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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克辉，生于1961年，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专职法律服务二十余载。平生酷爱读书、写作，喜茶抽烟，尤好紫砂壶、石头等，著作随笔集《点滴撇捺》。 十九 在《现代汉语词典》“世故”条目里有两个解释：1，处世经验；2，（处世待人）圆滑。其实，世故就是人生沧桑阅历的必然，典型的一种隐藏自我性格或品性的示人面目，也包含有许多自我保护的因素。在教育孩子方面，为了避免孩子吃亏，处处设防，要想让其世故的达到少年持重（或称之为少年老成），这是极容易的事情，就象在一张洁白的纸上画上各种颜色的图画一样容易。然，要想让孩子保持童贞天真纯洁、心地善良阳光，那就不是一个容易的教育方式了。特别是教了孩子世故后发现，世故使孩子早过地趋于不该有的成熟或痛苦，想让孩子恢复纯洁阳光，那就更不容易了，当“世故”已经深深的在孩子身上留下了烙印，可不象在白纸上面那么简单擦去图画一样。 女儿的班主任是政治课老师，政治课不是主课，一周才两节。可就是这一周两节的课，任课的班主任竟然有两个月没来上，每每有政治课时，班主任都会以各种借口让班上学生自习。也不知道是谁侦察得知：班主任是因为参赌打麻将才不来讲课的。这下可好，我们家的女儿捣鼓带着全班干部来到校长办公室：坚决要求更换班主任老师，否则，全班拒绝进教室。校长望着这些初二的孩子们，沉思着不论什么原因，一个任课老师两个月都没有去上课，肯定是在误人子弟。再说，一个班的全体班干到校长面前提出要求更换老师，这在学校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校长答复：我们立即调查，一旦调查属实，学校一定满足同学们的要求。 我并不了解那个班主任，可我知道他是我一哥儿们的妹夫。也正是哥儿们妹夫的缘故，他经常利用我的人脉处理自己的私利。对此，我曾非常反感地给我哥儿们通报过他妹夫的所作所为，哥儿们也不好说妹夫什么，只是严厉地呵斥自己的妹妹。其实，哥儿们的妹妹倒是与我有来往，我也知道她是一个极清高不愿麻烦人的人。可她老公打着我旗号到处办事，无非就是认为我的女儿是他的学生。 中午，女儿放学回家，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进午餐，餐间女儿义愤填膺地给我和妻子说起班干部去校长那里要求换班主任的事情并说了原因。女儿说完事情经过便征询地：“爸爸妈妈，我这样做，错没？”我端着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征询，女儿的举动显然是对自己和全班同学负责，可我又不能不顾及社会关系及世故。我顾忌太多，不敢说女儿错，她也的确没有错，她就是一种维护自己的学习权益；我也不敢说对，女儿如果得到了我们的肯定，一旦传出去了，那个班主任还以为是我在唆使自己的女儿跟他过不去呢。 我吃完饭搁下碗筷地：“丫头，你念初二了，也应该有是非判断标准了。你认为你是对的就大胆地去做，用不着来征询父母的意见。人生的路长着呢，你不可能事事都来征询父母意见吧？要学会多动脑筋，独立思考。” 女儿站立起来说：“爸爸，妈妈，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和妻子对视了一下，会意地笑了。 二十 就人性而言，善良是与生俱来的，这也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的缘故。经过岁月的洗礼，社会上还有多少人保持着原善？至上在善施前有选择，哪个事情该善处，对哪个人又该如何善待，这也就是成年人所说的“善良要有分寸”。也难怪成年人的选择，倘若不有选择一味善举，恐怕《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就不仅仅是寓言童话了。诚信是善良的延伸，善良是信任的源本。没有善良的人很难做到被人信任，不被信任的人很难弘扬善良。人们对善良的解读似乎相同，人们对信任的注释差异甚大。犹为是成年人与孩子之间对信任的理解，有时候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也许是人生经历的不同，有可能是理解的偏差，更有心境的差距，往往对某件事的处理方式完全不一样。 校长接到女儿班上学生干部的投诉，立即对班主任缺课原因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与班干部的投诉基本相符，校方当即就撤换了班主任，全班学生欢天喜地迎来了全校师生公认最负责的一个女老师来当班主任。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家的女儿迷恋上了跆拳道，向我们提出每周休息的那一天要参加跆拳道训练。