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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夜连载14:命不该绝,白爷说

 听李医生说 2020-07-28

书接上回。

老先生转头看了我一眼,稍微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满目慈祥。微微一笑,说我那老太婆,高血压几十年了,老是不按时吃药,都是靠我提醒,这几年来记性更差了,我希望你跟她说一声,一定要按时吃药,还有要跟我两儿子说,多陪陪他们妈妈。

说罢,老先生叹了口气,说最放不下的就是老太婆。

白爷忍不住说了句,老先生不用唉声叹气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重新相聚了。

我正疑惑,白爷说这话,算不算泄露天机呢。但转念一想,人固有一死,只是先后而已,老太太看样子也七十多岁了,今天老先生逝世,如果她闷闷不乐,说不定真过不了几年就会追随而去。

我以后能不能偶尔回家看看,老先生问白爷。实在是不舍得。慈眉善目的老先生,我仿佛能看到有泪水在他眼中打转,但没有滑落下来。

老先生,以后可能有机会回家的,但今天不行,现时候不早了,咱们兄弟还有别的差事,您就先随我们去吧。黑爷突然说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黑爷这么客气地说过话,出乎我的意料。

老先生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躯体,看不出有很多留恋的意思,点点头说,那就走吧。然后他转头望着我,说有劳李医生了。

我朝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黑爷白爷指引着老先生,甚是客气,仨人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

收拾了老先生的尸体,处理好相关事情。我出去找老太太,此时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媳妇,孙子孙女等一大家子都到了。

老太太泪流满面,拄着拐杖,没哭出声。

病人的魂魄让我带话给活着的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必须做的巧妙一些,否则看起来吓人,或者人家以为我疯了。

我就说老先生清醒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要老太太你自己记得吃药,别累坏了身体。我也跟他儿子说了,要照顾好老太太。

我就说是老先生生前没气管插管前说过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要告诉他们。

他们也都信了。其实我这个破绽太多了,只不过他们正处于悲伤时期,突然间听到还有老父亲的遗言,高兴都还来不及,不会怀疑什么。

老太太擦了眼泪说,我这个老头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老天爷为什么不让他多活几年,陪多我几年呢......说完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了。

她儿子媳妇忙安慰老太太。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黑爷白爷时,我在给一个病人插管,把他救了回来,白爷还说这个人作恶多端,要受罪的。但今天白爷黑爷对这个老先生这般客气,难道黑爷白爷他们也会考虑这些因素的么。难道黑爷白爷他们真的会善待好人魂魄,而会恶待坏人魂魄么。不知道。

这个老先生死亡后,我又接到了牛哥电话,问我床位还在吧,我说床位肯定在,已经留好的了,别担心。

牛哥说手术比较复杂,可能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出来。还说这个病人很诡异。牛哥在电话里面鬼鬼祟祟的,没有明说。我问他哪里诡异了,他只说很复杂,病情复杂,家庭关系也复杂,不好搞。搞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我没再追问了。

中午吃完饭,我看了一眼醉酒昏迷窒息的患者,人还没醒,但血压心率还是稳定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该做的治疗也还在做。押金也已经交了。

白爷的光壶提示他虽然虚弱,但还不是接近死亡状态,这点跟我们的化验指标、病情评估是符合的。我很好奇,白爷的光壶作用原理是什么,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借来瞧瞧。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一个指标能准确评估病人的寿命,都是靠综合评估的。

后来护士过来叫我,说8床家属来了。

我想肯定是他老婆来了。刚才那些朋友说下午他老婆会到。

我一出ICU门口,眼前是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面目和善,但很憔悴。她一见到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可吓了我一大跳。

我连忙说,大姐你赶紧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她跪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没了主意,一个劲的想要把她扶起来。她抽噎着,说医生你们一定要把我爱人救回来啊.....我们孩子才2周岁不到啊.....呜呜呜。

