将麦草铡成一寸见方。铡好的麦草和油渣就像南方冬季进补熬制前的膏方元素，将这两个东西粘在一起的过程，叫做拌料。没有粉碎机的时候就用榔头敲打铁硬的油渣饼，细筛子过一遍，用那掉下的粉末。水泼了堆在干净地面铡好的麦草，再将油渣面儿撒到潮湿的麦草节子上，用筋插拌匀，装入中号背头（背篓），正好要满的样子就已足够。背着料进入牛圈时，牛儿尾随在后迫不及待的，倒入一点进槽里，牛舌头就已经来了，填好料走出牛圈，看着牛儿欢快地甩动着尾巴，内心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仿佛牛的毛色立马更亮了。 草垛地址的选择，低凹处是万万不行的，有时甚至迫不得已，会在摞草之前垫些新土，防止草垛“脚底生疮”。但我最想要的，还是希望大人将草垛靠着园子墙，这样才好借助低矮的狗窝、半高的内墙、较高的外墙最终爬到那高耸的草垛顶上去，那可是很美气的事。我常常猴子似的如此这般爬上去，躺在松软的麦草垛顶上面，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眼前游过朵朵白云，思想着谁家的半大小子说过的，“站在高房台台上，拿着推耙，把天上的飞机打得咣地一声，谁叫你们往下拉屎撒尿的？”有时我会拿本大哥二哥从学校借来的花书（连环画）躲在上面看，《舌战群儒》《鸡毛信》《林海雪原》等等，往往会在上面躺很久，有时被奶奶叫醒，等她老人家回屋里了才下来。几十年过去了，我时常在梦中梦到奶奶、草垛、鸡、牛等，梦里还在那个结合部的洞洞里拾捡鸡蛋……欣喜若狂，醒来却一地鸡毛。 偶尔，要好的发小也会相约着到公用的打谷场去玩，家里没有闲地方、有用的麦草或者离的很近的，会将麦草垛儿摞在那里。但别人家的麦草垛儿是不好上去的，上去了也是惹事生非，让家人难堪。围绕草垛嬉笑着追逐着滚铁环，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烦。半截土墙也成了发小们能否超越的标准，两手一撑墙头，两腿从一侧或两侧跳过去，邋遢的会来个狗吃屎，连他自己都在笑。用纸叠了大大小小、薄薄厚厚的“宝”，有的还在里面装上生铁板、熟铁片等，用厚重的“宝”将别人的震翻，或用大薄片儿的“宝”将别人的煽翻，有的家伙很是厉害，战利品居然在手中都抓他不下，借给两手空空的伙伴，一定有一句“向毛主席保证，一定会还的！”麦草垛儿就是见证啊！再大点儿，把腿伸过三角叉叉里“骑”自行车，集体打谷场上的麦草垛儿成了天然的抗摔保护神，快跌倒时，急切地靠上去，胳膊腿儿就能安然无恙。待到春暖花开，打谷场上麦草垛靠近场中心的一侧，一般会线条明显，绿意盎然，碾、打、扬、装没有计划住一样，努（露）生的迹象明显。 喜欢长篇小说《亮剑》的人都知道，作者都梁为我们描写了这样一个古老的爱情场所：麦草垛儿。话说主人公李云龙有一次在与老战友喝酒时，按照吹牛的口吻演说了他作为一个农家子弟的恋爱故事，讲的是他在家乡曾经有过一个相好的姑娘，还在打谷场的草垛上和他的那个她亲过嘴儿……都梁作为50年代生人，有着从军、从商、撰稿等等丰富的职业阅历，他描写出这样一个镜头，有着现实的巧妙构思，为读者展现出了李云龙的鲜明个性。然而作为会宁土生土长的70后，我经历的这些，只是那会儿乐园般关于麦草垛的美好，真怀念这些童年趣事。如果作为阅读这个豆腐块的您，有着和李云龙类似的故事，或者在集体的打谷场有过风花雪月，或者……呵呵，小哥只能说你比老李还要牛…… （注：图片都是网上下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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