我和妻子唯恐她分心学习成绩掉下来了的不同意，她死缠硬磨的游说我和妻子，耍赖流泪信誓旦旦：绝不因为练习跆拳道而拖学习后腿。考虑到她除了曾经参加过两年书法兴趣班外，再也没有参加过什么兴趣学习，于是我们也就在一旦成绩掉下来就立即停止训练的约定下答应了其诉求。 看着女儿好不容易一周就休息一天还要投入强体力的训练，每每训练完毕都是极度疲惫地回家，到了家还要强打精神遨游在各种书籍里，我们于心不忍地想劝她放弃跆拳道的训练，可女儿的成绩没有掉下来那就没有失约，我们也不能霸道的强行逼迫她停止训练，我们只有痛心的任由顺其自然。也许是女儿有天赋，一年以后，她更换了好几种颜色的腰带。也就是从女儿那里我才知道，练习跆拳道者束的腰带颜色不同，其练习者的级别段位也不同。 女儿念初三了，她的学习也更紧张了。可不论多么紧张却从未放弃过跆拳道的训练，偶尔训练回家还带着外伤。快中考了，她完全进入临战状态，我们除了做好后勤保障供给，也就是管吃管喝整理她的内务以外，什么也帮不上。就在离中考还有一周的一个中午，我突然接到女儿的电话：爸爸，我在某某医院，您快来，估计我的手骨折了。 我赶到医院，当我听说女儿是投新鲜借了同学的自行车骑，有人给她开玩笑推倒了她，为了不摔着人家的山地自行车用手撑地而导致的左手手腕骨折时，我即心痛又恼火地：“自行车摔了，我们赔呗，犯得着用手做代价？”女儿厥着嘴地：“摔坏了肯定要赔，可人家回家怎么向大人交代？假说在我这摔了，即使赔给了人家，不就有了心理隔阂了吗？以后谁还敢借东西给我？”我看着女儿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玩味着她所说的话：她的善良没有世故，她对信任的注释是那么纯真。 我无奈地摇摇头：“小考摔右手，中考摔左手，那么高考准备摔什么？”女儿嫣然一笑地贫嘴：“不还有两腿吗……” 二十一 我也是读书出来的，深知学生有两种类型，考试型和读书型。说其考试型就是指这学生平常成绩一般般，每每参加大考时，成绩却出人意外的好得让人难以相信；读书型就是指这个学生平常成绩非常优秀，可逢大考必砸，大考成绩一踏糊塗的让人大迭眼镜。我们家的女儿就属于后者，平日里她的学习成绩排名在班上总是个位数、在年级里是十位数，可小考和中考时成绩却不尽人意的迭到了百位数，尽管考试结果都达到了重点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大有跌跌撞撞让我们揪心之险。唯一值得我们幸慰的是无论什么考试，我和妻子从未象别的家长那样陪同过，女儿也象往常上学一样，不用我们提醒不用我们摧促。她考试期间，我们也不过问她考过的单科感觉如何。 女儿跌跌撞撞地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上学第一天中午回家就向我们倾吐心中的不快：“班主任要我当班长，我不愿意，班主任就说：你可以不当，但是班上的事情还该你做。我问：凭什么？班主任就说：不凭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你才能处理好这个班上的事情。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我微笑地告诉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好买，唯有信任难买。既然班主任信任你，你不仿当当试试？”妻子附和地：“对，当当班长也是锻炼你的能力呀，既然当了班长就要为全班作奉献，为同学们负责。”女儿听罢心理似乎平衡了。 开学没多久的一天中午，女儿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头破血流的被他妈妈牵着到我家来告状，那男孩的妈妈也许是心痛自己的儿子，一敲开我家的门就气愤地开骂，如同沷妇骂语极粗，我开门一看就知是一个难缠的主，自然也就不敢把母子俩往屋子里邀请。这个时候，女儿上楼快走到家门口了，她一看见那男孩就奚落起来地：“哟呵，你还好意思带你妈到我家来告状，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吗？”听着那个母亲满口粗骂，我的脸早就挂不住了，见女儿回来便严肃地：“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女儿如实回答地：“他从我桌旁过时有意把我的书包扒下地就走，我让他站住并要他捡起我的书包，他说：不捡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告诉他：我数三声，不捡起我的书包后果自负。于是我数一，他帮我数的二，我数三后就出手了地一拳头，他倒地时头磕到了桌子角，于是就……” 我和善地问那男孩：“我们家的女儿说的是事实吗？”那男孩低着头低声回答道：“是。”我又问：“你有什么要求没有？”男孩委屈地说：“我不肯来，是我妈妈非要来的。”