这时候有几个男子推门而入,正是之前送病人过来的几个朋友,也是争着去交押金的几个人。他们见状,赶紧上来把她扶起来。

其实,他们年纪都比我大。按理说,我都应该称呼他们大哥大姐。

他们叫她红姐。

红姐哭着跟我说,啊强来广州工作了好几年,一直都很拼命,我一直要他爱护自己身体,别弄出什么事情来......这回可真是惹大事了.....那几个兄弟把她扶住,我们进了接待室。

是的,8床醉酒窒息的病人叫冯大强。

坐好后,她流着泪问我,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说目前还不好说,需要点时间观察,毕竟他曾经窒息过,大脑有损伤。

她突然扯着其中一个男子喊,为什么你们不好好看着他,为什么会让他喝的那么醉......现在他出事了,你们怎么忍心啊......呜呜呜。

几个男子看来都是冯大强的朋友,被红姐这么一质问,大家都垂头不语。

这时候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开口了,吞吞吐吐,说阿强最近工作压力大,昨晚我们喝多了,没曾想出了这些事情,是我们该死.....红姐,是我们不对,如果阿强真的有什么事情.....他强忍着泪水,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我认得他,他就是昨晚另外一个发酒疯的男子,此时他已经清醒了。

而他的朋友,冯大强,还在ICU躺着。

生死未卜。

红姐逐渐冷静下来了,问我,有没有更好的药物能帮助到他,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

其他人也附和,说希望我们竭尽全力,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我说这种情况,还真没有特别有效的药物,关键还是综合治疗,更重要的是他之前大脑缺氧的时间,缺氧时间越短,存活的可能性越高。如果缺氧时间长,病人即便醒了,也可能是植物人。

如果冯大强成为植物人,这个家庭就彻底垮了。

他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后来我了解到,他们几个在广州是做服装生意的,经济算比较宽裕。冯大强平时不怎么喝酒,这次是工作遇到了瓶颈,哥几个凑一块想办法,就多喝了几杯,喝着喝着就上脑了。红姐还跟我说,小孩才两岁,刚学会喊爸爸妈妈,前几天视频的时候还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躺在一动不动,真不敢相信。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我说里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先这样了,明天再来探视吧。

我结束了谈话。

回到病房后,丁医生跟我说,刚刚8床病人抽搐了,给用了些抗抽搐的药物,暂时安静下来了。

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大脑缺氧的病人还有抽搐,这不是好的预兆。

本来我昨晚挺讨厌这些酒鬼的,但经过刚刚跟他们家属接触,我才醒悟到,这个酒鬼其实也是有家庭的。有老婆,有孩子。

我要让他活下来!

丁医生说,看来这酒鬼难过这关了。

回到病床,他还是昏迷,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虽然其他指标都还行,但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其他器官再好,只要人醒不过来就都是白搭。

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如果他们说言非虚,那么冯大强还真的是命苦。

他的苦命,才刚刚开始。

就在我靠近冯大强床旁时,我发现他的心电监护有些异常,间断出现一些室性早搏。

我有点纳闷,之前都还好好的。

我重新检查了他的身体,没有发现新的异常。重新看了一遍化验结果,都还行。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室性早搏呢。

病人本身有没有心脏方面疾病呢,我在思索着。

病人的室性早搏越来越多,心率也越来越快。我立马警惕起来,跟管床的护士说,赶紧把除颤仪推过来,准备抢救!

管床护士在登记他的尿量,一时没听懂我意思,问我几床抢救。

我指着冯大强,说他。然后开始戴手套。

管床护士说,他还好好的啊,怎么要抢救了呢。她有点糊涂。

就那么一瞬间,心电监护的波形开始凌乱了,乱的一塌糊涂。血压也测不到了!

室颤!

那是室颤!我内心吼着。室颤是最危险的心律失常,病人随时可能发生心跳骤停!

