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埋头走下玉荫堂,沉默如一匹木马。韦方陪在他身边,也是一言不发。 突然,李辅一个趔趄站定了身形,把头一抬,转过脸来:“韦大人,烦请您再带李某回去谒见一下大将军。李某还有要事欲问……” 韦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突然会有此一问,唇角绽开了一丝浅浅的笑纹:“大将军事先已然指示过了,您的一切问题都可交由韦某代为解答。” 李辅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长气,目光似利钩一般刺进了韦方的瞳眸深处:“难道大将军真的要对寿春方面有所应变了么?” 韦方并不回避他的逼视:“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子元大将军逝世前一天诸葛诞和另一个人联袂‘逼驾’的那件事情?” 李辅双眉微微一垂:“李某只希望那永远是一个传闻。” “但您应该知道近日里原镇西将军陈泰被调回尚书台当了左仆射?” 李辅 “嗯。” “您很快又会知道:现征东监军胡遵即将迁转回京担任执金吾。而且,大将军还酝酿着新设太师、太傅两大望职,择机升任司马孚太尉为太师、郑冲司空为太傅、高柔司徒为太尉。剩下的司徒、司空两大高位要分配给谁,还需要韦某明说吗?” 李辅深长一叹,还是有些不理解:“大将军为什么在上任之初就要来个‘推陈出新’?” “大将军希望把石苞、州泰、陈骞、郭统、胡烈这样年富力强的后起之秀尽快推到合适的岗位上去,为下一步征吴伐蜀的大业未雨绸缪。”韦方的语气越来越重,“大将军一再强调,此番‘推陈出新’必须推行到底。无论是谁,都必须服从调遣。” 李辅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诸葛将军毕竟是司马府的姻亲长老,又为司马府勤勤恳恳看守了淮南达十余年……他委实功不在小啊!” “诸葛诞功在不小,确也不假。但大将军府能放纵他一直居功自傲、拥兵自重下去吗?他确实到了该离开淮南的时候了。” 李辅冷冷地沉默着,没有答话。 韦方知道,要让李辅一刀割断与诸葛诞相处十余年的交情,也不容易。看来,须得找准“突破口”了。他心念急转,眸中的精芒忽然闪烁了起来:“李长史,您可知道,在您离开淮南的这些日子里,镇东府署那边可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几件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辅一愕。 诸葛诞 “您可知道,诸葛诞的侄儿诸葛川这几日内已经突然接管了先前一直由你负责的大部分对内暗探事务?” 李辅迟疑着没有答话。诸葛诞事先寄给了他一封来函,声称是让诸葛川来他身旁为他分忧解难的。 韦方直视着他,目光亮利如刀:“李长史,您当初在淮南的职责是:对外刺探江东军情,对内密察淮南人情。这是从先相国司马公在世时就交给您的重任。而今诸葛诞竟然以镇东将军的区区职权便剥夺了您的‘对内暗探’之任!您不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吗?诸葛诞难道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情想瞒着你吗?怎么?这几日来诸葛川派出的那些细作到处在京城乱窜,您也不清楚吗?” 李辅听罢,额角的冷汗立时滴落而下:“韦大人,李某知错了——李某委实有些麻痹了……” “您能这样去醒悟,自然是最好的。韦某还告诉您:诸葛铭、诸葛川他们近来对文钦、毌丘俭手下那些如鸟兽散的亡命之徒们一直在暗暗网罗和收买。” 李辅马上神情凝重地说道:“诸葛氏既已如此自绝于大将军府、自绝于大魏,自然是亡无日矣!但韦某还是恳请韦大人您代向子上大将军转达几句话,请子上将军切切慎思:诸葛诞在淮南盘踞已久,根基深厚——一旦他真的异心勃发,则扬州全境又将陷于兵连祸结之中矣!子上大将军还须镇之以静方可啊!” “那是当然。子上将军目前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韦方肃然讲道,“大将军府会用尽一切手段,争取不让血与火的悲剧在淮南重演。李长史,您回寿春后,也要为此而有所作为啊!” “大将军有何具体指令,请韦大人明示。” 司马昭剧照 “从现在起,你回到寿春后:一是启用宣隆、秦絜等深层次细作,对诸葛诞展开全面监视;二是要和乐刺史齐心合作,联手遏制诸葛诞势力坐大;三是今后您对内暗探的一切细作情报不再事事呈禀诸葛诞,要把握好分寸。但您所有的细作情报都要送给平东将军王基和韦某。同时,您千万不能在诸葛诞面前露出丝毫破绽,要全力麻痹他,使他察而不觉。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您还可以‘以退为进’,和他们‘隐身斗法’。” 李辅点头而答:“大将军绸缪周密,李某自当遵命。” 韦方忽然低沉了声音,慢慢又道:“另外,我大将军府在诸葛诞身边已经启动了一批绝密暗探。今后,在紧要关头,他们会和您单线联系的。那时,他们会当面向您亮出一块由子上大将军亲笔题字镌刻的鹰头银牌。那就是他们的身份凭证。您要完全相信他们和支持他们。” 李辅这时才明白了大将军府对淮南上下的监控竟达到了如此严密的地步。他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问韦方了:“此番韦大人返回寿春城之后,诸葛诞一定会召韦大人前去问话。韦大人应该如何回复他才好?” 韦方眼角的精芒一晃,语气蓦然凝重起来:“您记住:子上大将军在堂室上和您所说的话,您都可以给他说;韦某向您讲的话,一个字儿也不要吐露给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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