那男孩的妈妈顿时对自己儿子的开骂：“你妈的个屄，连一个女伢都搞不赢，头还缝了三针，你他妈的个屄活着做什么……” 我懒得搭理这样的人，一把把女儿拽进屋使劲把门“砰”地关上。 二十二 孩子自从念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象原来那样洒脱的玩过，不仅仅是学业繁重功课太多，更多是身为班长，一心要扑在班上的事务性的工作上。有成绩徒然掉下来的同学，她要帮人家找原因；有逃学不上课的同学，她要弄清楚是厌学还是另有缘故；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闹情绪的同学，她像一个和平使者登门家访解结。正如她自己所说：都是这个破班长所赐，害得我不知要操多少心。我们家的女儿是一个十分遵守承诺的人，要么她就坚决不答应，只要是她答应了的事情，这个事情的实施无论多么艰难，她对承诺之事一定会善始善终，都会积极努力的去完成，肯定不会让托付之人失望。 女儿念高二的一个法定长假，我们一家人乘公交车去女儿的外婆家。在车上有一青年让位置给一老人家，而老人家舍不得坐地让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孙子吔，快来坐。”少年心安理得地坐下。没一会儿，我女儿也给一老者让座位，老人家同样把座位让给自己的晚辈……下车后，我对妻子感叹了一句：“现如今的家长都把自己的孩子当国务院副总理培养。”女儿不解地插话道：“为什么不当总理培养而要当副总理培养呢？”我笑了地：“总理只有一个，难度系数太大。副总理有若干个，培养起来稍微容易一些。”女儿哈哈地笑道：“泱泱大国，一个家族里能出一个副总理也算不错了。” 长假后没多久，我去参加家长会，会中老师点评了各学生的品德及学习成绩。散会后班主任老师把我留了下来，先是告诉我我们家的女儿如何优秀，又告诉我，学校非常重视我们家的女儿，觉得她是一个难得人才，学校准备培养她入党，可我们家的女儿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根本就不把班主任老师要她写入党申请书的话放在心里。班主任最后对我说：“您帮我们给您女儿做做工作，要她写一个加入中共的申请，行不？”我惊讶了，也深知我们家女儿对自己极有主张，于是我委婉地：“我回家与我们家丫头沟通沟通，至于是什么结果，那就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到家后，女儿练跆拳道去了的不在家，我把班主任留下了我的原因向妻子通报，说完就对妻子说：“写入党申请的事情，还是你与丫头沟通吧，要是我去沟通的话，她反问我一句：您为什么不入党？我能说这是信仰的原因吗？这不把我噎死。”妻子笑着答应了。 晚餐时，女儿端着饭碗边吃边问我：“爸爸，您看了那么多中共党史，读了那么多马列著作，为什么不加入中国共产党？据我所知，长辈里就你不是中共。”我尴尬地：“我不要求进步呗。也许这也是一个信仰的问题吧。”女儿不解地：“进步就是为了入党？不入党就标明着落后？……”妻子赶紧开口打圆场地：“丫头，快吃了上晚自习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劝女儿写入党申请，但又没有把话说透，是我们父女俩讫今为止，唯一没有面对争论清楚的问题。 二十三 女儿临近高考时，有一段时间情绪极度不好。我与妻发现苗头不对就关心地问之。可我们怎么问，她就是不吱声，甚至有时候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默默地流泪，见罢，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咛地嘱咐着：“临近高考了，希望你无论遇到多么大的事情都不要影响你参加高考。要知道，你念了十多年的书就是为了这一刻。”女儿叹息了一声地：“爸爸，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知道女儿还是一个孩子，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她这个年龄想处理好就能处理得好的，我们也是想问清楚后可以帮帮她，无奈她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强求。尽管女儿嘴上答应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可看见她时常精神愰忽，注意力不集中，我与妻子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可是一个急。 细心的妻子决定找女儿好好谈谈，至少要找到影响女儿情绪的症结。一天晚饭后，我收拾餐桌，妻子把女儿叫进卧室，轻言细语地问：“丫头，告诉妈妈，你是否是失恋了？”