快!除颤仪!我大声吼了出来!然后立即上前给冯大强做胸外按压。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那么大声吼她,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回来了,立马冲向抢救车,同时把除颤仪推过来,其他人听到我吼声,都被吓到了,迅速围了过来帮忙抢救。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室颤呢,我一时想不明白。刚刚都还好好的。我一边按压一边思考。

给,除颤仪准备好了。管床护士在我身旁说。

我接过除颤仪,让大家离开床旁,然后给他进行一次除颤。

除颤仪的原理是让心脏过一次电,让心脏重新恢复有序的心电。

冯大强整个人被电的稍微弹了起来,同时我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我知道是我没有贴紧皮肤,导致他的皮肤被电烧伤了。

还好,室颤消失了,恢复了正常的窦性心律!

我擦了一把汗。

丁医生也赶过来了,看到病人恢复正常了,才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怎么就发生室颤了。

我刚准备歇一口气,冯大强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有点兴奋,不会是被我电醒了吧,痛醒了?

我高兴过早了。

眼看着他的手指开始动,然后频率加快的抽动,我越看越不对劲。

很快就演变为全身抽搐!

快,给他推注安定10mg。我给护士下口头医嘱。

安定针是快速控制癫痫抽搐发作最有效的药物之一,缺点是可能会导致病人呼吸抑制,丧失自主呼吸,但眼前冯大强已经上了呼吸机了,所以即便没有了呼吸,也不怕。

丁医生说,这次抽搐比刚刚那次严重多了。

安定针很管用,冯大强的抽搐很快就停止了。

他还死不了啊,李大夫,别太担心。

这是白爷的声音。白爷之前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正纳闷。寻声看过去,白爷在我的左下方,不见黑爷。

白爷望着我,似笑非笑。

我没说话,但我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认为冯大强还死不了,那么他肯定现在死不了。说实在话,白爷的判断肯定比我准。

我往白爷站的位置走过去,那里刚好有新开的手套,我拿了一副新的手套,边戴边低声问,怎么你又回来了,黑爷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跟两位爷很熟了。

事实上我们也算比较熟悉了,由最初的恐惧不安到现在的坦然自若,这个过程没有人能够体会,牛哥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他也无法感同身受。没有人知道我能看到他们。我更加没有想到我会跟他们成为朋友。

丁医生此时跟几个护士在冯大强床旁讨论,所以没人留意我在说话,而且我的声音很小,其他人估计也听不到。

黑夜在门对面那边呢,白爷说。

ICU门对面那边,指的就是手术室。

黑爷在那里干嘛,我有点疑惑。

等!白爷只说了一个字。

我回头看了一眼冯大强,此时他的心电监护显示生命征稳定了,也没有抽搐,应该没危险了。丁医生他们也离开了床旁,各自回到自己岗位干活了。

那个家伙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哥俩等了他3天了,今天估计能把他带回去了。白爷望着我说,他说的那个病人,指的是手术室的那个病人。

不说他了,说起他我就一肚子火。白爷说。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很想问白爷。

我很想知道冯大强能不能过这关,能不能醒过来。他老婆当然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从各项指标中,我能估计冯大强的预后,但没办法准确评估。鬼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没错,所以我认为白爷他应该知道。

所以我低声问了白爷,我指着冯大强问,他能不能活下来。

白爷见我问这个问题,有点讶异,说这个没办法答复你啊,李大夫。让他活过来是你们的事,我们的任务是带走他。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带走他,我也不知道。

他这个答复,有点在我意料之内。所以我没说话。

他见我没做声,又说,我们的光壶能显示他的阳气足不足,换做以前,一般阳气跌到谷底的时候我们过来带走他准没错,但是现在不行了,你看对面门那个人,我们守了他三天,都没能带走他......但今天估计可以了。

有些人就是命不该绝。白爷加了一句。

这时候管床护士叫我,说8床似乎醒了。

我回过神来,大声回复她,说怎么可能,刚刚才推了镇静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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