我听罢觉得不可能：我们家的女儿应该是懂得不能早恋的道理，然，女儿听罢妻子的问话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证实了妻子的猜测没错，我却鬼火直喷：小小年龄，不好好读书，竟玩起了早恋，早恋不说，偏偏这个在这个节骨眼上失恋，这临近高考面临人生重大选择，这样的情绪不是自毁自己的前程吗？我恨不得冲进卧室狠狠教训女儿一顿，可理智告诉我：就是痛打女儿一顿，能够稳定她的情绪吗？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让女儿平静地参加高考，考出好成绩来。 妻子猛地说道：“是哪个没长眼的小伙子呀？我们家这么优秀的女儿竟能没看上？丫头，你也别难过了，为了这样的没眼力水准的小伙子而难过，值吗？”我暗暗地佩服着妻子的方式，也只有通过这样的开导方式才能恢复女儿情绪的正常。要是以我的脾气冲进去对女儿进行责骂的话，非但起不到安抚女儿的情绪，无疑是火上添油，让女儿的情绪波动更大。 其实，女儿深知早恋是不会获得我们赞成的，她的失恋，一方面内心深深地痛苦着，另一方面她唯恐我们知道了会追究其责任。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既是成年人都难以妥为，何况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于是她在纠结着地情绪极糟糕。妻子的冷静，妻子的轻言细语，妻子遇见女儿不妥不是堵而是疏，不但摆明了我们作大人不追究女儿早恋过错责任的态度，也充分肯定女儿优秀地暗示着女儿要赶紧调整好心态，参加高考。一个重大危机、一个涉及女儿感情、一个涉及女儿人生选择的重大危机就这样被妻子的轻言细语化解了。 次日，女儿又振作地阳光起来了。 二十四 在我们这个国度里是很看重出生血统的，于是就有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说法，也有了“爸爸英雄儿好汉，爹爹孬种崽混蛋”的豪迈。究其我们家血统，除了有“复圣”的姓氏，说其是名家后裔，其实，就是一个在共和国里如同底层基石一样的血统。即不高贵也不富有。我爸爸上溯多少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大山里农民，国难迫使我那善良言短的父亲走出了大山，参加了革命，成为了共和国的一名军人，默默为共和国奉献着自己的一生。社会上有说“打小以父为荣，到老以儿为荣”，意思就是父辈的社会地位会让后辈倍感荣光，可平凡的爸爸没有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感受，身为子女的我们象所有贫民家庭里的子女一样，孝敬着老人家，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至少感恩父母给了我们生命。 同样，我与妻的平淡也没有给我们家女儿带来什么可以炫耀的资本。除了在品德上面的教育上，按照我们所理解的对错好恶来实施提醒敲打以外，我与妻在对女儿的教育上真正做到了顺其自然，充分让她享受童趣。有许多时候，我与妻回顾孩子的成长历程，也私下反省在教育上的许多不足，甚至常常假设：如果……怎样，似乎按假设的话，我们家的女儿将会成为国家栋梁的风云人物。然，这种假设就没法成立。至于已踏入社会了的女儿生活的好坏，是否能成为国家稀缺的人才，已经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情了。因为，我与妻已经完成了对女儿的哺育培养之义务，她的路将怎么走，全权由她自己决定。 女儿已经进入高三下学期，也就是到了她人生第一个选择的关键时刻。我与妻更不给她压力，只是默默地关心着她的生活，争取多做一些适合她喜欢的菜肴能让她营养充分。然，既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我们也是要求女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如整理自己房间的内务，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洗。对孩子教育的顺其自然的理念就是任何时候不要搞特殊化。 一天，已是市教育局长的儿时朋友邀请我参加一个聚会，席间坐我旁边的是我女儿所念学校的党委书记，因为紧邻而坐，我们就礼节性地闲聊。当他得知我们父女关系后紧紧握住我的手地：“哎呀，你女儿太优秀了。她在我们的学校，成绩不是最好的，可她的综合素质肯定是最好的。”我听罢颇有点“到老以儿为荣”的感觉，心里那个幸福感，就不是语言所能描绘的出来。 女儿是四月二十日生的，高考前的“五四”青年节，她在老师的带领下，站在中国共产党党旗下庄严地举起了右手…… 二个月后，她投身于人生第一次选择的高考之中，“路漫漫其修远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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